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白月光只想当咸鱼》端仞

34、体弱王

　　三日之期内，江南蓝家果真慷慨放粮。对贫困的乡镇更是主动送粮，不仅送粮，还送肉，送衣，送农具。

　　此番作为顷刻间便为蓝家赢得了好名声。

　　“王爷此番作为，并未起到震慑蓝家的作用。”谢长风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袍子，墨发以一根桃木簪简单别着。

　　春雨落在谢长风掌心，球面透着一双经年握剑磨出的老茧。

　　这双手的斑驳与淡如松柏的脸委实不配。

　　谢长风微怔，他忧思如何与温酒表明身份，又唯恐惹怒了这位深不可测的清乐王。但依着清乐王的聪慧，若他有意露出些端倪，给足对方台阶，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阿切！”

　　温酒接过温秋送过来的面巾，捂着面，瓮声说：“我震慑蓝家作甚。”

　　谢长风听着他气若游丝的声音，便暗叹了一口气。

　　他如今是信了这位爷的体弱多病，三日前还能势压蓝子濯，更兴致勃勃专研美男榜揭榜章程的人，昨日说病倒便病倒，脸烧得绯红，一整日连眼都没能张开过。

　　温秋等人却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想来平日里这人也是这般说病倒便病倒，才让下人们都习惯了。

　　“若非为了震慑蓝家，何须责令蓝子濯放粮。”谢长风收回视线，问道。

　　温酒抽着鼻子，敲着脑袋坐起来。

　　温秋递了热水过去，温酒摇了摇头，道：“小秋秋，爷膀胱受不住了。蓝家富可敌国举世皆知，但如今大晋四海升平，国库充裕，蓝家当真能富可敌国？”后半句是同谢长风说的。

　　大晋近百年繁荣昌盛，国库想来确实不缺钱。温酒若不是为了震慑蓝家，那便是……

　　“遥儿，猜到了？”温酒眨眨眼，踉跄着爬起来。

　　温秋将披风替温酒裹上，又递了好不容易褪下的汤婆子过去，今日下雨，江南又泛潮，王爷这身子可顶不住。

　　温酒倒也未逞强。

　　谢长风见他下床，稍作迟疑后上前，将温酒扶到软凳上。

　　温酒凤眸霎时间若花开蝶舞翩翩。

　　“遥——”

　　“你想试探蓝家。”谢长风垂眸，将温酒的话堵在喉中。

　　温酒满心皆是欢喜，这一丝的甜便叫人心花怒放，亦知何为过犹不及，进退有度，只满目含笑，点头道：“大晋安稳，国泰民安，长风军亦可休养生息。”

　　云遥自然也可长留晋都。

　　谢长风心中一怔，温酒这般作为是为小我，却又成就了大国。

　　清乐王，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两人说话间，竺笛捧笛来请云遥。

　　“今日应是最后一日了罢？”温酒问。

　　谢长风点头道：“温三性子好，又有《镇魂》曲相佐，今日末将与竺先生再疗养一次，足以。”

　　竺笛垂眸哑声道：“云先生唤我竺笛即可。”

　　温酒道：“不过一个称呼，阿笛也不必如此拘谨。遥儿既愿唤你一声先生，必定是你身上有遥儿敬仰的地方。”

　　竺笛默然点头，算是应了。

　　温酒一口一个遥儿，不分场合不分人，谢长风听得颇为别扭，忖量之后，道：“王爷可唤末将‘兮风’。”

　　“兮风？”温酒心道，我的遥儿怎也同谢长风那蛮子重了名字，“可是遥儿的字？”

　　谢长风默然。

　　“兮风”二字，已有数年不曾有人提及了。

　　温酒见他神情黯然，已然想到些许，却又觉欢喜。这般珍贵的名字云遥却愿意告诉自己，定然是榆木疙瘩开了窍，铁石心肠裂了缝。

　　可惜他就温酒这一个名字，清乐王倒是有个字，却难听得很。

　　谢长风未等温酒想出个回礼，便与竺笛一同离了去。

　　温酒心中喜悦溢于言表，只觉浑身充满了力气，拉着温秋要给自己想个只给兮风唤的小名。

　　那不知趣的蓝子濯竟又来叨扰，说是听闻清乐王身体抱恙，特送来珍贵药材。

　　“王爷身体不适，回了罢。”温秋蹙眉道。

　　温酒伸了伸胳膊，说：“爷见。”

　　“王爷？”

　　温酒笑道：“爷此刻若是不见，信不信蓝庄主一天能三顾茅庐。”

　　“王爷身体不适，不可胡闹。”温秋道。

　　温酒：“小秋秋放心，爷心中有数。”

　　蓝子濯是亲自来的，带了足有三箱珍稀药材。人参灵芝不计其数，虫草鹿茸宛若批发。

　　温酒扫了一遍，心中便开始惦记如何让厨子拿这些珍稀之物做些药膳，给遥儿，哦不，给兮风补补身子。

　　蓝子濯已有三日未曾见到温酒，多的是挂念。又见温酒面若桃红，笑靥如花，心中想着：先前阿酒不过是同自己耍些脾气罢了，骨子里仍惦念着自己。

　　便是连脚步都急了三分。

　　“阿酒，身子可好些了？”

　　温酒拍了拍手，蓝子濯送来的礼他甚是满意，连带着瞧蓝子濯也顺眼了三分，道：“托蓝庄主洪福，本王此刻身心通畅，甚好。”

