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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他的这位世侄女,行为是大胆不羁了些,但往日还是挺斯文雅致的,只要别和瑢郡王有交集牵扯,也是规规矩矩的一大家闺秀。

      怎地一段时间未见,竟变得这样多?
      莫不是被瑢郡王强硬拒绝后,脑袋就受了刺激?

      想想也不无可能,这位世侄女的痴情,京都贵圈里都是有目共睹的,用死来威胁瑢郡王,正常人也做不出这事儿来。

      子车钰目光微垂,落在宽袍上的糕点渣上,只听他颇为无奈地说道,“瑢郡王喜欢知书达理,举止娴雅的女子。”

      顿了半刻,子车钰又道,“比如像观文殿学士,高大人之女,高仪菁。”
      高大人是太子太傅,文采了得,他的嫡女也是赫赫有名的才女,七岁便精通诗词,不仅如此,高仪菁还出落得颜色动人,名动盛都。

      她和瑢郡王,时常被人放在一块讨论,更多的是说......天造地设,十分登对。
      当然,陈韶芸心里肯定是清楚的,否则,她怎么又处处找高家嫡女的麻烦呢。
      只是,她的才情不如高仪菁,容貌也不及高仪菁,连地位也不如高仪菁。

      也是高家小姐不与陈韶芸计较,否则......在前朝,高卫郅要是心眼小一点,说不定陈淮霖都得受些影响。

      子车钰心里一直这个世侄女是不满的,不求他像高家小姐一样,为家里博得美名,起码不能给门楣丢现泼脏水吧。

      真是怪哉,陈淮霖那样心怀坦白,冰清玉粹的人,怎么会有这么粗鄙顽劣的女儿。

      子车钰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让陈韶芸很难忽视,见他一直看着自己,她便举起了装有桂酿酥的白盘问道,“世叔,你也想来一块吗?”

      子车钰心梗了一下,又为自己的好友感到不值和惋惜,“这桂酿酥是好东西,出自御厨之手,寻常人可吃不到,世侄女要是喜欢,那可得多吃一些。”

      这半嘲半讽的话,陈韶芸听出来了,不过她总是能用一双纯净不谙世事的眼神,说出让你心梗的话来,这有的时候,子车钰都分不出来,她到底是真无心,还是刻意为之。

      “那我可得多吃一点了。”陈韶芸望着子车钰,如白玉般细腻的手,慢条斯理地拿着一块糕点放入口中。
      只见她微微眯起眼睛,一脸享受。

      别说,这陈韶芸,虽然无才无德,却长了一张金贵挑剔,懂得享受的嘴。
      这一盒子的糕点,有出自宫中御厨,也有出自南北有名的糕点铺子,还有一些寻常点心。

      这来自四面八方的糕点,颜色外观看起来都大差不差,若是不仔细看,也瞧不出细微的差别,可是,这他这世侄女呢,总是能精准地挑出里面最好吃,最昂贵,最不易尝到的糕饼。

      真是天生的享受命吧。

      看她没心没肺的样子,子车钰又觉得挺意外,本来刻意提起高家小姐,是想引起她的危机意识,结果呢,她的注意力全放在点心上面了,对着高家小姐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最讨厌的,不就是高家小姐吗。

      “前几日,听说你父亲重金聘请了杨嬷嬷学礼,还请了集贤院校理来教你作诗习文,怎么又给赶出去了?”
      陈韶芸别的不出名,但这笑料,传得却极快且广,就算是不出府,也能成为别人饭桌上的谈资。

      也就是因为和陈淮霖的交情,子车钰才对陈韶芸的事儿要上心一些。

      大约是世交的女儿,他心里也不由得担心起来,若是长此以往下去,名声败坏得差不多了,这将来怕是连婆家都难找。
      哪怕她是陈少卿的女儿,也无人敢娶。

      陈韶芸坦荡,没有一点反思的意思,“杨嬷嬷教得我不喜欢,柳教理讲得晦涩枯燥,所以我就让他俩回去了。”

      “怎么?有问题吗?”陈韶芸一脸理直气壮。

      “杨嬷嬷是京都最出名的教导姑姑,可在宫里教习过秀女和公主,这寻常门府,那是想请都不一定能请到,你居然说不喜欢,就给赶走了?”

