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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虎崽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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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风掀了车帘,先于温酒自马车躬身而出。
蓝子濯死水般的眸子顷刻间炸裂出惊涛骇浪来,却又在下一秒迅速冻结。
不是他的阿酒!
竟不是他的阿酒!
谢长风抬眼便与蓝子濯狠厉的目光对上,如此昭然若揭的怒意实难不让人生出诧异来。
蓝子濯低敛的眉眼已然在情绪爆发的边缘,手持的扇骨自掌心碎了一道肉眼可见的沟壑。
那一方车帘终又探出了一只手,一只纤细却不失骨感的手,教人一瞧便知是位男子。
温酒探出头,微扬的唇角为江南的初春日平添了几分美好。
剪水的凤眸一如记忆中,温润儒雅,可如今,这双漂亮的眸子却紧锁在了另一人身上。
蓝子濯掌心浸了血,碎裂的扇骨扎得极深极深,他好似没有痛觉,迈着大步子毫无礼数,急冲冲行至马车前,伸了手,又小心翼翼收回去,张了口,转念又咽下满腔的话。
温酒将蓝子濯的动作尽数瞧在眼里,末了也只有一句:“劳烦蓝庄主了。”
蓝子濯似是被“蓝庄主”三个字烫伤了一般,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方才险险站稳。
谢长风抬眸,清乐王与这蓝庄主,似是渊源颇深的样子。
蓝子濯顿了片刻,方又急急拱手行了大礼,连声线都带着颤抖:“阿酒言重了。”
而后抬手,恭恭敬敬将温酒一行人迎进庄中。
念酒庄占地上千亩,虽不似清乐王府那般雍容华贵,也兼具了规模宏大与金碧辉煌。
蓝子濯为温酒安排的,更是庄中主院濯酒园,这便是将自己的屋子都让了出去。
至于这濯酒园……
温酒摇着扇子,撅着笑,熠熠生辉的眸子瞧的却依旧是谢长风,一面道:“蓝庄主的待客之道本王心领了,不过本王对美人榜提名的公子们倒是更感兴趣一些,劳烦蓝庄主替本王换个离得近的地儿。”
蓝子濯立刻蹙眉道:“阿酒怎可钦羡那等杂碎。”
温酒眸光含笑,悠悠道:“哦?”
便是谢长风,也不由得重新审视起这位大名鼎鼎的年轻才俊商贾奇才江南首富蓝子濯蓝庄主。
如此明目张胆的追捧清乐王,是居心叵测还是有恃无恐?
蓝子濯目光灼灼:“阿酒当称美人。”
“放肆!”江侍卫拔刀相向,眸色冷冽。
温酒摇扇欲笑,冷不丁先打了个喷嚏。
温秋并一众丫鬟呼啸而上,汤婆子厚披风,不吝加持。
蓝子濯眸光微闪。
温酒倒不甚在意揉揉已然发红的鼻尖,瓮声道:“蓝庄主,外头可冷呢。”
蓝子濯引温酒入了主屋,却命蓝晨领了谢长风去候选人住的别院下榻。
温酒悠悠叹着气,由着江侍卫一众人将蓝子濯堵在主屋院外。
蓝子濯也不行礼,只笑意吟吟朝着主屋温声道:“阿酒舟车劳顿又屈居荒野,定已累极,我便不扰阿酒了。屋中热水用具若有不妥,尽管换我便是。膳食不喜亦可唤我。”
说罢,当真大步流星离了去。
而主屋则是一应俱全,想必是时刻备着的,只等他清乐王驾到。物件准备得这般齐全何须唤人,无非是给自己一个唤人的理由罢了。
温酒“嘶”声扶额,温秋立刻上前:“公子可有不适?”
“岂止不适。”温酒摇手一指,琳琅满目的古董名画,玉盘银箸摇曳生辉,“蓝庄子可真体谅本王的骄奢。”
温秋道:“公子当不曾看见便是,左右不过一屋子死物。”
话音方落,又有婢女怀揣着雪白兔毛的襁褓,盈盈一拜,轻声求见。
江侍卫横刀在前,久经战阵自带杀伐之气。那女子却是低眉垂眼,无半分怯弱之气表露。只将手里的襁褓收得紧了些,唯恐怀中襁褓被伤一般。
“还请江侍卫代为通报,庄主有礼相赠。”
说罢,将襁褓露了个角出来,女子怀中竟是一只白虎崽子!
小崽子瞧着脸眼都不曾睁,江侍卫不明蓝子濯此番行径是何意,唤人上前附耳低语吩咐了两句。
“白虎小崽子?”温酒捧着精致润泽的汝窑茶杯,踱着小步子,“枫城哪里来的白虎?”
蓝子濯送他一只虎崽子作甚?莫名其妙。
另一侍从又急急忙忙进来,拱手禀报:“公子,来送虎崽的婢女要将那小虎崽掐死。说是蓝庄主有令,若公子不收,便就地杀了。省得碍眼。”
“什么!”温三听得原地起跳,甚是惊心,“不要送回去就是了,怎的开口就是要杀,这庄子里的人都是疯子吗?”
