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求神 ...
-
刚出炉的排骨粥很滚烫,不能一口满足,只能一勺一勺的吹凉送入嘴中,米粥的粘稠感和排骨肉香感充满舌尖,大快朵颐。
一碗热粥下肚,身体感觉暖暖的。
我这身衣服实在不适合外出,特别是这种重大的节日,于是我回家换了一套衣服,简深也加了一件红色的薄外套,遮住了米白色的毛衣,显得格外喜庆。
按照我们这儿的习俗,除夕这天要去民安寺祭祀,早上一次,凌晨一次。
民安寺在一座山的半山腰坐落着,顺着石梯走上去大约350米,再走400米的平路,然后再顺着石梯走50米就到了。
这里种满杉树,我的名字也来源于此。
因为是在南方,草木凋零并不明显,从远处看起一座座山,郁郁葱葱的。山顶上雾气漂浮,与天的颜色融合在一起,勾勒不出轮廓。
石梯上堆积一片片枯叶,风一吹便滚落至旁边的陡崖之中消失不见。石梯是由晶石板铺设而成,为了防滑,上面刻有凹凸不平的条纹,陡崖边上设有青石修筑的扶手。
传说在几百年前,有一段时间,这里的农夫上山砍柴和打猎会无缘无故的消失,刚开始只有一两个,人们以为是山上的猛兽叼走了,过一段时间就没事了,所以还有人上山,可是连续几个月消失了十几个,山下的人们为此很害怕,不敢上山。
那时候这里地方官是个胆小的,害怕山上的灾难转移到山下危害自己,为此他还做了几天的噩梦,夜不能寐,后来他召集百姓在山腰上建了一座山神庙。
大概是巧合吧,山神庙建成之后,从此灵异事件再也没发生。老人们把这个故事一代一代的传下来,促使子孙后代深信鬼神之说,后世也不断扩大山神庙的规模。
到了改革开放时期,科学改变人们的思想,把山神庙改为民安寺。
也因为这个故事,即使明安寺处于深山之中,不光是除夕,只要遇到什么事 人们都会来到这祈求平安如意,因此这里香火不断。
石梯大约有三米多宽,两人并肩走并不算拥挤。从下往上看,石梯上零星的布着孩童嬉戏、青年男女,还有孤身一人的白发老人……
真正热闹的时候是正午时分。烈日高照,人们认为这是佛祖离人间最近的时候,心中所倾诉的愿望,佛主祖能够听见,实现的几率也大,并且冬末春初的太阳也不太热。
我们以前也是正午的时候来,但是人太多了,处于人群中的压迫感会让人喘不过气来,周边环绕着聒噪的说话声,现在回想起来还有点恐惧,所以现在考虑到这种环境和我的身体,现在我们都是提前来,不早也不晚。
简深走在前面,在踏上石梯的时候回过头来,举了举手中装有香钱的塑料袋,对杨女是士说:“妈,我先走了,你要好好照顾姐啊!”说完,还没等杨女士回答,少年扬长而去。
简深的速度很快,一步两三个台阶的超过了前面的人,在我们面前变得越来越小。
我和杨女士并肩走着,不过才走了大约五分之四的第一段石梯,我就感觉心脏跳动剧烈,呼吸不匀,身体有些沉重,映入眼帘的一节节石梯和旁边带有露珠的杂草,微微晕眩,稍显重影。
但不严重,还能继续走下去。
杨女士一直观察着我的神色,见我面露难色,速度缓慢,忽然搀扶我说:“还行吗?坚持不住的话,我们就回去了。”
我摇摇头,像是在保持头脑清醒,也像是在否决:“不用,我可以,干妈,您真的不用这么担心我。”
杨女士还是一脸担心的说:“真的没事?”
我态度很坚决的说:“没事!”
