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玖甜

2、香烟

　　“暄暄！”耳后是自行车“叮叮”不断的铃声，宣暄回过头，是杨宣宇单手骑着自行车，冲她打招呼。

　　她抿嘴笑了笑，站在原地冲杨宣宇招招手。

　　杨宣宇骑到宣暄身边，放慢了速度，从自行车上跳下来，推着自行车走在宣楠旁边。

　　“假期过得好吗？”杨宣宇仔细端详了一下宣暄，“感觉你好像瘦了。”

　　“我这个假期过得挺好的，夏天不太爱吃饭。”宣暄笑了笑，“你呢？怎么样？”

　　“还是那样，补课补课还是补课。”杨宣宇叹了口气，“好羡慕你啊，不用补课学习也这么好。”
　　宣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哎，假期去哪里玩了吗？”杨宣宇歪头问道。

　　宣暄摇摇头。
　　相比起出去玩，她更喜欢待在屋里，看看书，听听音乐，能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出去玩，太累太麻烦了。

　　“啊，可惜了你这假期了。”杨宣宇叹了口气，“一眨眼，我们已然是高二的学生了，以后能出去玩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想想我就觉得难受。”

　　“再坚持两年，我们就可以出去玩了，很快的。”宣暄安慰到。

　　“也是。”杨宣宇想了想，点点头。

　　两个人继续并排往前走。

　　“哎，你知道我这个假期碰到谁了吗？”杨宣宇仿佛突然灵光一闪，没等宣楠回答，杨宣宇就脱口而出，“洛煜，我碰到洛煜了。”

　　宣暄听到这个名字，先是一愣，心忽的一颤，而后佯装镇定，“怎么了？”

　　“哇，你绝对想不到。那天晚上，我补完课往家走，路过一条小巷子，看见一男一女两个人粘在一起，看起来像是在拥抱或者接吻之类的……”杨宣宇神秘的说，“这么少儿不宜我当然不敢看啊，我就用手把眼睛挡上了。但是又太好奇了，所以我就偷偷从指缝里看，结果那个男的突然转过头，出现了一张极其熟悉的脸。”

　　宣暄想到了那个名字，但是没有说出口。

　　“没错，就是洛煜大佬。他的那个眼神啊，我到现在都忘不掉，太阴森了太恐怖了。”杨宣宇说着，打了个寒噤，“最关键的是，他旁边那个女的，不是之前他在学校搂的那个，是个新的。”

　　“脸长得挺学生的，但是啊，重点！腰细胸大屁股翘，妆浓的不行。”

　　宣暄一直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

　　“真是不知道他是脚踩两条船呢，还是无缝衔接呢……”杨宣宇啧啧两声，“唉，也不知道中间换了几个了。”。
　　“哎，他不会想起来我偷看他俩亲嘴这件事情吧。”
　　“哎呀惨了惨了，菩萨保佑我，秋阳大佬可千千万万别想起来是我，不然我就死了。”
　　“……”

　　宣暄低下头，手不自觉的摆弄着书包带，心不在焉。

　　“妈呀，完了完了，来不及了，我还有一科假期作业没写完。”杨宣宇看了眼手表，慌张的说道：“暄暄我先走了啊，我着急去补作业。”

　　宣暄点点头，“小心点啊，别单手骑车。”

　　杨宣宇冲她摆摆手，一溜烟的跑了。

　　宣暄慢慢走着，脑海中不断浮现着杨宣宇描述的画面。
　　男生白净的肌肤在黑夜中发光，漂亮的桃花眼微眯，清澈的眼眸，薄唇细细碎碎的落在眼前女生光滑白皙的脖颈上，与他性格不符的乖巧顺毛被风扬起，露出些许凌厉。

　　宣暄皱皱眉，不忍再想下去。

　　清晨的雾气弥漫，挥散不去，有点阴沉。宣暄以往倒是很喜欢这样的天气，今天却觉得格外的烦躁。

　　走进教室，发现人已经来了大半，杨宣宇正在抻着懒腰，应该是已经奋笔勤书的补完作业了。

　　宣暄放下书包，趴在桌子上。
　　假期的作息时间要调整过来还需要一些时间，今天早上突然起早也适应不过来。

　　“暄暄暄，老师说的表格你写了吗？”前桌赵诗涵转过头，懊恼的说道：“我他娘的刚刚才知道居然还有个什么破表格，笑死了，我压根就没带回去。”

