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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有人说她活得像个机器人,永远不知疲倦的驱动,而慢不下来的后果就是烧坏了发动机。

      陈芸闭上眼睛,默默地在心里说道。

      陈芸,你必须得慢下来,别急,你可以做到,这不是什么难事,你可以慢得下来。

      在心中不断地催眠自己,陈芸内心慢慢平静了下来,急促的呼吸也趋于平稳。
      她强迫自己赖床,不必早起,可是内心的罪恶感却挥之不去。

      生生熬了两个小时后,门外候着的侍女见大小姐迟迟未起,便轻轻推门而入,准备伺候小姐盥洗。

      “小姐,巳时了,该起了。”

      陈芸直愣愣地平躺在床上,脸色略微有些憔悴,侍女们以为是早上未褪的惫懒神色,却不知道,她这是闭着眼睛在自己的世界经历了一场精神熬鹰。

      见小姐还是没有要起的意思,侍女们又再次轻声重复道,“小姐,巳时了,您该起了。”

      陈芸翻了个身,略微沙哑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倦意”。

      “别管我。”

      她学着电视剧里的主人公,说着赖床的话。

      陈芸这时候想起了一个早已离职的下属,当时问了他迟到的理由是什么,他居然说是因为被窝太暖和,睡得太沉起晚了。
      那时陈芸不理解,但现在却实在羡慕,只有心中无负担才能做到睡得沉吧。

      陈芸是主子,侍女是下人,她们可以以温和的方式劝导,却不能动手让陈芸强制起床,这种资格,只有亲属或长辈才有。

      不过,在这封建时代,女子懒惰,就不符合德容言工的标准。

      而且,就算是以前大小姐未生病时,她也从未赖床过辰时,到点起来,那也是要学习女工,习文,茶道的。

      如今大小姐病已痊愈,这落下的功课,便是要补上。

      侍女门拿大小姐没办法,便只能去搬老爷这尊靠山。
      不久,老爷便请了过来,他坐在陈芸的旁边,也不吝言于色,反而用很平常的语气问,“婼婼怎么还不想起?杨嬷嬷都已等候多时了。”

      杨嬷嬷是陈芸的教习嬷嬷,专门指导她的礼仪,但凡是有点门第的府邸,都会给家里的女儿请教习嬷嬷,教导礼仪规矩,当然,陈府也不例外。

      “就是不想起。”陈芸声音瓮瓮的。

      “为什么?”

      “困~”一个字,陈芸拉得老长。

      “那在给你一刻钟,一刻钟后,就起来好吗?”陈淮霖几乎是商量的口吻和陈芸说道。

      “好......”

      陈淮霖给了陈芸一刻钟的时间,他趁女儿补眠的时间在书房处理公文,等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便问随从,“颉山,去看看小姐起了吗?”

      颉山快去快回,回来的时候,他撇了撇嘴,如实说,“老爷,小姐还是没起。”

      颉山跟了陈淮霖五年,他是见过少卿大人在毫无根基背景的基础下,从观文殿展露头角,在一路直升司农寺少卿。
      虽说正四品官职在遍地满是侯爵贵族的京都毫不起眼,但是......他却经常出现在当今圣上的嘴巴里。

      就凭他受圣上器重,入了天子眼,将来的前途注定一片坦途,只要假以时日,入阁拜相也不是不无可能。
      哪怕他现在只是一个四品少卿。

      可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位德行兼备,备受好评的少卿大人,却有一位粗鄙平庸的女儿。

      父亲在前朝为门楣争光,但女儿却在各处丢人现眼。
      她爱慕容郡王的那点事儿,全京都,还有谁不知晓?