“可是我怕你的身体承受不住。”杨女士不依不饶的说。
我从衣兜里掏出药给杨女士看:“我去年行,今年也可以,再说我带药了,不会有事的。”
杨女士知道拗不过我,只好作罢,不再多费口舌,保留体力继续搀扶我走。
我抿了抿嘴唇,用力调好呼吸,提着微软的脚走向一级级梯子。
步移景变,但我无心观赏,一心盼望快点走到平路。
这里的设计还挺人性化的,知道人爬这么长的石梯会累,在平路旁修建了一个亭子。
这也是我不愿回去的原因,又不是什么大病,休息一下就好了,用不着这么矫情。
亭子很大,是由8根朱红色的大柱子支撑着,每隔一根柱子的外壁刻有四个鎏金大字“安”“乐”“福”“财”,霸气外露。
牌匾为青底金字,赐名为“永乐亭”。
“悲喜感乐矣,生死叹安哉。”
亭顶铺着琉璃瓦,在阳光的照射下,金光四射,衬得落在上面的枯叶毫不起眼。
亭子里提供休息的地方不仅有围绕一圈的长椅,中间还设有石桌石凳,没有十几个人,亭子是不会满的。
亭口有烧香的地方,这个时候香看上去大体快满了,但不密集,我踏上亭子的那一刻,一阵风吹来,连带着香烟味道。
杨女士拿出随身携带的纸巾擦拭一方长椅,我坐下,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如果撑不住的话,我们就在这等阿深回来,知道吗?”杨女士蹙眉对我说。
我掏出兜里的糖果,撕开包装袋说:“不用,缓一下就行了。”
“你看你从小到大怎么这么犟?叫你别要熬夜偏要熬,以后秃头看你找谁哭去,现在叫你休息,非要上山,晕倒了怎么办?”杨女士的声音略带怒气,但不是很大,没有惊动亭子里其他人投了关注的目光。
我笑着把一个糖果塞进她手里。
我嘴里嚼着糖果,有些含糊的说:“别生气了,吃糖开心点。”
有时候我觉得我性格挺不好的,会做一些让人觉得麻烦的事情,明知道它是错的,还一意孤行的去做。
我也想改,却发现越想改越改不了。
我也没有不听她的话,我只是在跟我生气较劲,我认定一件事,就会拼命去做。熬夜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不是一时就能改掉的,而且现在是特殊时期,熬夜是必经之路,怎么能改?
当时小升初,身边的同学都很拼,平时我引以为傲的成绩在那时看起来平平无奇。
我意识到,努力的人总会超过懒惰的人,即使那个懒惰的人再聪明,他也有被打败一天。
我本身是不服输的性格,被这么一击,熬夜补习计划开始了。
我原本也是早睡早起的好孩子,刚开始的时候眼皮也会忍不住打架,实在是太困了,就学别人喝咖啡来提神,每天熬到12点才睡,总体是睡眠时间达不到的小学生正常睡眠的时间,自然报应来了,
白天上课时脑子迷迷糊糊,满困意,老师说了什么都没听懂。
后来我往眼角涂些清凉油,困意才勉强压制住,保持清醒的头脑继续听课。
这样逼了自己一个月了,最终的成绩达到自己满意范围内,努力总算没白付。
暑假的夜晚蝉鸣四起,燥热的天气没有一点睡觉的欲望,加上小孩的天性本是好动,于是又熬了一个暑假的夜。
初一开学后我试着早点睡觉,躺在床上什么都不想睡,却怎么都睡不着。
喝牛奶怕长胖,听歌怕伤害耳朵,总之鱼和熊掌不可得之,嫌这怕这的后果就是掉了好多头发。
无奈之下,我喝完牛奶后又戴着耳机听听音乐睡觉,果然,天不欺我,在双重催眠几个星期的作用下,我终于调好了生物钟。
结果三年之后的中考,我又不得不拼了,复而往之,又用了几个星期,戒掉熬夜。
既然小考和中考都这么拼,事关人生的高考怎么可能会松懈,只能更拼,所以熬夜这件事情真不怪我。
我一脸恳求的看向杨女士说:“我保证我高考完之后就不敢熬夜了,好吗?”
