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羽乘风》Candyana

26、二十五 风吹草动

　　朱红色的高墙、紫色的琉璃瓦、宽阔的灰石路，武菱着一身崭新的藏青色官服，阔步走向国政殿。她今日正式升任四品参将，故而赴护翼面圣述职。平日冰冷严肃的面孔此时也难以抑制地透出喜色，武菱只觉得自己多年的努力终于得到了肯定。那些枯燥的修炼、那些艰险地拼搏、那些汗与血，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回报。这一日，她终于可以登上庙堂，光宗耀祖！

　　领路的宫侍在一个门廊停下，向对面走来的人行礼。武菱见那官员一身大红色的官服，衣边绣海纹装饰，乃是二品文官。她于是跟着止步、低头，心中提醒自己：不能骄傲，要再接再厉！

　　到了国政殿门口，宫侍先行通报才宣了武菱进殿。上得殿内，却见皇帝正在与人对话，武菱便站在一边候着。她偷偷抬眼看那帝王，一身紫衫绣着靑耕鸟的图案，慈眉善目、面色温和。他身后站着一人，黑发及地、银眼含笑，眉目间一股世外淡漠之气，一看便知是神兽靑耕鸟，只是为何觉得自己曾经见过？武菱心中纳闷，再看那与皇帝说话之人，一身绛红色的官袍，边绣海纹，肩头有靑耕鸟的纹饰，正是当朝太宰兼灵兽宫主持——云征。

　　那三人所谈论的内容乃是桌案上的一幅画卷，云征将画卷边缘抬起，手指落在画面之上，“圣上看这画，将公主的神韵描绘的入木三分，简直如真如一般。”

　　武菱这一看可不得了，那画中之人正是她日前在青鸰峰遇到的少女。她倒吸一口凉气，却发现那三人都止住了声音向她看来。武菱连忙跪地叩首：“锦州参将武菱前来述职。”

　　司徒尚泽收起笑意，露出公式化的面孔，“起来吧。”

　　武菱叩首起身。

　　司徒尚泽继续说：“你的上书我已经看过了，张令尹的我也看了，他对你可是大加赞赏啊。”说完看向阶下的女将。张令尹的上书中提到这女将年方二十三，出身贫寒，十七岁参军。性格坚韧、耿直、不惧险阻、屡立战功，唯一的缺点便是不懂变通、为人苛刻，对己对人皆缺少宽容忍让之心。

　　武菱低头，说道：“是令尹大人抬爱了。”

　　这一脸冰冷冷的样子，还真是苛刻。“我看他倒是所言非虚。”

　　武菱一怔，张大人是如何说的？陛下又是如何看她？

　　“严于律己是好的，但偶尔也要放松一下，弦绷得太紧是会断的。”

　　武菱琢磨着皇帝的训话，却不知就里，只得点头称是。

　　司徒尚泽也不多说，毕竟在一个四品官吏身上无需耗费太多心思。“没事了，你去军政处报到吧。”

　　武菱正要告退，却不料云征突然开口：“陛下，我看这位武参将刚才的模样似乎对公主的画像有些见解。”

　　司徒尚泽一愣，不懂云征何来此说。转而想起方才武菱的模样却似面有惊色，不知为何，便问道：“武菱，你可是想对公主的画像别有见解？”

　　武菱恭敬答道：“回陛下，卑职日前见过画中之人，听太宰大人说是公主，故而惊讶。不过方才卑职想起储君还有一位孪生姐姐在外修行，想来，卑职遇到的应该是长公主才对。”

　　司徒尚泽腾地站了起来，身子撞到桌面，案几晃动。

　　“陛下！”云征连忙上前，“陛下定是想知道长公主的修行进程如何。”

　　司徒尚泽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他咳嗽一声，缓缓坐下，“朕也是有些挂心长公主，那位高人行事不就常理，只顾四处云游，却不念朕之天伦之情。”说完狠狠地瞪了靑翊一眼。

　　靑翊心中暗骂青翧不跟自己联系。

　　司徒尚泽继续问道：“你在何处见到长公主的？”

