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玖甜

3、香烟

　　这一个上午不知道为什么过得特别的慢。

　　宣暄摸了摸早就开始打鼓了的肚子。
　　她今天早上起的太晚了，走的急，没吃早饭，现在正饿着呢。

　　“走吧暄暄暄，咱们吃饭去。”杨宣宇跑过来，挽住宣暄的胳膊。

　　下到高二教学楼门口，人流越来越多。九月份的天还是混杂着些许燥热，不少人在布满阴凉的连廊里走着，宣暄觉得有点太挤了，和杨宣宇商量了一下从阳光下走。

　　“暄暄暄，老陈让咱们写的那个上届高三的期末语文作文你写了吗？”杨宣宇碰了碰宣暄。

　　“写完了，但我感觉不太理想，想再改改。他说下周一给他就行。”宣暄想了一下，摇摇头，柔声道。

　　“那你周六能上网吗？”杨宣宇笑着问道，“要是能上的话，我周六能问你些语句之类的吗？”

　　“能上啊，正好我周六也要查资料。”宣暄点点头，顿了顿，又说，“不过你这样不麻烦吗？我周五放学前把积累本给你好吗？”

　　“嗯嗯嗯！”杨宣宇直点头，“我就知道我们家暄暄最好了，来，我们嘴一个。”

　　宣暄皱眉笑了笑，知道她在开玩笑，但还是很认真的摇了摇头。

　　“我们家暄暄最可爱了。”杨宣宇挽着宣暄，继续走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后面凑过来一群人，吵吵嚷嚷。

　　“哎我说煜哥，这都和文科班大美人处对象了，怎么不一起吃饭呢？”

　　那群人普遍个头很高，走的很快。这时候已经超过了两个人，把阳光给挡住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宣暄抬眼。
　　果然是他。
　　她离他只有大概四五步的距离，可以清楚的听到他们的对话。

　　“关你什么事？”洛煜两手插兜，校服的拉链开着，随着风鼓起肆意的弧度。

　　“你看看咱们煜哥，和美女处对象都能这么无视。”

　　“哎，煜哥，我能采访你一下吗？”一个背着篮球包的男生撞了撞洛煜，“作为一个接连搞定高二文理两大女神的人，你作何感想啊？”

　　洛煜不说话，头低下来，继续走着。

　　“我说煜哥，你现在的身家可不一样了，你现在可是全校男生的公敌，全校女生的情人啊。”一个穿着短袖的男生说道，“你就没有什么要传授给哥们几个的？”
　　洛煜抬起头，瞥了一眼旁边男生，“很简单，就一个字。”
　　几个男生纷纷凑过去。
　　“脸。”
　　“……”

　　宣暄在后面静静地听着，被他这句话逗笑了，她低着头，不发出声音。
　　还真是。
　　自恋。

　　“我说煜哥，从你谈对象开始这几年，起码得有四五十个了吧。”他们继续问道，“有没有你真喜欢的。”

　　洛煜半天没回答，他低头，像是在思考。
　　喜欢吗？

　　距离有点拉远，她有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脚下的步伐逐渐加快，想要跟上他们。
　　听听他的答案。
　　有没有喜欢的呢？

　　洛煜不紧不慢的从兜里掏出电子烟，猛的吸了一口，慢慢吐出烟圈。
　　味道逐渐扩散，空气中弥漫着阳光暖暖的味道夹杂着着洛煜刚刚呼出的柠檬清香。
　　不同于之前在她面前的那种尼古丁凌冽的味道，这次反而有点清香，让人上瘾。

　　接着，她听到前面的少年极其轻佻的声音。
　　“没有，就是玩。”
　　宣暄觉得心跳好像漏了一拍。

　　玩。
　　无论对谁都是。
　　她愣住了，不知道自己的心情到底是什么，就是莫名觉得好难过。
　　明明自己连他“玩”的对象都不是。
　　哪来的资格难过？
　　就凭她自以为是的暗恋吗？
　　还是她意识到了，他对谁都不会用心。

