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亲对象竟是龙傲天》鹿茵衫

70、大王

　　紫金塌下缓缓冒出扭曲触手般的藤蔓，蜿蜒而上，攀升至众人身躯，一旦碰到血肉便紧紧缠住，半透明的躯壳起起伏伏，竟是在吸取众人的灵力。

　　没过多久，那些缠人的藤蔓上居然伸出一个个小花苞，随后迅速开放、凋零，最后结出紫红的果实。围在他们身边劝酒的男女早在藤蔓缠绕的时候就露出一副贪婪的表情，就待这一刻。

　　他们迫不及待地将这些果实摘下来，捏碎后溢出一股股清冽水流，酒香扑鼻。

　　原来所谓春华酒是这么来的。

　　令汐边犯恶心边运转土行灵力抵抗攀缠而来的藤蔓，楚峦青金行覆体，藤蔓压根无法穿透他的防御。

　　抵抗的两人被其它藤蔓感应，成倍的藤蔓不断朝他们涌来，几乎覆盖了两人半个身体，却依然没能吸走他们的灵力。

　　很快，台上翩翩起舞的花蕊也注意到了特立独行的两人，停下动作看向他们。

　　“咦？你们倒是强硬呢。”

　　她施然提起裙摆走向二人，随着她发出声音，眩晕感再度席卷而来。

　　“是你在操控它们，对吧？”令勉强掀开眼皮。

　　“这个你们无需知晓。”花蕊笑得甜美：“你们只需要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成为百艳楼的养分。”

　　“楼下的人不止这些吧，为何这里的人却不多？”令汐仍在发问，但身体已经快要被藤蔓缠满，无法动弹。

　　大概是胜券在握，花蕊不介意与她搭上两句话：

　　“你们很幸运，只需在这里给百艳楼提供养分。至于其他灵力不足的人嘛......当然是变成百艳楼的手足。”

　　“原来如此。”

　　令汐忽然抬起头，眼神凌厉，全然没有了之前萎靡不振的模样。

　　“你，你怎么会！”花蕊大吃一惊，她满以为这两人一定被自己的花粉给控制住了，尽管还能挣扎，可都是负隅顽抗，根本没有还击之力。

　　她袖中涌出大量白色粉尘，令汐心知这些东西有麻醉效果，双手一震，身上缠绕的藤蔓纷纷化为尘土。

　　花蕊紧咬下唇，正想迎击，却发现对方已经来到自己身前，剑刃在眼前一亮，她的两条手臂就掉落在地。

　　“啊啊啊——！！！”

　　她凄厉地尖叫起来，断臂处却没有流血，而裸露出的也不是血肉，只是翠绿如茎叶般的切面。

　　果然只是这幻境中的傀儡。

　　令汐思及此冷哼道：“难怪这么蠢，连来人是不是装个样子都没发现。”

　　这话说的不只是她，还有那些把他们带上来的“人”。

　　“你方才都是装的？”楚峦青诧异道。

　　他挥手将几个扑过来的“人”拦腰斩断，果然全都不是人类的躯体。

　　“怎么样，装得还行吧？”她略显得意地笑了笑：

　　“我连龟息功都用上了，否则那些人不会这么快带我们来这里。”她说：

　　“不过也不全是装的，那酒的效力真的很强。”

　　那你之前的举动也都是装出来的么？

　　楚峦青很想这么问，但他只是苦笑道：“的确很厉害，我竟没发觉。”

　　花蕊不甘地想要扑上来，却只能在令汐剑下一次又一次地失去自己身体某部分。尽管它是植物化身，断手短腿都能长出来，但毕竟修为有限，做不到无限次复生。

　　加上楚峦青很快解决掉了其余“人”上来帮忙，她很快就撑不住了。

　　“这么快？”令汐向后瞥了一眼。

　　“那些东西并非树妖化身，仅仅是幻境中的虚影罢了。”他回答道。

　　也就是说，这里只有花蕊是真实存在的。那两个蒙面与狐狸眼女子应当也有实体，她们都比其余人生动许多。

　　“呜......”花蕊被令汐一剑挑翻在地，剑尖对准她胸口位置，轻而易举就能划开她胸膛，将她赖以生存的妖丹剐出。

　　“这个幻境的制造者在哪儿？”令汐语气淡淡道，仿佛只是寻常问路，而非拿剑挟人。

　　“你说什么？”花蕊却满脸迷茫：“什么幻境？”

　　令汐皱眉，她用诘言般若察看了花蕊的神识，却发现她并没有说谎。难道她不知道幻境的存在？

　　她把这个发现告诉楚峦青，他想了想向花蕊问道：“既然你不知幻境，那你们是在为谁做事？”