　　“回陛下，是在青鸰峰。”

　　青鸰峰，竟然是那里！司徒尚泽看看靑翊，又看看云征。

　　云征走到武菱身边，“公主身边还有什么人？”

　　“两个青年男子。”

　　两个？云征一愣，“你可知他们要去何处？”

　　“卑职不知，只是路上遇到，并未多言。”她总不能说自己收战鸰的时候太过凶残被长公主教训吧？

　　司徒尚泽轻捋胡须，“你下去吧，莫要对他人提及此事，扰了长公主的修行。”

　　武菱应是退下。退出门口的一瞬，她抬头，正对上靑翊那云淡风轻的神色。忽然，她想起了为何觉得见过此人，是长公主身边那个白衣男子！神兽不是应当在宫中陪着储君么，怎么会跟长公主一起？！她忽然觉得脊背上汗湿一片，方才在殿上若是想起此事……不敢多想，快步向军政处走去。记得那白衣男子是黑色瞳孔，也许是自己猜错了，那并非神兽。

　　待武菱退下，司徒尚泽招出暗位，“去青鸰峰查询长公主的下落，找到之后暗中保护，不得惊动长公主。”晔儿，现在还不是你回来的时候。

　　当晚，日间当值国政殿的宫侍暴毙而亡。

　　而同一天，护翼有名的妓院——思艳楼中，璎珞纤指拨弄琴弦，悦耳之音绕梁。

　　她对面，男子半阖着眼，静静听琴。待一曲终了，男子拍手叫好：“谁说璎珞只善舞蹈，我看琴艺也堪护翼第一！”

　　璎珞掩口轻笑，柳眉微扬，眼波荡漾。似在冬日绽放了一抹艳红。

　　男人一时间竟然呆了，“人人都说璎珞美，却不知冬日也可开玫瑰。”

　　女人娇笑，“大人真会说笑。”她起身走到桌前，为那男子斟满一杯酒。“璎珞只是薄命烟花，谁不知护翼第一美人是当今储君。”

　　“哈哈！别人不知我却知，储君不及璎珞哦。”

　　“我知大人身份高贵见过储君，可璎珞怎会比公主漂亮？一定是大人安慰奴家才这么说的。”

　　那男子正是当朝三品，田粮办中卿严子松。他一脸垂涎之色，“公主哪有你这般风韵啊。”说着，抬手去摸璎珞的脸颊。

　　璎珞咯咯一笑，转个圈，坐回到琴前。“大人说笑了。”

　　“怎么是说笑。对了，我这儿有公主的画像！”

　　“真的？！”璎珞一下子站了起来，她一直好奇传闻中的储君究竟如何风华绝代。

　　严子松笑着取出包裹中的画轴，忽然神色一凝，对璎珞道：“这画可是我那女儿好奇，死活要看，我才从礼乐办托人偷借出来。私藏公主画像可是死罪，你看了可莫要跟他人提起。”

　　璎珞抬眼一笑，“我璎珞岂是没见过世面的？这思艳楼又可曾泄露过客人的半分事情？您就是我的衣食父母，我还能害了自己的父母不成？”说着从严子松手中拿过画卷，展开。一霎那，女人的表情凝固，“怎么会是她？！”这画上的人不正是漓州的小姐么？

　　严子松疑惑地看着女人，“你认识她？”

　　璎珞点点头，“我在漓州见过她，似乎是到香月楼看热闹的。”怪不得她被点中却不饮酒，原来只是凑个热闹罢了。

　　严子松一惊，莫非璎珞看见的是那个人……“你可看真切了？”

　　“自然，那日点客，这女子一路胜出。可最后却未与琥珀独处，故而我印象很深。”

　　严子松眼珠一转，“你可还记得她叫什么？”

　　“记得，叫柳晔。”说完又看看那画卷，“没想到竟然是当今储君。”

　　“胡说，储君怎会出宫！”严子松故作严肃，“此事莫要跟他人提起，否则我可保不住你。”

　　璎珞第一次见男人目光冷冽，身子一抖，手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