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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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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还维持着笑意的人忽然间失语。
他们两个人虽说也处在这般危险境地,使命难违,但终归还是能自己选择的。若是不愿,也不会随着请命远赴他乡。
她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涌起的是不明晰的感受,但是看到这两个人的表现,忽然间就没有什么感觉了。
看起来有点傻。
她被这两个人带回了营地,不知道是什么缘由。
可能是同情吧,毕竟她也没有什么值得图谋的地方。
生活在这种地方的人,若是每次都从好的方面揣测别人的意思,可能早就到不了今天了,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意义。
至少她自己并不理解,为什么会将一个原本注定自生自灭,且毫无价值的人带出那片荒芜之地。
不是没看到过那些童话故事,也不是不知道有很多地方的生活很好。
只是感觉没有理由。
若是每一次在同情心的驱使下都做出这样的事情,恐怕早就到不了今天这个地步了。
记得很久很久之前,她和其他逃出来的人走过一处地方。
那里应该曾经是一个抚恤机构,里面还有一些半烧毁的画册,就像是他们所处的地方一样,残破,却能窥得昔日的样子。
里面的故事很多,虽然有缺损,但却不影响那些孩子看下去。
她自然是争抢不过那些还有冲劲的孩子的,也就捡起角落里几页书页,然后打发掉那日剩下的时间。
晚上是什么都看不见的。
书页上画的那种最普通的线条拼接起来的人物,只有两页。
一页是故事开始的时候,一个有着很长很长头发的小女孩,另一页是最后一页,只有一句话。
他们幸福的生活了下去。
她被带回营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因为还处于相对戒备的时期,并没有因为她的身份而放松检查。
有一个干练的女性从里面走了出来,将她带到了营帐靠外的一个帐篷里。
她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或许是知道自己原本就没有资格。
先处理了左臂的伤口,经过那两个驾驶吉普车的人做的紧急处理,现在的伤势还算是不太严重。
那人原本想要帮她洗漱一下,拿来了一套还算是干净的衣服。但是看到她依旧攥着衣角,还是耐心问了一句:
“自己来可以吗?”
她点头,然后从另一边拿起对她来说很大的衣服,准备掀起布帘走进去。
但是在走进去之前,她犹豫了一下,转过身,还是用手拿起一侧衣角,然后用力扯开。
碎裂衣服的夹层里露出了一片与外侧脏兮兮衣物完全不同的白色布料,上面还写着些什么。
她将那块东西递给了那个人,然后重新走了进去。
等到再出来的时候,原本的那些脏污被去掉大半,头发半湿,衣服也被潮气沾染,显得整个人更加瘦削。
但也许是这样的孩子见得多了,就连那个在哪里等待的人都没有露出一点异样的情绪,反倒让她轻松了一些。
“你跟我过去吧。”
她顺从地点头,然后跟着那人走到了比较靠里的一个营帐内。
里面亮着灯,中央还有很多不知名的东西,大概是一些交流用的东西,不过她并不清楚。
见到那块白色的衣料,原本站在营帐中的几个人竟然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其中一个人开口,讲的话她听不懂,但却能感觉到是在询问什么。
刚刚替她处理过伤口的人略微低眸,将那句话翻译给她听:
“你这个东西,是有人给你的吗?”
