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希极限》兔芘

2、旧人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睡的呢？
　　李决不管了，脚下生风地奔过去，扣住应允承的后脑吻住他。
　　既然认定了是梦，那就大胆些，方肆些，无所顾忌些，毕竟梦境如此美好，不珍惜的话简直暴殄天物。
　　他吻着应允承，像是吻着那个五十年一遇的夏天，热烈而经这久，缠绵而珍重.
　　李决觉得大概活着也不过如此了，现实里得不到的物，做不成的事，爱不了的人就只能在梦里实现。
　　即使醒后的遗感时光极有可能超载，但是那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梦里实现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完美，任何一个人可以在任何一场梦里去宣泄任何一种情感。思念也好，愤怒也好，不甘也好。
　　对于李决来说，梦很美好，因为他能在梦里剥去现实生活中的所有躯壳，褪去所有保护色，让那个无坚不摧也无所不能的李决睡一会儿，成为一个会哭会笑会耍赖闹脾气的李决。

　　从北京到这来以后李决就有了酗可乐倾向，在他的办公桌上永远有四样东西：一个600ml的玻璃烧杯，一个粉色画着 helloketty的保温杯，一盆小番茄，还有365天不断档的可乐.
　　可能是错觉，他深情吻着应允承不过数秒，脸上竟缓缓地爬上了两行滚烫的清泪.
　　他松开应允承，心里想，这梦太真实了，如果是现实那该多好。
　　“应允承，我说过，你不要等我。”
　　对面的应允承呆呆地望着他，脸上还挂着当年的秀气，十几年的风霜在他脸上极少留下痕迹。
　　“我没有在等你，我只是又走回来了而已”应允承说.
　　李决擦去泪，如果这场梦是真的.再让他参加十个保密工程他也愿意。但是现在他怕醒来会哭得没法去机场。
　　所以不可能的梦应该被杀死在初次分裂时。
　　他说，也行啊，十几年没见你，也是想再看你两眼，别等把最后的机会都浪费了，以后后悔都来不及，应允承，我特别喜欢你，上次没好好跟你告别，次还跑梦里来跟我要别言，行了，我也该醒了，你先别告诉我这是梦，我这就回西北了，要是有可能的话，你也别来找我了。你应该是娶了江斯映了？那挺好的啊，反正不差。最近有点，神经衰弱，见了你这话也止不住了，你别烦我啊，好多年没说这么多话了。你走吧，这次真别再回头了.
　　剩下的几十年你慢慢享受，要是我走在你前头，你就也记得去西北找找我的魂，我怕下辈子再忘了你，那就真不值得了.
　　李决最后决绝得像上次去参加“广寒”，他拍了拍应允承的肩，目光在他身上了粘了好几分钟，这才朝眉间堆了千堆雪的应见承点点头，转身要走。
　　“李决，你看好我，你没做梦。”
　　李决转过头去怔怔地望着他，就凭这句说他就认定这绝对是场梦，因为也就是只有应允承会在梦里这样跟他说说了.
　　所以他坚信，这绝对是个梦，必须是个梦。
　　十九年前他和应允承分开，十七年前他来到了这里，十五年前他成了水果店的老板，现在，应允承回来了，他却已经靠着药物和可乐熬了十八年，日日难安，夜夜难眠.每每夜晚降临他就会想起应允承曾在那一年在阳台上耗了将近一个月的晚上，只是为了给他一份生日礼物。
　　夜是应允承，月是，星也是.
　　当地有个植物园，那次单位组织去玩。
　　李决那次也跟去了，透明的棚子里种着大大小小各种绿植，一走进去是满目的生机。
　　当别人都去看那株观赏价值极高的兰花的时候李决却在一堆多肉前挪不开了脚.
　　这里的多肉叶片表面也落着一层淡淡的绒毛，就像是那天夜里映着月光的多肉一样.
　　他心中千千结，眉间愁雪万斤重。
　　他想起了那个在玻璃花房里，昙花和多肉旁，浸着满身的月光神明般的把他扑到地上接吻的应允承
　　全世界都是应允承，李决避无可避
　　而他的世界里没有应允承，这个城市人口密度那么高，人山人海，川流不息，他很不安。
　　在喧嚣的城市里，总有些人是擅长一个人默默承受的，承受着过往的经历，回不去的回忆，刚刚擦肩而过的那个陌生人，是别人可遇不可求的难忘。
　　李决愣着神并没有什么混乱的回忆从记忆深处鱼贯而出，他只觉得空，心空神也空，而唯一能填满那些诡异的空的，只有应允承。
　　他看着应允承，应允承也在望着他，仅两步之隔，他们似乎忽然回到了那个五十年一遇的夏天.
　　但如果再给李决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却会选择不答应所长的要求，不带应允承，不去用玻璃烧杯，不再只喝牛油果味的酸奶，不再多看应允承一眼。
　　一只阿斗翻不了刘备的天下，一个应允承却是李决最后的家.
　　“李决，你得过来抱住我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应允承说.
　　李决仍坚信自己在做梦，为了明天不痛苦，他应该是当断则断.
　　虽然十九年了也没断过。主要是因为他安慰不了自己，实在是无能为力。
　　李决的眼睛前又一次蒙上水汽，他强忍着哭腔故作镇定，“应允承你不要再折磨我，我真的是自愿离开的，你的前景太好，我不能耽误你.我也真的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让我在梦里还这么难过！”李决在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种矫情可笑的话，他觉得羞耻，但一想到是在梦里，更是在应允承面前，一切又变得无所谓了。
　　应允承又心疼地望了他片刻，“好啦，我知道我回来的太晚了，但这次我来了就再也不离开你了，你过来抱抱我吧，好不好？”
　　李决在这十九年里的变化很大，因为这个城市让他不安，所以他就无时无刻不想把自己蜷起来抱在一起以求匮乏的安全感，可能李决这一辈子获得过的拥抱都很少吧，所以每当应允承主动去抱他的时候，他永远都特别用力，好像只要一松力气应允承就会飞走一样。
　　应允承抓住了李决，那年的尾巴追过来，李决又瘦了多少？
　　他本来就不胖，现在看起来还正常，抱上去却是硌人得很。
　　这样的情况，他又是在怎么逼自己，让自己看上去正常的？
　　应允承抱着他失踪的青春，用力勒进生命里，刚开始李决还在用力抱他，后来竟然不知觉地松了力，全身放松下来，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
　　应允承以为他累极了.就保持这样的姿持过了几分钟.可当他叫李决的时候，他发现李决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