　　“我们......”花蕊踌躇着，神情明显是不想说实话。

　　“嘭！”

　　楚峦青猛然一跺脚，地面开始颤动起来，似乎连带着整座楼都在抖动。花蕊被这动静吓得脸色煞白，又惊又怕，她现在毫不怀疑这人能把她和姐妹们统统杀掉，只好哆哆嗦嗦道：

　　“是、是为大王做事。”

　　“大王？他在哪儿？”楚峦青继续追问。

　　“大王就在、在地下。”花蕊战战兢兢地低下头。

　　“怎么才能见到他。”令汐依然是古井无波的语调。

　　这次花蕊摇头了：“我们从没见过大王。”她小心翼翼说完，见两人没有回答，抬眼去看，却撞上两道冰冷的眼神，慌得加快语速：“我说的都是真的！大王每次都是直接在这里跟我们说话，谁也没见过他。”她指了指自己脑袋。

　　“你们大王......平日都让你们做什么？只是引诱人么？”楚峦青又问。

　　“我们每日还要分出自身妖力来供养百艳楼，大王允许我们用这些灵力的一部分修炼。”花蕊现在乖巧得像只兔子。

　　难怪这些小妖如此热情卖力。他们顿时明白了许多，花蕊只见他们眼神交流一通，既不敢逃也没能力逃，心惊肉跳地等待着随时可能到来的性命裁决。

　　“你，想不想从这里出去。”

　　最终，令汐开口了，眼中不带半点情感，然而她的话却如石子在花蕊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出去。”花蕊喃喃自语，漂亮的双眸泛起更深的困惑：“可是......我还能去哪里呢。”

　　她从灵智初开起就在这里生活、修炼，她知道除了她们几个姐妹与狸奴之外，其余人都是假的。在百艳楼的日子漫长而模糊，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待了多久，几十年？上百年？但她并未觉得不妥，对她来说，百艳楼就是家。

　　现在有人对她说，你可以离开这里。她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大王不准他们打听。只要被大王发现谁起了好奇心，就会遭受生不如死的折磨，于是他们屏息静气，一心修炼。

　　可她其实并不反感客人们来百艳楼时高谈阔论的内容，甚至......隐隐有过向往。

　　当机会真的摆在眼前时，未知的恐惧还是盖过了一切。

　　但她有选择吗？直觉告诉她，如果不答应，这两个人会立刻杀了她。

　　于是她轻轻点头，几番纠结后才终于说出口：“那，你们能让元霜、念珍和狸奴也离开吗？”

　　令汐与她确认过后才明白她说的果然是那几只和她一样有实体的妖：元霜是蒙面女子，念珍是狐狸眼女子，狸奴自然就是沉默寡言的那个斟酒郎。

　　他们在此共同度过这些年岁，早已情同手足，花蕊不愿抛下他们独自离去。

　　“那就要看他们的表现了。”楚峦青微微一笑，如是答道。

　　花蕊跟在两人身后不远处，心中七上八下。这两人说可以带她出去，但要先让她做件事。他们没兴趣满足她的好奇心，她也不敢多问，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

　　两人先是将楼层内所有被藤蔓困在榻上的人都救了下来，这些人被缠绕的部分都皮开肉绽，且有恶心的黏液，昏迷不醒。据花蕊说被吸取灵力要过段时间才能醒来，因此两人也就将他们放在塌下，横七竖八地躺着。

　　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宋酌和宋闻。

　　他们找到了“育灵层”——据说花蕊说是大王起的名字。这里的人灵力不充沛，都是被百艳楼直接吸收，成为高楼的一部分。

　　刚迈入这层楼，某些不可描述的淫靡之音就传入耳内，简直不堪入耳，楚峦青的脸当即黑了一半。然而当他率先推开雕花铜门的时候，脸色就彻底转黑。

　　令汐走在他身后，见他刚把门推开一道缝就停下了，奇怪地从他身后探出头来：

　　“怎么了？”

　　“没什么。”楚峦青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双眼。

　　“到底有什么？让我看看。”令汐被他捂着眼睛，更加好奇了。

　　她眼睛一眨一眨，睫毛把楚峦青手心挠得有点痒，他遮眼的动作不自觉慢下来，被令汐扒拉开了。

　　“这......”门内的景象让她愣住了，逐渐露出“我不懂但我大为震撼”的神情。

　　门内的人情态各异，有的在吃，有的在睡，有的在与朋友玩乐，有的在买东西。而他们的共同点是，全都在无实物表演。明明周围除了光秃的地面什么都没有，但他们却一个比一个投入。

