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羽乘风》Candyana

36、三十五 眼睛

　　半夜，琉晔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是不是不该对青翧发脾气？想着想着，渐渐合眼睡去。睡梦中，自己拿着棒子追着魇羽打，脸上的笑容无比邪恶。魇羽跑啊跑啊，忽然面前出现一个白色的身影。接着，画面一转。青翧和魇羽都变成了妖魔，生出黑色的肉翅和巨大的犄角，青面獠牙地向她扑来。她手中的棒子早已不知去向，转身拼命奔跑。忽然，眼前出现一只巨大的眼睛，冷冷地盯着她，越来越近。

　　睁眼！一身冷汗。她拉起被角，遮住自己的嘴，左右看看，没人。想起梦中的那只眼睛，那般的真切，心中惴惴不安。双手握住青翎石，想象青翧在身边的感觉。随着她的想念，青翎石泛起微弱的光芒。恍恍惚惚地，似乎看见青翧坐在了自己身旁，轻轻抚摸她的额头。是因为想得太投入产生幻觉了？或者又是另一个梦吧……琉晔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床头，男人轻叹一声，替女人盖好被子。

　　第二天，琉晔到了中午才爬起来。下楼却见只有鬼七一人坐在厅中。“怎么就你一人？”

　　鬼七站起身来，答道：“魇羽拉着少爷去村里逛了。”

　　琉晔气呼呼地嘟囔：“这两个死人，追我一晚上，害得我睡不舒服，自己倒跑出去玩儿了！”完全忘了前半段梦是她在追别人。

　　“什么？”鬼七没听清。

　　“没事，我去找他们。”

　　迈步走出院子，琉晔忽然止步，猛地回头。又是那个感觉，像昨晚梦里的感觉，究竟是谁？

　　“看什么呢？”不知何时，青翧跟魇羽已经走了回来。

　　“没什么，只是觉得好像有人在看自己。”

　　青翧与魇羽对视一眼，又转向琉晔，“我们也是，先进去再说。”

　　待他们走进客栈，角落中，一个人影走了出来，残缺不全的脸上一只空洞的眼睛。

　　三人来到琉晔的房间，锁了房门，让鬼七在外面守着。

　　魇羽首先开口：“我跟青翧在村里溜达了一圈，总觉得走到哪里都有人盯着一般，浑身不自在。回头看去，又见不到人。”

　　琉晔歪头想想，“今天好像没看见老板娘。”

　　“还有她那个古怪的外甥。”魇羽补充道，“早上出门的时候看见那个姜彤，鬼鬼祟祟地站着门口，见我们出来便连忙跑开了。”

　　“你觉得他有问题？”

　　“除了他还能有谁？一路上村民对我们都很殷勤，谁都是见到我们就迎上来主动打招呼，只有他躲躲藏藏。”

　　青翧在一旁插嘴：“你不觉得这里的村民太过热情了么？”

　　“热情有什么不好？”

　　“在村口你不是说那老婆婆笑的古怪？”琉晔想起村口的事情。

　　“我又没说她热情不好，只是觉得笑容有点儿怪而已，也许因为太老了笑起来比较难看吧。”魇羽挠挠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口气一转：“还不是你说人家热情我们不该猜疑！”

　　呃……自己好像是这么说的。

　　青翧翻个白眼，再不拉回正题，怕这两人又要闲扯半天，白白浪费时间。“不止是太过热情，村子也有蹊跷。”

　　“村子怎么蹊跷了？”魇羽一怔，他怎么没看出来。

　　“整个村子不见农田，村民的衣食却似无忧，钱是从哪里来的？”

　　正在三人琢磨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鬼七的声音：“你在干吗！”

　　琉晔推门出来，见一个身影跑出客栈，鬼七正是冲着那边喊叫。“怎么了？”她问。

　　“刚才那老板娘的外甥鬼鬼祟祟地往这边看，故而吓他一吓。”

　　“看！果然是他吧！我就说那小子有鬼。”魇羽插着腰说。

　　青翧眼皮微垂，并不发表意见。

　　吃饭的时候，老板娘再次出现。“上午去山神庙烧香，让彤儿照顾一下各位的起居，他没怠慢了你们吧？”

　　“没有。”琉晔甜甜一笑。

　　“没有就好，这孩子被狼袭了之后脾气就古怪了，所以我有些担心。”老板娘笑笑，“你们吃，你们吃，我去喂马。”

　　琉晔几人饭菜用得差不多了，那老板娘又端上汤来。“山野小村没啥好东西，你们别笑话啊。”

　　“不会，不会。”魇羽抢先说道，端起碗就要盛汤。

　　忽然，旁边闪出一个黑影，一只手臂伸到桌上。啪的一声，汤盆落在地上，碎片带着汤水散了一地。

　　众人站了起来，就见姜彤面无表情地站着桌边，空洞的眼睛盯着破碎的汤盆。

　　啪地一声，那老板娘伸手狠狠给了外甥一耳光，“给我收拾好！”

　　那少年也不反抗，依旧面无表情的蹲下，一片一片地拾起地上的碎屑。

　　“啊！”琉晔眼尖地看到那少年白皙的手指被划出了一道血红，她蹲下身子，掏出手帕为那少年包扎好。“要小心啊。”咦？他脸红了么，还是自己看错了？

　　“你不用管他，叫他弄！气死我了！”那老板娘显然还没消气。

　　琉晔暗暗叹气，有这么个怪脾气的外甥，也真是难为她了。

　　下午的时候，几人都没见到姜彤。一问老板娘才知道，是将那孩子关了禁闭，锁在柴房了。结果一下午都再没有被人窥视的感觉，看来真的是那姜彤。

　　到了晚饭时间，仍不见姜彤出现，琉晔好心询问是否该叫他出来吃点儿东西。那老板娘却似还未消气，坚决说要饿他一晚。

　　几人用过晚餐，琉晔偷偷拿了两个馒头，来到柴房，从窗子塞了进去。“我知道你饿了，赶紧吃吧。你姨娘也不是讨厌你，只不过一时气急了而已。”“你以后不要这样了，你姨娘经营这客栈也不容易。”“对了，忘了带水，你渴不渴啊？”

　　过了半晌，那里面的人才怯生生地说了一句：“谢谢。”

　　琉晔是第一次听那少年开口，声音温润的很，完全无法与那可怖的面孔联系到一起。她不觉一笑，本来相貌也说明不了太多问题，不是么？

　　是夜，琉晔又做了那个梦。一只巨大的眼睛盯着自己，眼睛越来越大，自己的整个身子都映在了里面。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将她惊醒。眼前，姜彤那残破的面孔在月色下显得格外诡异，那只被掏空了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琉晔，仿佛要将她吸入一般。

　　张开的嘴在出声前便被按住。姜彤似乎没有料到琉晔会醒，摸样有些慌张。他一把扯下手指上琉晔的帕子，胡乱堵在琉晔口中，将她往身上一扛，向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