　　“写了。”宣暄坐直身子，转头在书包里翻着表格。

　　“我靠，快看快看。”
　　“真的假的，这么快？速度啊。”
　　“……”
　　教室里一阵喧闹声，引得宣暄也抬头看去。

　　男生像往常那样，神情懒散，像是没睡醒，漫不经心的把手臂搭在女孩的肩上。女孩则笑靥如花，掩饰不住的娇羞。

　　原来是……
　　宣暄愣了愣，找表格的动作也停住了，眼睁睁看着两个人路过后门，直直走去二班。

　　“洛煜和沈佳琪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上学期不还是张敏敏吗？”
　　“谁知道啊？这就把咱年级一文一理两大级花搞定了，真牛逼啊。”
　　“……”

　　周围人的声音嘈杂，宣暄抓住了几个关键点。
　　张敏敏，分了。沈佳琪，新的。

　　“暄暄，暄暄。”赵诗涵把愣在原地的宣暄叫醒，“怎么了？表格找到了吗？”

　　“哦、哦。”宣暄回过神，忍着心脏的抽痛感，低头找着表格。

　　这种感觉，像是把心脏打碎，然后取走最关键的一片。

　　“给你，表格。”宣暄柔柔的说，把表格递过去。

　　“谢谢暄暄，你最好了！撒浪嘿哟。”赵诗涵接过表格，甜甜的道谢。

　　宣暄笑笑，摇摇头，示意不用谢。继而又趴在桌子上，背朝后门，有气无力。

　　“普斯普斯。”杨宣宇给宣暄发射着信号，宣暄直接趴着翻了个头，看着杨宣宇。
　　她都顾不得绕圈，直接跨过过道，蹲在宣暄面前。

　　“你看见没有，洛煜。”杨宣宇小声说着，“他刚刚搂的那个，沈佳琪。就是我之前看见的那个。”

　　宣暄没说话，往里挪了挪，给沈佳琪腾出来了半个椅子，让她坐上来。

　　“我靠，我那天都没瞧出来，今天这仔细端详，简直不敢认啊。”杨宣宇抻着脖子往窗外看，想看看还能看见什么。“你说这沈佳琪要颜值有颜值，要身材有身材，为什么喜欢洛煜呢？”

　　“就因为他长得好看？那多不安全啊。”杨宣宇感叹，“暄暄暄，我跟你打赌，沈佳琪最多这个数。”
　　说着，杨宣宇伸手比了个二。
　　宣暄歪歪头，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两个月。”杨宣宇得意洋洋，“怎么样，赌不赌？”

　　“不行不行，就她那长相那身材，我觉得得加半个月。”前桌赵诗涵转过身来凑热闹，“我赌两个半。”

　　“要么说咱们文科实验班的女生呢，看待这种事情就是肤浅。”旁边的陈明深突然合上他偷偷带到班级里看的课外书，一本正经，“以我一个男生来看，只有书中的宁静，才能慰藉孤独的灵魂。”

　　三个人傻眼的看着陈明深，“所以呢？”

　　陈明深坐直:“我赌，一个月，不能再多了。”

　　两个人“切”了一声，杨宣宇凑近看，“陈老师你这看的什么书得到的心得体会啊？”
　　“百年孤独。”
　　“……”

　　“这是人家的私事，我们就别讨论了。”宣暄轻轻拍了拍杨宣宇的肩膀，示意她看表，“我觉得一会儿老陈就回来了，咱们该回位的回位，该补表格的补表格。”
　　宣暄瞥了一眼陈明深，然后轻柔的说:“该孤独的孤独，好吗？”

　　三人听完这话，麻溜的收拾起来，开始干起来正经事。

　　果不其然，正如宣暄所说，刚收拾完没多久，就听见走廊里老陈的声音。
　　“哎，那个男同学，在门口站着干什么呢？不要乱串班。”陈伟豪修养了一个假期，嗓音又洪亮了许多，“哼，洛煜，又是你小子。怎么刚开学就想扣分吗？快回班。”

　　宣暄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外面人的对话，奈何洛煜的声音比较小，具体听不太清，只能从窗户看他的表情来推测。
　　只见他贱兮兮的冲陈伟豪笑，然后继续在门口站着。

　　陈伟豪走了进来，依旧是原来那副样子，头发比暑假前短了一些，三七分的刘海，臂弯里夹着语文书和教辅教参。

　　陈伟豪，就是宣暄他们口中的老陈，是宣暄他们班的班主任，也是他们这一届的主任，管理学生很有自己的一套。
　　之前有人调侃他长了一副教物理的外貌，生了一副教数学的嗓子，偏偏是个语文老师。