      “我不能让她走吗?还是说,我得修个祠堂,把她供起来,日日焚香才行。”

      “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如此牙尖嘴利?”以前就算陈韶芸再胡来,在子车钰的面前,也算乖巧听话,怎么再见面后,说话如此刻薄。

      陈韶芸的确不喜欢。
      杨嬷嬷教的都是什么?她只会教女子如何去做一个恭顺大度的妻子,贤惠奉献的母亲,孝顺盲从的女儿。
      却从不教人做自己。

      陈韶芸不喜欢这一套,她可以做孝顺的女儿。
      但她不想把自己无私奉献的精神,用在一个未知的男人和孩子身上。

      她曾经也是某个人的妻子,也奉献过自己,可是......事实告诉她,爱情这种东西,最是一种最虚无缥缈的东西。

      有时或许牢固无比,可当它有了裂痕之后,它却比任何东西都还脆弱。

      或许当初爱是真的,但不爱了,也是真的,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
      这些陈韶芸都是用代价换来的道理。

      她绝对不会让自己在一个坑里,摔到两次。
      绝不!

      与其以后成为某个人的妻子,脱离自己生长的地方,舍下养育自己的家人。

      陈韶芸甘愿做一辈子父亲的小女儿,也不要成为某人的妻子。
      在这吃人的封建社会,就更不会冒这个险去做一场风险极大的豪赌。

      “瑢郡王喜欢知书达理的女子,你若如此自甘堕落下去,何时才能赢得容郡王的青睐?”子车钰调侃又说。

      陈韶芸拍了拍衣服上的糕点渣,又慢条斯理地喝一口花茶,“努力实在太累,下次吧。”

      “下次是什么时候,你可知道,瑢珺王如今正值议亲的好时候,王妃也十分看好高家小姐,要是等下一次,可能郡王妃的位置,就是别人家的了。”子车钰说得极缓极慢,他身子微微前倾,用最优雅的语气说着吓唬人的话。

      如果是以前的陈韶芸或许会被他吓到。但是,此韶芸非彼韶芸。

      她也用平静的语气回道,“既然如此,那我将献上我最真诚的祝福。”

      结果挺让子车钰意外,“你是不喜欢瑢珺王了?”

      陈韶芸自从穿过来,已经无数次听到瑢郡王这三个字了,她一次都没有见过此人,可是他的名字出现频率却极高。
      大约......原主是真的很喜欢他,否则在如此重名节的时代,怎么会闹得人尽皆知呢。
      她怕是把一切,把尊严都豁出去了吧。

      如果忽然说不喜欢了,看吧,其他人都不信。
      仿佛宁愿相信原主是男人变的,也不相信,她不喜欢瑢珺王。

      陈韶芸也懒得解释,她何必陷入一个自证的怪圈。

      “喜欢啊。”陈韶芸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这下轮到子车钰沉默了,“那你知道瑢郡王不喜欢愚钝粗鄙之人吗?”
      哪怕最终不得瑢珺王的心,但起码有所改观也好。怎么会有人,如此理直气壮地不思进取。

      “可我就是这样的人啊,他要是不喜欢我,我也没办法。”陈韶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说完,她又支起身体,往前面够了一下绣帕,她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油渍和糖汁,只是这糖吧,粘手,不易擦净。
      陈韶芸擦了两次都没有擦掉,又不小心把白色帕子给落在了地上。

      眼看陈韶芸似乎又想去捡,也不嫌脏,子车钰不由得轻蹙眉头,立即把自己的帕子递给了她,“别捡地上的。”

      “地上有毯子,干净的。”

      有钱有地位的人,都讲究。
      不像陈韶芸,二十五岁之前,吃饭都还在遵循三秒定律。

      而且她又不是把帕子吃了,她只是用来擦手而已。

      不过,既然有干净的,她也没理由拒绝,看着递过来的干净帕子,陈韶芸没有过多的犹豫,便接了过来。

      擦干净后,陈韶芸想着还回去脏的帕子,也不是一回事,想了一下便说,“等我洗干净后还你?”