　　正想着，旁边的杨宣宇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唉呀妈呀，呛死我了。”杨宣宇揉了揉鼻子，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等她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这下惨了。
　　等她抬头，前面的人群纷纷转过身，目光瞥向她们。

　　宣暄挽着杨宣宇，目光扫视了一下几个人，最后停顿在洛煜的脸上。

　　他高傲的微微仰起头，瞥着宣暄，将她笼在阴影里，眉毛微皱，表情冷淡。但眼神炙热，让她触及了一下就马上低下头。

　　洛煜盯着眼前的小姑娘几秒，眉毛舒展开，然后用力推开旁边的男生，“起来，挡人道了没看见？”

　　“啊？”那男生一脸懵。
　　这他妈关我屁事啊？

　　宣暄见势，拉着还惊魂未定的杨宣宇，头死死的低着，心脏猛烈的跳动。

　　路过洛煜，她柔柔的说道：“对不起，谢谢。”
　　洛煜没张嘴，只是有点低哑的“嗯”了一声，却带着说不出魅惑。

　　宣暄拉着杨宣宇，快步离开。

　　被推开的那个男生凑过来，“煜哥，认识？”
　　洛煜看着宣暄渐渐远去的身影，扯了扯嘴角，“不熟。”

　　中午打球出了一身的汗，洛煜难受了一个下午，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他擦拭着半干的头发，额前的碎发还低落着水珠，偌大的房子里就他一个人。
　　早就习惯了。

　　打开电脑，看到的是沈佳琪的轮番轰炸。
　　你在哪呢？你在干嘛？有时间吗？我想你了。怎么不回我？
　　……
　　太粘人了。
　　有点烦。

　　无视沈佳琪发来的消息，他点开和祝子萧的聊天对话框。

　　祝子萧：煜哥，今天那两个小姑娘我查到了。一个叫宣暄，一个叫杨宣宇，都是一班的。

　　洛煜：查这个干什么？

　　过了不久，祝子萧就回复：昊子说他看上一个，具体哪个也不清楚，我就都查了。

　　洛煜眼睛微眯，回复道：……
　　洛煜：告诉我干什么？

　　祝子萧：这不像想着要是你认识还好弄点。
　　祝子萧：真不熟啊？

　　洛煜被问的有点烦躁。
　　洛煜：不熟。
　　洛煜：听不懂人话？

　　祝子萧赶忙回复：好好好，不熟。

　　洛煜叼起一根烟，坐在床边，点着了火，火光忽明忽暗。
　　还是这个得劲。

　　他想了想，又打道：人家好孩子，别打那种主意。

　　没等祝子萧回复，洛煜关掉了电脑。

　　的确是不熟。

　　他和这个叫宣暄的小姑娘，初中同学了三年，再加上高中一年多，知道的也仅仅是名字性别和成绩不错。
　　唯一的印象就是乖乖女。
　　的确很乖很乖。

　　乖到他们几次打照面，小姑娘都是用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熟悉，但是又有点不一样。

　　以往也总是有女生看他，那种眼神他太熟悉了，用脚想想都知道。

　　但是宣暄的眼神中除了那种熟悉感又流露着另一种情感。

　　他看不懂。
　　也没那个心思。
　　毕竟是不同世界的人。

　　两个人唯一一次单独交流，就是那次，他偷偷在教室抽烟，被她无意中撞见，他让她保密。

　　下雨天。
　　最讨厌的下雨天。

　　洛煜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写作文的时候用那么多优美的语句来形容下雨天。
　　明明就是一只巨大凶猛的野兽，吞没了整个世界。