      陈淮霖默了半刻,随机合上公牍,无奈道,“罢了,我去瞧瞧。”

      片刻时间,陈淮霖就出现在了陈芸的卧房,碧色绣有兰花的绣被鼓起一团,十六的娇俏女子似乎是在置气,连一缕头发丝都得藏进绣被里。

      陈淮霖知道女儿生气的原因,大约是因为瑢郡王的缘故,觉得自己在京都这个圈子失了颜面。

      不过在他看来,这不是什么问题,若是婼婼因为此事,知道瑢郡王不是她的良配,从此醒悟,不再痴缠,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慢慢难受一阵子后,也就释怀了。

      “想多睡会儿可以,不过先把饭吃了,空着肚子,对身体不好。”陈淮霖独此一要求。

      “我不想吃......”被窝里的声音闷闷的。

      “那婼婼想吃什么,我叫厨房重新做。”

      陈芸顿了片刻,白嫩如雪锻的脸慢慢探出被窝,她试探说,“我想吃爹亲手做的。”

      陈淮霖看着陈芸,眸光沉沉,很难看清他在想什么。

      陈芸和陈淮霖的目光相对,不由得,她就怯了一截,不得不承认,陈淮霖是一个复杂且很难看穿的人,光那探究的眼神,就让陈芸觉得,自己气势被压了一头。

      果然......这个要求,是得寸进尺了吗。

      就在陈芸暗自后悔时,陈淮霖冷不丁说道,“爹去做,但做了你必须吃。”

      啊......
      陈芸有些愣,没有想到陈淮霖答应得这么爽快。

      这让她很意外,她大约知道,陈淮霖是正四品少卿,家里侍从不少,田铺产业也多,按照他今时的地位,完全不至于下厨。
      而且,在这种朝代,但凡有头有脸的男人,都一致认为,“君子远庖厨”。
      她的这个爹,可真不像一个封建社会的男人。

      陈芸并没有等多久,陈淮霖便提着食匣进来了,陈芸从床上坐起,说实话,她对陈淮霖做的吃食还挺好奇。

      是莲子桂花羹,食匣一打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就飘了出来。

      藕粉色的莲子饱满诱人,上面还有金黄的桂花做点缀,卖相不差,闻这味道,就更别说了。

      而陈芸也信守承偌,把这一碗莲子桂花羹喝得干干净净。

      喝完后,还当着陈淮霖的面又钻进了被窝里,看样子,她今天......是不打算出寝室了。

      而等候已久的教导嬷嬷正在赶来的路上,刚才的事情她也了解得差不多,若之前是因为身体不适而缺课,但现在......大小姐身体已大好,该耽误的课程怎么着也得赶一赶进度。

      在教导嬷嬷看来,陈家大小姐是她职业生涯中最难爬的一座大山,她这一生教导过不少京都名门贵女,万万可不能在陈家大小姐这里折了脚,要是以后传出去,哪里还有大户人家,让她帮忙教习姑娘。

      这事关饭碗,所以姑姑能不着急吗。

      “杨老爷,您如此纵容是害了姑娘啊。”杨嬷嬷刚踏入房门,便急不可耐说。

      陈淮霖听见杨嬷嬷的话,便作沉吟状,似乎是在思考自己究竟对不对。

      而陈芸看着这个五十岁,穿着郁金色裙袍的婆子,思考,她究竟是谁。

      “女子若是失了言德,没了规矩,那是要遭所有人耻笑的,小姐如今已年满十六,这时相看婆家都算晚了,凡是有点门第的人家,都得看女子言行品德,所以老爷!切勿再纵容下去了。”

      陈淮霖听了嬷嬷的话后,便把目光转向了陈芸的身上,似乎觉得嬷嬷的话有道理。

      而陈芸一看陈淮霖的表情,就知道他被说服了,她面色一沉,直接缩进被子里,还大声喊,“把她给我赶出去!”