　　她在靠后些的地方发现了宋闻，他居然还在练刀，眼神空洞，表情激动而兴奋。至于宋酌，其实她几乎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毕竟把上衣几乎脱光的人不太多。

　　他一脸沉醉，不知溺在哪个温柔乡里，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根了，嘴里还自言自语什么“美人快来”之类的，说实话他这副样子的确是有些不堪入目。

　　“别看了。”楚峦青无语地挡在她面前，脸色很不好看。

　　“我不看。”令汐听话地转过身去，实在是也不想看宋酌那丢人样，都有点不想承认他是和自己一起的了。

　　“怎么叫醒他们？”她问花蕊。

　　“嗯......只能把底下的根破坏掉。”花蕊似乎害怕起来：“但这样会引起大王的注意，到时我们会被他折磨死的......”

　　楚峦青闻言低头往地上贴了张炼金符，那一小块地面就开始发红、融化，最终露出一些灰黑色的东西来。扒开灰烬细看，是一堆纵横交错、互相缠绕的根系。这些根系估计盘满了整层楼，毁坏的确会弄出很大动静。

　　花蕊告诉他们，这些树根会释放出一种特殊物质，让来者缓慢陷入更深的幻境中，最后耗尽精神力，意识沉睡不醒，永远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想不到这吸收血肉的方式非但不粗暴，还算得上“温柔”，不过这也是因为百艳楼本身也需要神识力量来维持的缘故。

　　“大王通过什么方式来控制你们？”令汐问道。

　　“是这个。”花蕊拉低衣领，楚峦青立刻移开视线，让令汐去看。

　　她锁骨下方有处似荆棘的图形。黑绿色的棘刺由中心向外蔓延，几乎布满了她整个胸膛。

　　令汐眉头紧蹙，她认为这是类似于□□咒般的禁制，但比那要狠毒许多，并且从蔓延程度来看，她中禁制的时间太长，已经无药可解了。

　　花蕊听后呆滞一瞬，而后露出一个绝望而凄苦的笑容：“我早该想到的。”

　　“我可以为你暂时压制它的影响。”

　　“真的？”她立刻充满希冀地望着令汐。对方点头道：

　　“是。不过最多只能维持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花蕊垂头自语，复又抬头道：“那元霜他们......”

　　令汐拿出一个小瓶：“这里面是紫府莲丹，吃下即可缓解禁制咒力，只有三颗。”

　　“三颗？但我们有四人。”花蕊又愣住，但还是感激地接下了丹药。

　　经过花蕊的解释以及一路上的见闻，二人已经大致明白那所谓的大王是个什么东西了。

　　它的势力应当比想象中大，极可能还存在着数个“百艳楼”，以幻境诱人，控制着许多如花蕊般的小妖。

　　令汐想的是将这里的幻境毁掉，把人救出去，而楚峦青则打算直接把那家伙揪出来。

　　他们是从棘刺林中进入幻境的，幻境解除后，那些人都会回到原先的地点，所以即便费劲将他们搬出去也没用，就任他们去吧。

　　两人商议过后，决定由令汐带着花蕊去找她余下几个伙伴，楚峦青留下把此楼的根系破坏掉。

　　“你要当心。”她看着跃跃欲试的少年嘱咐道。

　　而他仍展颜一笑：“放心吧。”

　　于是他们兵分两路，令汐与花蕊离开了那层楼，她对满脸焦急的小花妖说：“没办法知道他们在哪儿吗？”

　　“大概能感受到，他们就在楼下。”花蕊十分在意同伴，脚步变得急匆匆，精致的翘头履踏在台阶上发出“噔噔噔”的声音。

　　“念珍，安静些。”

　　楼下某间厢房内，一道纤细的女子身影看着来回踱步的人，出声道。

　　“姐姐，你要我如何安静。”名叫念珍的狐狸眼女子回头急切道：

　　“现下招了个惹不得的人，上边的汲灵阁已经被毁了，还不知花蕊的安危，我、我实在难安。”

　　“你别急，我这就去寻她，你与狸奴留在这儿，别轻易出去。”元霜蒙着面纱看不清真容，但她比念珍镇定得多，一看就是拿主意的角色。

　　“不行！”念珍一听就阻拦道：“万一遇上那人，你就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怎么找花蕊。”

　　“难道干坐着就能成事吗？”元霜一句话说得念珍语塞：“你性子向来急躁胆小，就安心待着吧。实在不行，我还可以禀报大王。”

