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羽乘风》Candyana

37、三十六 夜幕下的村庄

　　其实琉晔完全可以反抗，但直觉告诉她，这个少年并无恶意，所以她想看个究竟。只是被扛着的时候很不舒服，嘴里又堵的难受。为了看路，使劲抬着头，脖子拧的生疼。

　　姜彤扛着琉晔出了客栈，左右看看，见无人便向后院跑去。两人刚到后院，便听见前院有人声响起。姜彤似是格外害怕，也不多想就将琉晔扔过了篱笆墙，接着自己也翻了过去。

　　琉晔摔在地上，屁股生疼，心中咒骂：你小子要是敢无缘无故让我受这么多罪，姑奶奶就一掌灭了你！可抬眼一看姜彤的脸，便忘了身上的疼。那少年的面孔在月光下更显惨白，嘴唇全无血色，脸上的肌肉仿佛都因为惧怕抽搐起来一般，连那空无一物的左眼都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恐惧，莫名的扭曲着。忽然想到了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当时她以为这少年是讨厌生人所以表现出了厌恶之情，如今看来那表情并非厌恶，而是恐惧。他到底是在怕什么？

　　前院的脚步声似乎又增加了。姜彤连忙扛起琉晔向村外跑去。跨过一条小溪，翻上了山坡，一直走到有树木遮掩的地方，姜彤才将琉晔放了下来，那脸上的恐惧却丝毫没有减轻。

　　琉晔得到了解放，伸手取下口中的手帕，呼了口气。问道：“你将我扛到这儿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少年却不回答，只是将脸转向了客栈的方向。

　　琉晔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那客栈已被火把重重围住，仿佛全村的人都跑了出来一般。她瞪大了眼睛，“他们在干什么？”

　　姜彤的身子一抖，“在……分赃。”

　　“分赃？”琉晔疑惑地看着少年，忽然想起了青翧的话：整个村子不见农田，村民的衣食却似无忧，钱是从哪里来的？“你们靠劫持外来人的货物为生？！”怎么会这样，全村都是土匪？！

　　“不止掠夺财物，还杀人灭口。”那颤抖的双唇，说着几不可闻的句子。

　　“杀人灭口？劫财了还要灭口？！”琉晔简直不敢相信，这山间村民竟然如此恶毒。“你们知不知道行凶杀人是要砍头的？”

　　那少年的恐惧中渐渐透出一股恨意，声音也平稳了许多，“我自然知道。”

　　一瞬间，琉晔似乎明白了什么，那空洞的左眼诉说着的并非是对豺狼的恐惧。

　　姜彤盯着山下的火光，“不担心你的朋友么？”

　　“他们不会有事。”一群农夫能把青翧他们怎样？

　　姜彤转身面向她，仔细打量着，“难道你那些朋友也跟你一样，不怕迷.药？”

　　想起中午那盆汤，琉晔似乎醒悟过来，“汤里有毒？”

　　“嗯。晚上把我锁在柴房就是怕我再破坏他们的计划。放我出来的时候就告诉我，不用再折腾，药已经下了。”

　　怪不得他看见自己醒来的时候那般惊讶。右手摸摸挂在衣服下的青鸰石，想必是托它的福自己才得以幸免。想到这里，她猛地跳了起来，“青翧他们！”

　　“我想，没找到你之前他们应该不会杀死你的朋友。”

　　那就好说了，只要能拖到药力过去，青翧他们一醒便无须担心了。“谢谢你。”若非被他带出来，自己醒着虽能应付贼人，可他们若拿青翧等人做要挟就麻烦了。

　　姜彤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你给我包扎，又拿馒头给我吃，我才帮你的。”

　　琉晔暗笑，打破汤盆明明是在包扎之前，这人分明是天性善良。“之前你也是这么帮人的？”

　　姜彤面上显出悲色，“我原本住在青州，父母死后才来这里投奔姨娘，也就是三个月前的事情。开始的时候很好，姨娘对我也好，村里人也都很热情。直到两个月前的一天，来了一队泸州的客商，就住在我家店里。姨娘跟那些商人攀谈了一天，可第二天我便见她在汤里下药。我问她，她却说这是为了全村人的生计。当时我还不知他们会杀人灭口，以为只是劫财，又因为惧怕他们人多，便没有吭声。没想到……”

　　恐惧爬上了少年的面庞，他回忆着当时的情景，“那一晚真是太可怕了，到处都是血。那一队商人有十二人，十二人啊！一个没留，全杀了……整个客栈就好像被血洗过一样，通红通红的。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血和尸体，整个人都疯掉了。我喊着要去报官就拼命地往外跑。他们按住我，不让我去，对我说这是全村的活路，不能因为我就断了。我跟他们理论，讲仁义道德，讲国法公理。但他们不听，这营生似是已经做了多年。我说我做不来，让他们放我离开。他们怕我去报官，强行将我留下，还挖了我的左眼算是给我个教训。”他惨然一笑，“刚看到你们的时候我就吓住了，不是怕你们被杀，是怕自己忍不住想要阻止。可始终还是担心，几次想给你们通风报信，可这左眼一痛，便不敢了。”

　　“你暗地跟着我们就是想提醒我们防备，对么？”

　　姜彤点了点头，“我还在夜里去过你的房间，但还是没敢说出来。后来看你们喝汤，我便将那汤盆打碎，想着也算为你们做了些什么，对得起良心。可你见我这个摸样也不怕我，还对我很好，我便想着，至少要将你救出来。”

　　此刻琉晔终于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包括村人的举动，主动上来打招呼不是因为热情，而是为了看紧自己的“货物”；而那老婆婆的笑容她也终于想起来了，其实那模样她在漓州见得多了，只不过那些人是对着赫石，而那老婆婆却是对这人。如今想来，在她眼中，自己就跟赫石一样吧。

　　“汤里的是什么药？”

　　“普通的迷.药而已。”

　　哎，被普通的迷.药迷倒似乎有些丢人，他们是否应该去所谓的江湖历练一下？不过既然是普通迷药，青翧应该很快便醒了吧？她突然很想看看青翧醒来发现自己被捆着的瞬间是何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姜彤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一会儿作无奈状，一会儿作安心状，一会儿有兴奋起来，到底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