《情非得已》汤亦岑

4、第 4 章

　　和许之意通完电话，慕思凝并没有急着回屋。
　　屋里褚佩然的存在让她心神不宁，连呼吸、步伐的节奏都会被打乱。
　　她打开微信，回了姚合的消息。
　　姚合：你完了，你养的鱼都跑得差不多了
　　姚合：不过有几个妹妹想加你微信
　　姚合：到家了没，怎么还不回消息
　　慕思凝：发过来
　　姚合：什么
　　慕思凝：那几个妹妹的微信
　　姚合：慕思凝。你真的有点东西
　　姚合：你真的是认真的？你真的没开玩笑？你以前不是说最讨厌同性恋？
　　隔了好一会，慕思凝：les竟是我自己
　　姚合埋头输入了一段文字，又缓缓删掉，最终什么也没回复。

　　打趣完，慕思凝点开姚合推送的名片，一个个加上了好友。然后她敲开了储阿姨的门。
　　“阿姨，打扰一下，我来找找原来房间的钥匙。”
　　“是凝儿啊。”橘色的灯光下，储阿姨取下细边金框的眼镜，揉了揉疲累的眼睛。褚佩然有她身上斯文温和的气质，但比她多了几分锐利。
　　“你的房间我记得没锁啊。”
　　“但是褚佩然不准阿姨收拾你的房间，两年没打扫，不知道能不能睡人。”
　　“没关系阿姨，我随便收拾一下就睡了。”
　　“行，两年没回来，这个暑假就待在家里吧，明天等我和然然晚上回家来一起吃饭。”
　　“好的阿姨。”
　　储阿姨不是善于表达感情的人，她内敛婉约，见到这孩子再高兴，她也只会叫她一起吃饭。
　　在她心里，表达喜欢地方式就是约她一起吃饭，吃很多、很多顿饭。
　　两年没见了，这孩子不知道在外面过得怎么样，吃没吃苦。这次回来，只觉她眉眼间的心事越发沉重了。
　　“凝儿，这样好看些。”
　　“什么？”疑问脱口而出，但是旋即又懂了。
　　她是说自己的打扮。今晚那模样，确实可能会吓着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储珍。
　　储珍的眼里，自己一直是扎着马尾，笑得娴静乖巧的小孩。
　　储阿姨但笑不语，摸了摸她的头。
　　慕思凝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我回房睡了，阿姨晚安。
　　晚安，凝儿。

　　慕思凝接个电话一去不回，褚佩然并不追问她。处理完实习工作的文件，和朋友聊了会天，按熄屏幕准备入睡。
　　不过，今天的慕思凝真的是很奇怪啊。
　　她翻来覆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于是她打开手机，找到慕思凝的微信，点进去、又退出来。
　　这时，学姐的消息进来了。
　　学姐：小储，我们准备的那个竞赛时间定了，十天后开始啊。
　　褚佩然：收到。
　　学姐：你怎么去实习后，回答都变得这么木讷呢？
　　学姐：这样显得我们很不熟诶。
　　褚佩然：学姐，问个问题。
　　学姐：嗯哼~说~
　　褚佩然：什么是1，什么是0？
　　学姐的手机砸到了脸上发出一声痛呼。
　　学姐吃瓜状态：你不对劲。
　　褚佩然：我有一个朋友……
　　学姐继续吃瓜：哈哈哈哈，你不知道吗？民间统一认定，我有一个朋友=我。
　　学姐：其实很简单，1就是上面那个，0就是下面那个。

　　经过一番探讨，褚佩然将手机放到床边的柜子上，盖着薄毯再次准备入睡，她凤眼微阖，在想慕思凝这两年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回来后装腔作势、一身反骨。

　　她恋爱了吗，或者说，她和别人上床了吗？
　　慕思凝那张妩媚动人的脸，如果被别人压在身下，会不会露出小时候被自己欺负时，隐忍倔强的表情。
　　还是说她把别人压在身下，眉目轻佻，一脸迷醉地吻住对方。
　　褚佩然不知道，她在揣测的时候，已经开始了对慕思凝的意淫。
　　她开始回想今晚慕思凝扣住别人的领口，伏身去喂饼干的身姿。
　　深蓝的海雾里，她的发丝落到了那个男人身上；抬起头看向自己时，那双紧抿的红唇。
　　也许因为胡思乱想，也许因为失眠带来的烦闷，身体竟然有些发热，褚佩然起身将空调又往下调了两度。
　　那些动作过于撩人了啊，慕思凝。
　　秉着学习的态度，褚佩然拿起手机，将陶瓷感冰凉的耳机塞进红热的耳朵，点开了学姐发过来的资源。