　　“一个个的假期看来都休息的挺好的。”陈伟豪扫了一眼班级里的学生，都到齐了，然后说道：“那我就来看看你们假期作业休息的好不好，每组同学最后一名把假期作业都收一下。”

　　长宁中学的传统是每周换一次座位，上学期放假前，宣暄正巧换到了最后一排，她起身往前收作业。

　　“都齐了。”宣暄抱着假期作业，和陈伟豪汇报情况。

　　“嗯。”陈伟豪点点头，“对了宣暄，你这个假期数学学的怎么样啊？”

　　“我这个假期在家自己预习了。”宣暄如实汇报。

　　“那就好，你上次的成绩就差在数学上了。”陈伟豪语重心长，“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以你的基础，努力努力没有问题。”

　　“嗯，谢谢老师。”宣暄笑了笑，往回走。

　　她抬头，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走廊，正巧碰上洛煜从二班门口离开，路过他们班，特意往屋里瞅。

　　宣暄与洛煜的视线有一瞬间的交汇。
　　宣暄不知道有没有人说过他的眼睛很好看，漆黑深邃，却带有一丝不属于少年的阴郁，她多看一眼都会沦陷。
　　尤其是笑起来，真的摄人心魂。

　　他先移开了视线，吊儿郎当的冲着陈伟豪笑，伸出两根手指，从眉前划过，给他敬了一个礼。边做边眨了下左眼，然后没等陈伟豪教训他，他先跑上了楼。
　　等他转身，宣暄才敢回神，看他离开的背影。

　　对啊。
　　怎么就喜欢上了呢？

　　宣暄回到座位上，心情久久无法平静。转头看着外面。

　　屋外阴雨连绵，比刚刚下的更大了些。
　　那天，也是这样的一天。

　　初二的某一天放学，她走到校门口，忽然想起来自己的雨伞忘了带，想想今晚没有人接，又转身回去教室拿。

　　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掩去了刚刚的满眼猩红，整个世界像是被黑暗笼罩。教学楼里悄无声息，只能听见屋外倾斜的雨声和时不时汽车驶过的声音。
　　教学楼里只有几个安全指示牌发出的红色或绿色的灯光，宣暄对这样的环境莫名的有点害怕，她加快了脚步，冲着教室跑去。

　　停在教室门口喘着气，抬头，看到一抹身影正面对着窗户。在微弱的灯光下，他的背影颀长纤细，黑色的鸭舌帽扣在头上，窗户的玻璃倒映出他手指上星星点点的火光。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女孩的到来，转身，没有什么别的动作。只是眼神微眯，盯着眼前的女孩，猛抽了一口手上的烟，缓缓吐出烟雾，然后把手里的香烟掐灭。

　　见她没什么动作，他扯着嘴角，笑了笑，朝她走去。

　　宣暄不敢有什么动作，只死死的盯着他的那双手。
　　十指纤长，骨节分明，粗细刚好，线条硬朗流畅，白皙的像是女孩子的手，夹着烟的时候指骨轻轻的弯曲。

　　他们同班的这一年，因为两个人的圈子不同，性格不同，单独讲话的次数几乎为零。
　　宣暄那时对他的印象就是，人帅不好惹。
　　现在加了一条：手很好看，以及一会儿自己可能死于这双漂亮手下。

　　谁知道，洛煜走到她跟前，盯着她笑了笑，那双眼睛被额前的头发挡住，看不清神情。

　　她心慌的厉害，脑袋嗡嗡的，一动都不敢动，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衣角，连呼吸都减弱了下来，生怕他听见。咬住唇一声都不吭，周身都是他身上特有的洗衣粉味和烟草味混合起来的味道。

　　隔了一会儿，他半蹲下来和她平视，把食指放在薄唇上，“保密啊，乖孩子。”
　　然后，他取下帽子，扣在宣暄的头上，力道确实算不上轻，把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挡的严严实实。
　　“天不好，早点回家。”

　　冷不丁落下一句话。

　　宣暄看不见，但她听到了洛煜渐渐放轻的脚步声。
　　她把帽子取下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就像未来的很多次那样。
　　她楞在原地，心脏猛烈的跳动，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手指揪着书包带不放，久久不能平静。

　　当时。
　　她连到底回去干什么都忘了。

　　宣暄想想，她的心动，真的没有什么偶像剧里英雄救美的桥段，也没有什么感天动地的内涵。只是单纯的，肤浅的见色起意。

　　以及那双漂亮的，却夹着香烟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