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君弃尘》萝卜卷子

33、自杀替魂忆起往昔

　　杨泊越喝完粥才想起自己的疑惑：“你去山下买吃食，飞着去的？盆中水的热气还没有散去，你就抱着热乎的吃食回来了？”

　　夕源拿勺子舀粥的手顿住，叹着气看向门口，“今早为你擦拭完身子，本是打算去山下买吃食，结果刚出门热腾腾的食物就找上门来。你刚好醒来，干脆拿给你吃了。”一切都是如此正好……

　　杨泊越看到来人也愣住。怪不得今早一股热流涌上心头，结果察觉是黑牌之力。本以为是系统bug，如今看来，是要结束了。

　　来人穿着怪异。上身宽大，下身松垮，衣服并不合身。颜色鲜亮，却又套的里三层外三层。而面孔是队长。他正拿着曾经王敢用过的笔记本，钢笔却不是宿舍里看到的那支。

　　队长身旁站一怨魂，腰间配一把宝剑，是个熟面孔：蓝跃苏。

　　杨泊越不禁皱起眉头，“因果竟在跃苏姑娘身上？”

　　队长却摇摇头，“不知道。她执意要见你，而且是她先找到的我。她是靠这本笔记本找到的我，而且她见我第一面并不是问王敢的去向，而是问：孔硕。所以我觉得，应该离真相很近了。而且按照现实时间，三个小时后孔硕就要被枪毙，没有时间怀疑了。”

　　蓝偌走上前来，向杨泊越伸出自己的手。“倘若非要有一个人知道一切，他应该只希望你知道。而我的困惑，或许也只有你能解。我只能将这一切拜托给你了，杨泊越。”

　　杨泊越忍着痛坐起来，从裹得严严实实的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握上去时，脑子里只有一句话：王敢，我他妈真欠你的！

　　杨泊越站在黑暗之中小声痛骂：“我倒要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那些破回忆怎么还不出来？莫不是还要我在这黑暗中自己寻找？”边甩袖嘀咕边往前走。

　　“你们别过来！我，我是有靠山的——”杨泊越眼前突然出现一束光，光正照着黑暗中的女孩。女孩面前的黑影逐渐显现，是一个高大的男人，和一个下身脱光的男孩。

　　男人不知轻重，抬手给女孩一巴掌，将她扇的闭了嘴。“靠山靠山，你是我买回来的，你的靠山把你送给我了，还不明白么？那老子今天就告诉你，你的靠山是个屁！”

　　男孩也被这一巴掌吓到，想往男人身后躲，可刚退一步，却被男人拽回来。“你也是，都买回来了，有什么好怕的？一点也不随我——”

　　“你多少钱把她买来的？”杨泊越走上前，几人看不见他。气得他咬着牙皱眉，他自己都忘了，这是回忆。

　　“那敢问，你买她用了多少钱？”相同的话，却是一个在意料之外的熟悉的声音。

　　杨泊越震惊之余转身，是王敢。一袭青衣，白色腰带上系着一个金线缝制的钱袋。他将钱袋取下，随手扔给男人，“想要这些，便把这女童留下。”

　　男人接过钱袋，笑嘻嘻地将女孩拎起来，“那我要是都要呢？”

　　王敢笑着走过去，一拳将男人打倒在地：“那你一个都别想要。”

　　“要要要，要要要要。要还不行？瞧你这小郎君，看着温文儒雅的，上来就动粗。这女的也不是什么稀罕货色，给你便是。”对着旁边的男孩踹一脚，“走了，还待着不动，怎么跟个女的似的？赔钱的玩意儿。”

　　王敢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向女孩，而是站在原地看前方的父子，直到两人的身影走出拐角，才向女孩走去。

　　他递给女孩一张干净帕子，“把嘴角的血擦擦，往后我就是你的靠山。”

　　女孩点点头，犹犹豫豫接过帕子，忍着痛将嘴角的鲜血擦干净。看向王敢的眼神中满是警惕，身体依然蜷缩在墙边，并没有动。

　　王敢从袖子里拿出几两碎银放在地上。“自己谋生也是一种选择，你年龄尚小，握太多银钱容易被人抢去，暂且先给你这些。若是日后不够，直接去任何一个衙门，说找孔硕。他们会给你银钱。绝不会随意打发你，甚至会请你吃饭。”说完转身就要走，却被女孩拽住衣角。

　　女孩趴在地上抬头看他，“我，我信你。”反正怎样都是一死，他既然将我从魔爪中救出，又怎会推我入深渊？不妨，赌上一赌。

　　他给女孩起名：蓝偌，字跃苏。没有任何意义，他也只是恰巧想到。本身要取月字，可蓝偌自己不喜欢，于是便挑下个她喜欢的跃字。

　　女孩时常见王敢在笔记本上写字，从不曾过问，她担心会打扰到他，她贪恋他的认真。

　　王敢让她叫他哥哥。他也一直将她当作妹妹。他教她习字，教她练武，教她做人要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从不曾教她规矩。