杨女士让步,继续说:“身体累垮了怎么高考,你没看见新闻上那么多考生在考场上晕倒,错失考试资格,还得复读,得不偿失。”
巧克力吃完了,我攥着巧克力的包装纸,起身说:“好,我知道,休息好了,我们走吧!”
嘴里虽说是答应了,但心里有它自己的想法。
亭口的一边除了有上香地方,另一边隔一米处有一个垃圾桶。
近几年来,政府高度重视生态环境,在山下设一个牌子,上面蓝底白字明确写着一系列禁止做的事,以至于山中不可鸣炮,现在的除夕少了那点年味。
我从杨女士手上接过刚才擦拭椅子的卫生纸,走到垃圾桶旁,把卫生纸和糖果的包装袋扔进垃圾桶里 。
山林之中,树木成荫,初阳透过枝叶的点点缝隙投到青石板上、杂草上、行人身上,形成斑斑驳驳的光影。
路旁的灌木丛长势旺盛,枝条随意伸展向小路来。
为了照顾我,我们的速度较慢,杨女士还是不放心我,一直搀扶着我的手臂,还时不时的询问我状况。
我回答:“没事,没有不舒服,还有一点就到了,可不能放弃。”
是真的没事,我没有像先前那样逞能,大概因为现在走的是平地,这一路走来都没有出现什么不适,这样显得早上那碗粥没什么能量。
我知道我这样做自己捞不到什么好处,还会给别人带的麻烦,这种得不偿失的行为任谁都不会做。
但是我会做,因为我觉得其实这个地方我来过很多次,少一次来也没多大影响,但谁知道少了那一次就没有下一次了。
我自己身体我很清楚,现在走这么点路撑撑就过去,并不会造成生命危险。如果现在连这点路都走不了,更不要说以后,所以能来就趁着现在来。
更何况我又不会拿命来打赌。
临近民安寺,木鱼的声音由模糊变清晰。
寺中央有一棵四五米高的银杏树,历史并不算悠久,是建国时期有人效仿唐太宗种下的,意在希望这寺庙的香火世代不断。
现在树上的叶子全落光了,树枝上数不胜数的红色祈福条随风飘摇,其中还有些新绿点缀在枝头。
树下正对寺门的地方香烟弥漫。
穿过银杏树,来到寺庙后的一个长廊上。
简深坐在朱红色长椅上,大拇指滑动手机屏幕,耳朵里塞着白色耳机,似乎是刷到什么好笑的东西,嘴角微扬。
在不远处有两个女生举起手机朝向这边,察觉到我的目光看着她们,脸色有点害羞,眼睛重新回到手机上,俩人心满意足的看完自己拍下的照片后落荒而逃。
原来是有色心没那色胆。
照片里的主人公对这一切毫不知情,还在那低头看手机。
我们走到他身边,发出点声响,他才抬头。
简深一看是我们,摁灭手机屏幕说:“妈,你们来了。”
杨女士问道:“上完香了吗?”
简深把耳机摘下,连同手机一起揣兜里:“周边的都好了,只剩佛堂等着你们呢。”
我笑着说:“不错,速度还挺快的吗。”
简深站起来说:“你们再来晚一点,我的速度还可以更快。”
“……”
民安寺大大小小需要上香的地方不少,一座亭子、一口井、一棵古树……凡事认为有神灵的地方都要拜一拜。
如果这些事情一个人做的话,花费时间长,且麻烦。
简深如今做完了,足以说明我们在路上耽搁了许久。
我收回笑脸,装作一脸怒气说:“你是不是很欠揍啊!”
“没有,没有,”简深一秒认输说,“姐,你有没有不舒服啊,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摇摇头:“没有,现在好多了。”
见他关心我的样子,那怒气顿时消了,随之而来的是愧疚感。
说实话我也没理由生气,倘若我没跟来,他们都已经完事了。
是我耽误了事,反倒还要对别人生气,讲不讲道理啊?
我正准备道歉,简深提起放在长椅上的塑料袋:“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