温酒停了步子,指腹磨蹭着杯身,凤眸里溢出几分冷冽的漠然来,说:“既是蓝庄主的好意,本王岂能拂了。将虎崽带进来,告诉蓝庄主,蓝庄主的好意本王领了。”
温三急出一头“川”字,说:“公子怎么就收了。也不知道这蓝庄主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今天送头虎崽子,王爷、公子不收就要杀,明天送个姑娘来,公子不收可怎么办?”
说着好似那蓝子濯当真就要硬送个姑娘给自家王爷,顿时将眼瞪得更大了些,急急说:“王爷可不能对不起王妃!”好不容易瞧上一个呢。
温酒也不知哪根弦被触动了,寒着脸冷声道:“他敢!”
蓝子濯敢不敢送人过来尚未可知,温酒瞧着被温秋几人里三层外三层再三检查方才送进来的小崽子,却颇觉可爱。
白虎虽刚猛,奶都未曾断的崽子自是软儒怜人。就连小泫儿都瞪圆了眼,小爪子蠢蠢欲动。
温酒见状,心思一转,唤来温三道:“三儿,替爷将这崽子抱去给王妃。”
温三“啊”了一声,旋即喜滋滋将虎崽子抱起来。
那虎崽子迷迷糊糊的,还不曾有百兽之王的气势,被人换了许多手,拉耸着眼皮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被温三抱过去,也只嘤了一声,便再无其他反应。
温三瞧着便觉得嫌弃,这蓝子濯,要送稀奇物也不知送个精神的,这病恹恹的样子看着就像是被窝里淘汰,拿来忽悠自家王爷的。
“王爷放心,三儿保管替公子说明,这病恹恹的虎崽子公子才瞧不上呢,都是那蓝子濯多事,还吝啬!”
说罢脚下生风,跑得飞快。唯恐这麻烦在自家王爷跟前留得久了,让王妃误会了去。
温秋目送温三跑了出去,收了视线,上前与温酒斟了茶,垂眸说:“三儿这性子王爷不该如此惯着的。”
温酒抿着热茶,倒不觉温三这性子有何不妥,左右有他护着便是,只柔声笑着道:“小秋秋若那天有三儿千分之一的灵动,爷便是死也瞑目了。”
温秋立时没了表情:“王爷,慎言!”
温酒不甚在意,道:“让江侍卫领着兄弟们休息去吧,在这念酒庄,爷出不了什么事。”
话虽如此,不说温秋,便是江侍卫也不会将人撤了。
蓝子濯阴晴不定,对清乐王更无半分敬意,意欲何为还不知,岂敢不做防备?
江侍卫此刻正忙着因地制宜,重新规整安防事宜。
方走不足一盏茶功夫的温三,却又满身狼狈跑了回来。
温三左右脸上各有一个清晰可见的巴掌印,衣摆破碎,还粘了泥泞,遥遥一望,便是江侍卫心都跟着一跳,腾身飞掠至温三跟前,将其扶住。
温三怀中,小虎崽子俨然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嘤嘤个不停。
“发生了何事?”江侍卫一手扶温三,一手按在腰间刀柄上,目光如炬。
温三猛咳了两声,话未出口,竟先吐出一口血来。
温三身后,三个着异域服饰的男人信步而来。
为首之人一身白衣,腰间环殷红镶七色珠宝佩带,头顶金色雕鹰金冠,一双火红色的眸子妖冶万分,似笑非笑中透着摄人心魄的魔力般,叫人不自觉神魂呆滞。
其左右跟了两名以发遮了半张脸的黑衣人,皆是身姿挺拔,束身劲装将两人经年锻炼出来的强健体格突显无疑。
这两人露在人前的右眼虽是黑眸,却宛若深不见底的寒潭,透着摄人心魄的力量。
江侍卫仅扫了一眼便觉得心神震荡,无半分迟疑,将温三往伸手一送,寒光闪过,饮尽杀戮之血的配刀已然横于三人面前。
数十名侍卫整齐划一,拔刀相向,声势浩荡。
毕竟是见过千军万马的皇家军,三人的威慑还不足以令江侍卫一行人当真乱了心智。
“擅闯者,杀无赦!”江侍卫厉声怒喝。
为首之人火红的眸子闪过一丝诧异,似是没料想这念酒庄竟还有能在摄魂功下依旧保持清醒的护卫队。
但也仅有一丝诧异罢了。
司漠唅薄唇抿起一抹淡笑,火红的眸子里透着不耐烦,抬手漫不经心指向温三:“本宫要他怀中的虎崽子。”
江侍卫不知温三在这短短的外出时间里经历了什么,只见此人手指抬起的瞬间,一向活脱机灵的温三竟打着颤子往侍卫身后躲去,看样子是吓得不轻。
“给,还是不给!”
司漠唅耐心已到极致,挥手间凌厉的劲风扫过,势如雷霆。
江侍卫横刀甩出一道风刃。
“砰!”
两道力碰撞之下,生生将濯酒园前的拱形石门劈了个七零八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