      刚经历过一场失败婚姻的陈芸,此时非常抗拒杨嬷嬷。

      陈淮霖面色颇为无奈,“婼婼,不得无礼。”

      嬷嬷摇头,对陈家大小姐的言行不忍直视。

      “婼婼!”陈淮霖见女儿如此任性,便不由加重了语气。

      心思敏感的陈芸何尝察觉不出来陈淮霖是生气了,可是经历过上一辈子失败的婚姻,陈芸并不想再和婚姻有任何牵扯,更别说这种盲婚哑嫁对男子要求极低的封建社会。

      可是......陈芸心里更清楚,上辈子,如果感情破裂,大不了还能离婚,可是现在?她面对的是什么?是绝对的父权!她还没有狂妄到以为自己可以对抗整个父权社会。

      心中的无力感犹如惊涛骇浪,陈芸被骇浪卷走,又不断的碾碎,撕扯,她闭着眼睛,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这让她想起了自己还是陈芸的时候,当时她质问霍勋,质问他为什么要背叛自己?
      当时霍勋的眼神,陈芸一辈子都忘不了。

      霍勋冷冰冰地看着自己,眼睛毫无一点温度,他说,“陈芸,我真害怕你,每次一看见你,我就不由自主的紧张,你知道吗,你活得真不像一个人,你让我觉得我不是丈夫,更像你的属下。。”

      陈芸看着霍勋厌恶的眼神,没有多问其他,而是找律师拟了两份离婚协议。

      陈芸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霍勋会如此厌恶自己,明明从孤儿院相识,一路上扶持到现在,他们一起经历过的风浪比任何人都还多。
      可是......结果告诉她,他们的婚姻至此至终,就是冬日湖面上凝成的薄冰,不堪一击,一碰就碎。

      明明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啊......

      陈芸上辈子,没有流过几次眼泪,因为她从小就知道,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别人说她是铁娘子,什么风浪都击不垮她。
      可是她再怎么也是人啊,她的心也不是石头,她会疼,会难受,她也会受伤害。

      想起霍勋,心脏就像是有什么撕扯着,陈韶芸很疼,脖子也像被什么东西给扼住了,这让她想起医院的日子,疾病让她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她就像一团只会呼吸肉。

      这让陈韶芸觉得,她其实并没有那么厉害,她其实......非常脆弱,不堪一击。
      她那么拼命,不知疲倦的在奔跑,像夸父一样不知什么叫停歇,可是结果呢,到头来,她什么都抓不到。

      “婼婼......婼婼?”陈淮霖注意到了陈韶芸的不对劲,他一把掀开被子,里面的陈韶芸蜷缩在一块,身体颤抖着,就像受到了什么惊吓。

      “婼婼!快叫大夫!”

      大夫来了,给陈韶芸把了脉,等他收起搁在脉上的帕子后,陈淮霖便问,“大夫,怎么样了。”

      “脉涩而弦,按之甚软,大小姐这是因思气结,而致心下捂闷,现在暂无大碍,但长此以往下去,必定伤及脾肺。”

      身体创伤只需开药便可治,但因七情所起之疾,却无良药,陈淮霖没有想到瑢郡王在婼婼心里竟如此重要。
      以至于她……唉……

      若是郡王对婼婼有意也就罢了,可是京都谁不知道,瑢郡王对婼婼毫无半点情意,难道……他陈淮霖真得要豁出一张老脸去郡王府求一门亲事?
      那他可真要成为全京都的笑话了。

      “大夫,可能开药方?”陈淮霖此生只得一女,脸面什么的,也没有婼婼的性命重要啊。

      “我给大小姐开一副调理的方子,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之后还得大小姐自己了。”

      陈淮霖无奈叹息道,“也先只能如此了,麻烦大夫开药吧。”

      大夫写下药方,丫鬟赶紧抓药煮药,而绣床上的陈韶芸脸色惨白,额头上布满一层密密冷汗,她紧紧攥着床褥,像陷入了梦魇。

      陈淮霖不知如何开导她,便只能覆住婼婼的手。

      陈韶芸感觉自己掉入了无底的深渊里,她的四肢悬空,抓不到任何东西,而就在此时,在黑夜中,有什么东西伸过来了,陈韶芸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这是她在黑夜中唯一能抓到的东西。

      陈韶芸狠狠抓住,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

      “老爷……你的手……”丫鬟见到陈淮霖的手被抓破了,还溢出了些许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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