　　慕思凝将换下的床单、被套扔在懒人沙发上，准备明早再拿去机洗烘干。
　　两年前她没带走太多东西，打开衣柜，一股潮湿的闷热味道扑面而来。
　　衣柜最右边，悬挂在衣架上的咖色衬衫，是她和褚佩然一起参加毕业典礼时穿的衣服，领带还是褚佩然帮她系的。
　　两人一同在镜子前整理衣服妆容，褚佩然抬起下巴，偏头看看自己左右脸颊是否干净清爽，余光发现慕思凝的领带散着，在她闪躲摇摆的目光中，褚佩然脚尖往左传，右脚绕过左脚，移动到慕思凝的正对面，遮住了她看向镜子的视线。

　　慕思凝只能强装镇定地看着褚佩然修长灵活的手指捏住自己领口的带子，交叉、绕圈、穿入，再轻轻往上一推。
　　系好后，双手却停住不放，就轻轻握着她的领带，仿佛扣住了慕思凝的咽喉。

　　慕思凝内心翻起惊天骇浪，快要打翻、淹没那只名为理智的纸船。
　　她垂下睫毛、掩下赤裸燃烧的眼色。

　　褚佩然凝眸，仔细审查她的妆容后，用指腹擦掉了她过红的唇膏和上挑的眼线，解开她束着马尾的黑色发带，细软的长发披散开来，半遮精致妩媚的脸庞，看着温柔纯净了许多。
　　褚佩然并不喜欢慕思凝化妆后，略带攻击性的容貌与神情，她喜欢她温顺乖巧，最好再带点惹人怜爱的清纯。
　　这个审美，还真是有点直女。

　　她摊平掌心，抚平绸缎上的褶皱，送上慕思凝迈向成人世界的第一份祝福。
　　“毕业快乐，慕思凝。”

　　察觉到储阿姨的脚步声，慕思凝条件反射地推开褚佩然，一时不敢回头面对储阿姨真挚的眼神。
　　她做贼心虚，飘忽不定的目光，只敢透过穿衣镜与身后的储珍短短相接。镜子里，储阿姨笑得那么的温柔，开心。
　　败类、变态、觊觎别人女儿的同性恋。
　　你真的很恶心。
　　储珍伸出双臂，暖和的掌心同时拍拍两个女孩瘦削的肩，宠溺说道：“恭喜我的两个小孩毕业啦。”

　　慕思凝褐色的眼睛打量了几眼，又关上。
　　她在这个家一直是不安的，不论是才来时的惶恐不安，还是发现自己爱上褚佩然时的恐惧。

　　十岁的时候，她在储家明亮宽敞的客厅，见到了白皙矜贵的褚佩然。
　　是童话书里的公主吧，十岁的她想。
　　不同于慕思凝优雅淡蓝的小洋裙，慕思凝穿着乡间土气艳丽的碎花裙，梳着乌黑的毛躁辫子，皮肤被田坎上的热辣太阳晒得黝黑发亮，却有一双小鹿般清亮的双眼。
　　褚佩然彼时还任由母亲给自己穿着各式各样的小洋裙，双眼有着不同于现在的稚嫩与不经掩藏的傲气。
　　所以，当新认识的朋友在背后议论褚佩然身上的傲气时，她只会无奈地笑。
　　明明现在的褚佩然已经半敛锋芒，变得温和多了。知足吧，朋友们。

　　然而，褚佩然见到慕思凝这个丑东西的第一眼，就生气了。
　　她站起来，慕思凝就看见蓬松华丽的裙摆随着她优雅的步伐而晃动，她指着自己油油的鼻子，天鹅一般扬起高贵的头颅：我不要什么姐姐。
　　“这是我的家，让她出去。”
　　储叔叔阴戾的双眼，鹰一般冷冷盯着她，褚佩然冷漠的表情有些松动，透露出一丝畏惧。
　　但是她依然高傲地扬着脸，拒绝慕思凝的闯入。
　　储阿姨蹲下身子，抱住她小小的身子，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乖一些。”
　　“然然。”
　　慕思凝在心里千万遍默念她的名字：然然。

　　褚佩然被储阿姨带到楼上去劝慰，储叔叔就在沙发上坐着，一直低头看手机，似乎在忙碌什么。
　　过了很久他才从繁忙中抬起头，想起了被晾在一旁不敢动弹的慕思凝。而这时，距离她来到储家，已经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他打量了她几眼说：“然然不喜欢你，很正常。”
　　慕思凝张了张苍白干裂的嘴唇，半晌才发出了干涸的声音：嗯。
　　储叔叔又说：你在家经常干活？
　　慕思凝木讷点头。
　　“你在这手脚勤快些，对褚佩然恭敬点，时间久了，她也许就喜欢你了。”
　　“如果她一直讨厌你，那我们只能把你送回大杨村。毕竟储阿姨和你妈妈也只是朋友，没有哪条法律明文规定，她必须照顾你，你懂的吧？”
　　“懂的，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