      “随你。”子车钰说。

      和子车钰公坐一辆马车,时间就像停滞了一样,陈韶芸心里就只有一个感受,那就是度日如年。

      她打发时间的方式,就是吃了睡,睡了吃。
      而子车钰呢,就像打坐的僧人,他闭着眼,许久都是一个姿势,看起来很是高深。

      但陈韶芸只好奇一点。
      他的腿会不会麻?

      要知道,她的坐姿没有对面这人这么板正,但过一会儿都得换一个姿势,怎么这世叔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陈韶芸很好奇,她也表达了自己的困惑,“世叔?”

      子车钰缓缓睁眼,看向陈韶芸。

      “你的腿麻不麻,一直保持一个姿势你不难受吗?”

      虽然她坐没坐像,但起码,她是舒坦的,放松的。

      子车钰似乎没有想到陈韶芸居然会问这个,一般世家官家的女子,也不会问这个。
      但她的这个世侄......是个例外。

      顿了半刻,子车钰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没有选择撒谎,而是回应说,“有点。”

      听子车钰这么说,陈韶芸眼角漾开了一抹笑意。
      我就知道,你们这种贵族子弟,偶像包袱重,就是装。

      “世叔,那你像我这样呗,腿展开,让血液流通,就不麻了。”

      子车钰一看就是举止端庄的人,大约像这种贵族,从小就要训练礼仪,所以有旁人的时候,他们无时无刻都要保持礼仪的端庄优雅。
      尤其越是位高权重的人,就越在乎脸面。

      陈韶芸本人,也深有体会。

      此时陈韶芸眼睛亮亮的,似乎很期待。

      而子车钰静静地看着陈韶芸,似乎把她的企图都看穿,他没有上当受骗,更没有理会她的怂恿。

      陈韶芸见子车钰还是一本正经的维持自己的板正坐姿,顿时觉得无趣,她叹了口气,还在心里嘀咕了句,假正经。

      但没有办法,子车钰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这样,如果纨绔也就罢了,可以不要脸面,也豁得出去。
      可凡是正统的士族子弟,家里抱有期望,家主当做接班人来培养的话,那么从小的时候起,不管是学问,还是教养礼仪,要求都非常严苛。

      不管男子,还是女子,皆是如此。
      所以,陈韶芸这种粗鄙的行为,凡是有脸面的门第,都是为之不耻的。

      至于子车钰有什么看法。
      他不会鄙夷,因为他并不关心。

      空气中的糕点味道很甜腻,再加上在车上坐的久了,便觉得心闷,子车钰说了停车两个字后,外门的车夫听见,立即就停下了马车。
      坐在外面的大管家此时问,“侯爷,是要歇一歇吗?”

      “歇一下吧。”子车钰说。

      大管家叫人拿了桌子和椅子,撘了一个简易的帐篷,他坐在凳子上,便有侍从倒上了水。

      而陈韶芸呢,跟着也下了马车,不过她没有去子车钰那里。
      她多少感觉得到,子车钰对她是没有好印象的,这么照顾她,也不外呼是看在父亲的份上。

      要是她不是父亲的女儿,他肯定毫不犹豫,立马把自己赶下马车。

      如今人家下马躲自己,她也没必要自讨没趣。

      陈韶芸下了马车,便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杏香见到立马把披风给陈韶芸披上,还递了一个汤婆子上来。

      “小姐赶紧捂着,天寒地冻的,小心冻着身体。”

      陈韶芸紧了紧绒毛披风,目光看向子车钰的方向,幽幽叹了一口气。

      “小姐,是不是想老爷了。”

      “是啊。”陈韶芸的确是想父亲了,只有感受到外面的险恶,才能对比出,父亲到底有多好。
      难道?父亲不在的这段时间,她就一直要受制于人?