她其实也能猜到这东西大概有什么很深刻的意义,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其实也没什么用。
“我只知道,这个东西能毁了那些曾经追着我们离开的人。”
这并不是假话。
至于是谁的,她也不知道。
布片是一个男孩告诉她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衣角里缝着的东西具体是什么,好像是另一个人转交给他的,说是很重要。
虽然可能救不了他们,但是若是给了那些对立面的人,至少能毁了一些东西。
她和那个小男孩一起逃了十几天,最后却因为意外,那一半人探路的时候遇到了突袭,等她与剩下的人找过去的时候,地上只剩下冰冷。
那个男孩手里依旧攥着衣角,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原本她并不想管这些事情,但是却对上了那个男孩没有闭上的眼睛,响起了他之前开玩笑似的说过的一句话。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哈哈,要是我出了事,至少得有个人把这东西带过去,替我报个仇不是。”
最后还是换上了那件衣服。
倒也没有人说什么,毕竟这都是常态。
原本她并没有将这件东西交给谁的想法,但是既然自己被带了过来,那就要做出交换。
可能并不对等,不过也无所谓。
见惯了出尔反尔的人,再多一些倒也无妨,毕竟这些人也只是第一次见面,索性放开来说,权当是自由。
上面写的东西的真假自然还需要确认,但是她是要被送到其他地方去的。
这里毕竟还算是交战区,这么一个人在这里并不安全,反倒会让另一方找到借口,做出更多不利于己方的行为。
她本就没有什么意见,自然也就跟着他们的意见去做。
最后送她离开的,还是那个替她处理过左臂伤口的人。
她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感谢她,只能努力回想模糊记忆中那些破碎的片段,以及这些天看到那些人的表情与动作,然后弯腰,向那个人鞠了一躬。
这里,就算是道别了。
其实这段事情并没有在她的记忆里占据太多的内容。
日复一日的恐惧和逃亡,重复的场景总还是会混杂在在一起,在日后的生活中逐渐模糊,能够记得的也只是其中的几个场景,说不准是故意遗忘,还是真的记不清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地方究竟叫什么。
在别人的口中。
她一开始以为自己会被送到那些无家可归孩子生活的地方,未曾设想会被拘在其他地方,去学那些曾经完全不了解的语言和文字。
一年多的时间,她学会了如何与人交流。可能是天赋,也可能只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去做。
里面的老师喊她河清,她用了很久的时间才知道这两个字的意义。
在离开的那一天,有人领着她去找她以后生活的地方。
在登记的地方,她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那支笔,然后在殷之后写下了另外的名字。
殷曷清。
她承担不起有那么好意义的名字,甚至在很久以前就选择放弃过去的一切。
医生曾经告诉过她,她的骨龄只有九岁,虽然并没有任何可信度,但她很平静地接受了,然后看着那个数字被填在了属于她的档案上。
这一年过去,她并没有太大身量上的变化,不知道是不是过往的影响,还是之前的高矮。
生日选择了她从那里走出来的那一天。
炎炎夏日。
也算是新的开始了。
殷曷清住的地方大概并不算是那些繁荣的地方,但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中,她以为自己生活的地方是最好的地方。
入夜之后,万籁俱寂。
天气还算好的时候,站在庭院中,抬头能看见星星,和很小的时候看到的似乎没有什么分别。
但确乎是不一样了。
那一段时间她好像也没有什么朋友,年龄差不多大的孩子会在一块玩,但是等到大了一些就逐渐生出些矛盾,也就不愿与之接近了。
往一边走,能到一条河,河上有一座桥,不算高,在夏天雨水多的时候有时候会漫到桥面上,更多的时候就在桥下。另一边要走更远的路程,但若是耐心,还是能走到一座山。
这座城镇中只有一所小学,她也就来到了这里。
有很多人说过,那些经历过灾难的人要么重新绽放出自己的光彩,要么就是没有心的人。
殷曷清知道自己是后者,但是却没有试图改变这一点。
教室是在学校的第一排,从窗户上望出去,还能看到前面空地上的柳树,水泥地,以及柳树下的孔洞。
能看到其他班级有在上体育课的同学从面前走过。
教室里正面有一块黑板,右面的窗户间隙有贴在上面的条条框框,上面有班里所有孩子的名字,还有数目不等的五角星。
有的有点残缺,是贴在上面的贴纸。
为了一颗星星而去努力,去做好要求的事情。
在三年级才有的英语老师,大概是师资力量不足,但是他们都没有觉得哪里不对,甚至依旧会很开心地在翻开的英语课本单词表上标注拼音。
然后在念的时候偶尔被发现,被罚抄单词,不过还是乐此不疲。
英语老师是个很年轻的女老师,大概是新来的,总是会忍不住被这些不知世事的孩子做出的捣蛋行为气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