　　她是他手上的利刃。白日陪伴淑嫔娘娘的是王敢，夜里与娘娘颠鸾倒凤的是一名银牌，这名银牌与王敢身形一模一样，由蓝跃苏亲自挑选。而这时的蓝跃苏不仅已经成为皇后娘娘最信任之人，而且还是淑嫔娘娘与外界联络的线人。

　　后来公主降世，淑嫔娘娘为其取名夕柚，字浸甘。音同西柚，娘娘曾经最爱吃的。

　　蓝偌曾在栖梧仙涯与宗贤、宗雅一同成长。却与后来自愿加入的胡智萦玩的最好。宗雅心思单纯，蓝偌心思细腻，一起玩耍时她总会想倘若自己不曾经历那些，是否亦如这般？

　　而胡智萦天生聪慧，年纪虽轻，却总能听出她话中的暗喻。所以当她遇到一些事时，也只会找胡智萦倾诉。胡智萦也将她当做知己，哪怕她在宫中，胡智萦也总会想法子去看她。

　　“我明白，你喜欢墨玉，就好似我喜欢哥哥，可对？”

　　“……我知道此话你未必听，可王敢，并非良配。何况他还无意于你，可谓是险上加险——”

　　“你不必劝我，我的命是哥哥的。我这一生都忠心于他。倘若不喜欢他，我也会一世追随他。这是我的选择。就好似你选择墨玉，旁人不可动摇一样，我之心，亦是如此。”

　　“他对此作何感想？”

　　蓝偌摇头，“我不会让他知道。况且，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看到过他发出的信号了……”

　　“哪怕这样，你也不易主？”

　　“皇后娘娘待我不错，可我的命，是哥哥救的。没有他，便没有如今待我不错的皇后娘娘，更没有我。”

　　蓝偌却没有想到，下一次见到王敢，却是最后一次见到胡智萦，最后一次见到皇后娘娘，最后一次见到她自己。

　　宝剑上的石头是玩耍时所得，上面的锦鲤是她亲手雕刻。长相奇丑，并不似锦鲤，可是她雕刻的，她知道，再丑那也是锦鲤，她的锦鲤。

　　皇后娘娘她们不止一次说她有灵性，时间都不舍得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她们又怎会想到，她没有时间。

　　她的时间在夕柚降世那一刻定格，是王敢亲笔写下，她笑眼看着。

　　杨泊越看着眼前的怨魂，不明所以。“王敢？救下你，然后杀你？为何？”

　　蓝偌比他还急，“我以为你明白他。”

　　杨泊越无奈摇头，“我不明白。”

　　“那，那这世间再无人可解此惑了——”蓝偌几近绝望，依然平静。

　　“不。”杨泊越突然想起，“有人。三个小时后，我们那个世界，真正的王敢要死了。死前你若是能见到他，他就能为你解惑。你有什么要问的，直接问他本人。我自杀化作魂魄，你从系统进入我那个世界的身体，让队长带你去见他。”

　　“不可。”夕源神色紧张，“你现在的身体能经受自杀的冲击？这不是一件小事。”

　　杨泊越将冰凝聚掌心，被夕源的红牌之力瞬间化开。杨泊越看向他，在有外人的情况下双手合十，“算我求你。就像你曾经有想要帮助的人一样，如今我也是。”

　　杨泊越见夕源有所动容，掌心聚集冰锥直捅心脏，体温将进入心脏的冰锥融化，血水流遍被褥。所有人皆是呼吸一紧，夕源却失了神，异常冷静。

　　笔记本上寥寥一笔：蓝偌之魂代替杨泊越回到现实。

　　蓝偌便钻入杨泊越的身体，被系统带进空间，队长领着她。

　　杨泊越化为灵魄，站在夕源身后满脸震惊。粥放在桌子上，夕源脚边是一滴一滴的血液，有聚在一起的，有分离开的。那不是杨泊越的血，而是从夕源掌心滴落，被夕源指尖生生掐出来的血。

　　“夕源？”杨泊越轻声唤他。却唤出从他眼角滑下来的一滴泪。

　　“我真想假装看不见你。可是杨泊越，昨晚我听进去了。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进去了。你呢？”

　　杨泊越盯着地上那滴泪，一时竟忘记如何眨眼，开口也只有一句：“对不起。”

　　“你的这具身体，在你魂魄回来时要休养多久，你想过么？甚至，若是你的魂魄回不到这具身体中，你当如何？”

　　“我可以再创一个身体啊。”

　　夕源回头，充斥着血丝的双眼中满是愤怒：“那个身体叫杨泊越。再创一个叫什么？”

　　“……”杨泊越本想说还可以叫这个名字，可看着夕源愤怒的样子，明白夕源在乎的不是名字，当即便闭上嘴。

　　夕源起身将满是鲜血的被褥抱出去，经过杨泊越身边时，咬着牙：“杨泊越。你不明白，我看着你被杀，我看着你自杀，两次。你死过两次，我都见过！”也都无力阻止。

　　杨泊越盯着夕源的背影，一言未发，眼中满是心疼。

　　对了，夕源是系统灵，他什么都能看见，他什么都知道……杨泊越刚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