      “杏香......”

      “我在呢,小姐。”

      “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陈府啊。”
      就算她接受了父亲去东夷一年半载不回来的事实,但她也情愿在家里苦等,也不想和子车钰呆在一块。
      她又不是稀罕得非要去泡汤泉。

      “小姐,其实一水山庄也挺好的呀。”那里可是好地方,小姐怎么就不乐意呢。

      “你觉得好?”

      杏香立马点点头。

      “可我觉得不好。”陈韶芸说。

      “为什么呀。”一水山庄可比陈府大多了,而且侯爷人又好,定不会亏待小姐的。

      但是陈韶芸就是不明白了,她此时像是想到什么,便问,“我一个黄花未嫁女子,和一个鳏夫形影不离在一块,像怎么回事,这不会对我的名节有损吗?”
      古人女子最看重名节,难道不是吗。

      但从杏香的表情上看,她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这个问题。

      “小姐,您多虑了,侯爷不是这样的人。”
      其实......这应该是侯爷才该担心的问题吧。

      但“初来乍到”的陈韶芸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杏香没敢说出来,但欲言又止的表情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算了。
      陈韶芸猜到了,她作罢,也不纠结这个问题。

      “你帮我拿点水,我有点口渴。”

      “好嘞,小姐。”杏香提起裙子,颠颠儿地就去拿水去。

      这算是陈韶芸第一次出府吧,还是在这么被动的情况下。
      心情有点难受,她初次感受有父亲的感觉,便很害怕孤独,更害怕被抛弃。

      或许在别人看来,女强人陈芸是一个刀枪不入,铁石心肠的人,但是只有她才知道。
      自己脆弱得不堪一击。

      在这陌生的地方,陌生的时代,唯一的亲人又去了远方,不知多久才能回来。
      越想到这里,陈韶芸就觉得,心脏坠得慌,又沉又闷,她目光眺望父亲消失的地方,一双柳烟眉含愁蹙起,就像山林里迷路的幼鹿。

      虽然在别人看来,她臭名在外,但真别说,此时的陈韶芸叫人不由得心生怜惜。

      悲伤的情绪仿佛会传染似的,侯府的老管家看向了陈家小姐。

      陈家小姐也是个可怜人,幼时失去了母亲寄养在远戚家,而远戚又没有把她照顾好,所以才造就了这样固执又敏感的性格。

      而他家侯爷,从遭遇上与陈家小姐,也有几分相似。

      老管家心疼侯爷,也心疼陈家小姐,便不由得感慨道,“陈小姐,说起来也是可怜人。”

      子车钰的目光朝向陈韶芸看去,只听他不疼不痒地说,“怕是又为在瑢珺王伤心难过吧。”

      “只可惜,瑢珺王对陈家小姐实在无意,这陈小姐也只能把眼泪往心里咽了。”

      “为一个男人要死要活,也是她该。”子车钰对于陈韶芸的各种壮举还有有所耳闻的。

      “侯爷,话也不能这样说啊,女子自古便只有一条出路,就是找一个好夫家,陈家小姐,为自己做打算,也是情有可原,唯一不足的就是,有点好高骛远了。”

      “我纵然不喜她,但她好歹是我侯府世侄女,况且淮霖也不会不管她,自然会为她寻一个好夫君,她又急个什么劲儿,她一个少卿府嫡女,还怕嫁不出去。”子车钰并不认同。

      不过,经这么一闹,嫁不嫁的出去,那真的不好说了。

      “陈小姐性子是急了些,但也事出有因,陈少卿一个单身汉,府里又没个夫人,自然是忘了给陈家小姐找夫家,就算是家里有女儿的普通人家,都得提前四五年相看,而如今陈小姐十六岁了,现在才开始寻一门亲事,着实是太晚了些,陈小姐心里一急,所以就走了岔路。”

      子车钰往深处想了想,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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