　　“大王？”听到这个词，不仅是念珍，连一直沉默的狸奴脸色都变了变。她惊惶道：

　　“不能禀告大王，要是大王知道了，定要让咱们生不如死！”

　　“眼下也没别的办法了。”元霜神色坚定：“再说百艳楼这么多层，未必就会碰上那家伙。或许我能先找着花蕊。”

　　“那找到之后呢？”念珍忽然定下来，双眸中是藏不住的哀戚：“就算花蕊没事，但我们如何能对付得了他？即便大王知道了，会不会保我们？”

　　“你别这么想......”元霜眼中也露出些许悲楚。

　　“呜呜呜......”念珍干脆低头啜泣起来：“你们不也一清二楚么......这么多年，大王何时重视过咱们......”

　　“那就逃出去如何。”

　　狸奴清冷的声线突然响起，回荡在厢房之中，却使其余二妖都愣住了。

　　“你，你怎么能？！”念珍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怎么敢如此直白地说出来，也不明白他为何没有遭到惩罚。

　　“只要心绪没有太大起伏，就不会被发现。”他面上古井无波：“我试过很多次，如念珍所说，大王并没有那么重视我们。”

　　她们赶紧闭气凝神，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方才说，逃出去？”

　　元霜性子本就稳重，调整得也很快，她用最平常的语气问，果真没有任何反应。

　　“是。”狸奴轻轻点头。

　　“可，怎么做？”念珍也不再如之前那般焦躁：“我们根本无法离开百艳楼。”

　　狸奴却没有回话，他墨绿的眸子里情绪复杂，似乎陷入沉思中。他眼前浮现出那个少女的面容。

　　从没有人......用那样的神情同他说过话。

　　明明只有一面之缘，她的笑眼却似烙铁般印刻在心上，即使不碰，也会时时感受到它的存在。

　　他知道这样不应该，百艳楼的客人最终都会成为这诡楼和他们的养料，可他无法自控。况且如今他竟听到了那少女没有死的消息，烙印便生出根来，要在他心中留下无法拔除的痕迹了。

　　他并不确定那少女会帮他们，只是在可笑的好感驱使下说出的蠢话，因此理所当然地遭到了两位姐姐的否认：

　　“狸奴，真想不到你也有糊涂的一天，你忘了咱们对他们做了些什么？我还要乞求他们手下留情，放咱们一条生路！”

　　他当然明白，于是再度沉默下来，感到刹那恍惚：我们会死么？

　　狸奴对死亡没什么感受，因为这些年见过太多。他们无所谓对错，只是服从大王的命令。可每回给客人斟酒时，陪他们笑闹，冷眼旁观这些人迎接他们的命运时，他总会有种说不出的疲倦感。

　　这疲惫感日复一日地压在心间，他只能日复一日地将它们扫到角落。可即便如此，他仍不得不在无人时面对这些垃圾。

　　他需要一个能将他拉出这泥潭的机会。

　　他渴望离开百艳楼。

　　“元霜、念珍、狸奴！”

　　机会在意料之外撞了进来。花蕊的身影出现在厢房门口，她带着哭腔喊道：

　　“终于找到你们了！”

　　“花蕊？！你没事吧？”两位姐妹起身惊喜地迎上去，却在看清她身后那人时陡然停住脚步。

　　“别担心，我是来救你们出去的。”令汐环视一圈，视线在狸奴身上多停了一秒。

　　花蕊赶紧将紧握的手掌摊开，里面躺着个小瓷瓶：“你们瞧，这位姑娘说吃下这个就能暂时压制大王的威力，足可以维持一个时辰。”

　　“太好了！这样我们就能......”念珍欣喜地喊出声，可因为太兴奋，她的心思招来了惩罚，体内禁制发作，她捂着胸口神色痛苦地跪坐在地。

　　“念珍！”花蕊焦急地蹲下身，给她喂了一颗丹药。

　　“呼......”紫府莲丹的药效立竿见影，念珍感到心口绞痛立刻消失了，这才呼出一口气，瘫坐下来。

　　但她的惊喜远超过心有余悸，马上就抬头雀跃道：“是真的，真的有用！”

　　“姑娘，你此番肯前来相救，我们感激不尽。”见到念珍恢复，元霜也不再怀疑，向令汐诚恳地道了声谢，只是神色间的忧愁并没有消去多少：

　　“我们姐弟四人从灵智初开时就在这百艳楼中，你或许能够暂时帮我们抵御大王的威压，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何况离开了百艳楼，我们又该往哪儿去？”

　　不得不说，元霜在这几只妖里的确是最成熟的，不过像花蕊和念珍那么笨也属于天赋异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