　　蓝子濯又道：“若是如此便好。今日春光烂漫，风轻日暖，阿酒可愿与我泛舟赏荷？”

　　“荷？”温酒讶然回头，“枫城四月虽已退了寒，荷却不是季节，不知蓝庄主要赏的荷是哪般荷？”

　　蓝子濯扬扇，眉宇间有喜色，更多的却是傲意：“阿酒去了便知。”

　　四月的枫城凉意退了十有九，但于温酒来说，还是冷了些。

　　温秋已将拒绝的话卡在了喉间，温酒却先点了头，含笑道：“既是蓝庄主相约，盛情难却，本王自当应允。”

　　蓝子濯应是筹划已久，温酒方才点了头，一应的随行伺候仆人便在园外候着了。

　　温秋不敢大意，又准备良多，一行人方才浩浩荡荡出门。

　　温酒捧着热茶，坐在貂毛铺就的坐垫上，眉间瞧不出丝毫颜色。

　　温秋低眉与主子添茶，小泫儿便嚅声嚅气板着小粉脸儿教导。

　　“王兄体弱，茶当少饮些才是。”

　　温酒抬了玉扇笑呵呵要往小泫儿头上砸，便听马车外蓝子濯道：“九皇子与阿酒果真如亲兄弟般亲密无间。”

　　温酒凤眼微挑，眉目间溢出一丝凉意。

　　蓝子濯的语气，令温酒不快。

　　身为商人，蓝子濯察言观色的本事自是不弱。察觉到温酒的异样，立即卑躬屈膝将面子拉得极低，只道：“阿酒若有吩咐随时唤我，路途不近，阿酒身子方好些，我便不烦扰阿酒了。”

　　说罢恭恭敬敬伏身一拜，继而爽快离去，一路上当真未曾前来叨扰过。

　　温酒敛眉，拂袖端了茶，又瞧着小泫儿可怜巴巴的眼神，不自觉笑出声道：“小萝卜丁的，同老头子似的。小秋秋，瞧吧，都是叫你教出来的。”

　　温秋道：“王爷不可妄言。”她不过是一介婢女，岂担得起教皇子的名头。

　　温酒复而将茶放下，哀叹了两声便躺到柔软的榻上，嘟哝着什么温秋也未曾听清，只没一盏茶的功夫便瞧着温酒已然睡了过去。

　　清乐王身子不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旁人不知道，清乐王的身子是真真正正的不好。旁人一个喷嚏便算了，清乐王若是打了一个喷嚏，那必定附带一场高烧，几日的浑浑噩噩，甚至卧床半月也不无可能。

　　王府里的管家到仆人无不日日夜夜忧心着主子爷的身子，便是宫里那位也常遣太医看望，独独这正主儿向来不将自己的身子当回事，愁不死一王府的下人。

　　温秋悄声叹了气，将被褥与温酒掖了掖，又将小泫儿引到了旁边的马车里，复而回来贴身照顾。

　　所幸这一路未有多少颠簸，马车又走得慢，温酒竟也没醒过。

　　待温秋将他唤醒时，温酒费力张着惺忪睡眼，瞧着眼前莫名有些熟悉的场景，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脱口便道：“卧槽，老子还在做任务？！”

　　他嗓音带着初醒的干涩，语气却惊悚无比，震得温秋都是一愣。

　　江侍卫更是拔刀将马车团团围住，只当有敌来袭。

　　蓝子濯那边更有数十名蓝衣人以迅雷之势围了过来。

　　蓝子濯只会些皮毛功夫，倒是落后了一步。

　　一时间，整个出行队伍如临大敌。

　　还是小泫儿怔怔说了声“王兄可是梦魇了？”方将温酒拉回了神。

　　温秋亦回过神，忙掀了车帘，冲众人道：“无碍，王爷梦魇了，送些蜜水来便是。”

　　温酒饮了些温热的蜜水，灵魂方才归了位。他这一觉睡得可不安稳，竟梦回了攻略蓝子濯的时候。

　　也不知是不是系统故意报复，狗屁般的过往历历在目，恍若身临其境。

　　温酒举目，也亏得这一梦，让他将早便遗忘到九霄云外的细节一一想了起来。入目曲水流觞般的宅院，可不就是他曾向蓝子濯描绘过的景色么。

　　“接天莲叶无穷碧”，那时蓝子濯初得员外赏识，温酒替他高兴，斥资打了二两酒，两人幕天席地，畅谈美好未来。

　　蓝子濯便问：“阿酒，待我们富足了，阿酒想做什么？”

　　温酒当时满脑子都是退休，去它的任务去它的系统，还真认真想了一番，想来想去什么都想要，恰巧听得蛙声连绵，出口便道：“接天莲叶无穷碧，若当真富足了，我便让人种上几十亩莲藕，在接天的莲叶中泛舟，饮酒，再随手摘两朵莲蓬，遮太阳。”

　　蓝子濯撑着脸，一脸疑惑问：“阿酒缘何要用莲蓬遮太阳，莲蓬那般小，想来是遮不住太阳的。”

　　温酒脸上的笑显得有些俏皮，回道：“装逼啊。”

　　蓝子濯不懂何为“装逼”，也未曾让他的阿酒享受到所谓的富足，自然，也无人为阿酒种下数十亩莲藕，长出无穷碧的莲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