　　走到楼梯口，连安全指示灯都不亮了。向下望去，是昏暗的楼梯，是一望无际的深渊。
　　他忽然不想自己走了。

　　洛煜站在楼梯口，半靠在扶手上。
　　眼睛不好使，能力都留给耳朵了。

　　宣暄拿完雨伞，拽着书包往楼梯跑去，远远的看见楼梯口杵着一个人。
　　洛煜。
　　他还没走。

　　她的脚步慢下来，整个后背都发麻。走到离他大概有三步远的地方，她站住了。
　　“你……你怎么还不走？”

　　宣暄有点害怕。
　　这是反悔了打算灭口吗？

　　“等你。”洛煜冷冷吐出两个字。

　　“啊？”宣暄有点懵，愣在原地。

　　“帮个忙，带我出门。”洛煜解释到。

　　宣暄眨眨眼，然后赶紧点头，“好、好。”

　　她走上前，左看看右看看，伸出手又收回，“那个……我怎么？”
　　怎么带你。

　　洛煜听着，挑挑眉，语气又变得玩世不恭，“随便你牵。”

　　宣暄皱了皱眉，离他太近，他身上尼古丁味道萦绕在她周围，混着空气中潮湿的雨水味和清新的洗衣粉味道。

　　她的手止不住的颤，伸出去，牵住了他的书包带，晃了晃，声音也带着微微的颤音，“走、走吧。”

　　洛煜扯了扯嘴角。
　　牵的书包带啊。

　　他跟着前面的小姑娘慢慢的走，两个人离得很近，没有说话，只能听得见彼此交缠的呼吸声。

　　洛煜觉得这段时间过得很快，他渐渐看到了光亮，视力也渐渐恢复。

　　宣暄牵着洛煜走到教学楼门口后，飞速的松开了手。

　　“谢谢你乖孩子。”洛煜看着宣暄，扯起嘴角笑了笑，伸手扔给她一瓶可乐，“给你。”

　　随后大步流星走远，等到宣暄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洛煜早已不见踪影。
　　宣暄从包里拿出雨伞，打着伞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的那瓶可乐，脸上的红晕仍未被风扫去，低头傻笑着。

　　回到家也一直开心，吃饭的时候，宣明德和沈暄看着宣暄停不下的傻笑，一脸不解。
　　“什么事这么开心？不好好吃饭。”

　　宣暄没说话，胡乱扒拉了两口米饭就回到卧室。
　　打开电脑，偷偷搜索。
　　夜盲症如何治疗。
　　那瓶可乐被她放在书桌上最显眼的地方，没舍得喝，看见一次就开心一次。

　　第二天，洛煜又是踩着铃声进的教室。宣暄偷偷的瞥他，他像是没睡醒，懒懒散散。头发乱七八糟，校服的拉链敞开着，白色的内搭，一只手摆弄着头发，另一只手插着兜。

　　他走到自己的座位，昨天扣在宣暄头上的黑色鸭舌帽端端正正的摆在桌子上，洛煜淡淡的挑起帽子。
　　谁知帽子下面藏着一盒维生素A和一盒润喉糖，上面贴着一张便利贴。
　　吸烟有害身体健康。
　　干净漂亮的字。
　　和她的人一样。
　　洛煜挑挑眉，轻笑一声，扫视教室一圈，找寻那个女孩的身影。

　　她正端坐着，头低低的，在背英语单词。她本身就瘦小，校服松松垮垮的笼着她，只能漏出白皙细瘦的脖颈和四根指尖。

　　洛煜不羁的扯了扯嘴角，“啧”了一声收回视线。
　　女生的小心思。

　　那件事洛煜根本没放在心上，只觉得润喉糖还不错。

　　本以为宣暄会有所行动，像其他女生一样，他也会像原来那样，该拒则拒又或者来者不拒。

　　但是他想错了，小姑娘没做其他的事情，甚至有时候两个人打了照面，只是瞥一眼然后低头跑走。

　　他倒也庆幸。
　　像她这种极致干净的人。
　　本来就不应该和他有什么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