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暝》安晨

345、简单纯粹

　　最后一句话让白景暝的肩膀微微颤抖，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始终低着头，沉默得像一尊雕塑。他没有躲开白云杉的手，也没有出言反驳，只是静静地听着，像一头收起利爪的狼。

　　“我知道你有能力和老爷子抗衡，甚至改变规则。”白云杉的声音很轻，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心头微颤。他能感受到白景暝肩膀肌肉的紧绷，“但是我不希望....”话到此处，他的声音突然哽住，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我不希望最后因为我让你处于劣势，让你受制于人。”

　　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连空调的运转声都消失了。在这片静谧中，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白云杉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我不希望最后是你承担所有的后果，而我....”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而我无能为力。”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就像那年书房里的对峙，他甚至连站在爷孙两中间的能力都没有。老爷子让他先出去，留下景暝单独谈。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沉重得几乎要压垮什么。白云杉没有等待太久，他轻轻拍了拍白景暝的肩膀，力道轻得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野兽，“所以我才改变了主意。”这是早该说出口的解释，也许早点说明白，事情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所以，如果你想，我跟你走，跟你回费城。”

　　“所以，你其实还是想留下？”白景暝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白云杉没有立即回答，他听出了这句话中的失落，他看到了景暝攥紧的拳头，最终他轻声承认，“是的。”

　　白景暝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你希望我留下？”

　　“是的，我希望你留下。”白云杉直视着他的眼睛，没有一丝闪躲。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奉凰的话：景暝可以很简单。

　　是的，他从来都是个简单的人，你若简单待他，他便还以纯粹；你若复杂相对，他只会更加深不可测。何况他已经不是懵懂小儿，谎言维持不了多久。

　　“但是你已经不是那个只能跟在我身边的孩子了。你有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事业，我不应该强迫你留下，白家也不应该成为你的禁锢。”他停顿了一下，“景暝，选择权在你手里，重要的是你想要什么。”

　　“如果我不收手呢？”白景暝的语气突然变得锐利，眼中闪过一丝倔强，像是在试探什么。

　　“我拦不住你。”白云杉回答得很干脆，因为他知道，除非景暝心甘情愿，否则谁也拦不住他。就像那年一样，即便最后用安妮逼他认错道歉，又能留住他多久呢？更何况....如今的他，还会容忍那样的事情重演吗？

　　不会，事情只会更加无法挽回。

　　“如果你觉得拦不住我，今天为什么要来？”白景暝突然皱起眉头，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因为你觉得我会输？”

　　“不，景暝。”白云杉却突然安心了，这份直白的愤怒，这份毫不掩饰的情绪，才是他熟悉的那个孩子，“因为你原本可以不回来，你是因为我回来的。”白景暝的瞳孔骤然紧缩，像是被看穿了最深的秘密。

　　“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许久之后，白景暝的声音突然飘忽起来，眼神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白云杉虽然不明白他话中的深意，却坚定地摇头。他的手轻轻抚上白景暝的发顶，动作轻柔得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幼兽，“不，景暝，你确实长大了，”指尖穿过柔软的发丝，就像多年前常做的那样，“但有些东西永远不会变，你永远都是我的小狼崽子。”

　　白景暝却躲开来，猛地别过脸去，再次低下头，喉结剧烈滚动着，像是在极力压抑什么。白云杉刚想说什么，就被他察觉，“你不要说话。”

　　房间里安静下来，空调重新开始工作，发出轻微嗡鸣。白云杉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白景暝紧绷的侧脸，他看见他握紧的拳头，却选择给予他这份沉默的空间。这一刻的等待，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分量。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淌。终于，白景暝紧绷的肩膀渐渐放松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稳。他仍旧保持着跪姿，但那种剑拔弩张的戒备感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疲惫后的平静。

　　白云杉安静地站在原地，目光温和地注视着这个倔强的小狼崽子。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线，只有客厅的壁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在景暝的侧脸上勾勒出深邃的轮廓。

　　忽然，白景暝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他没有看向白云杉，而是尝试着要起身。跪了几个小时的膝盖早已麻木，他的动作很慢，先是右膝微微抬起，手掌撑在大理石地面上借力。起身的瞬间，他的眉头微皱了一下，双腿因为血液不畅而微微发抖。

　　白云杉下意识想要上前，却又克制地往后退了一小步，给他留出足够的空间。他看见白景暝咬着下唇，双手握拳又松开，似乎在强迫血液流通。就这样，他慢慢地调整着姿势。他先是将重心移到右脚，左手撑着地面，一点点直起腰身。

　　起身的瞬间，他的膝盖发出轻微的“咔嗒”声，但他只是深吸一口气，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最后，他站直了身体，在原地停留了几秒，双腿微微分开以保持平衡。然后，他没有看一边的白云杉，而是迈开步子，缓慢却坚定地朝厨房走去。

　　看着倔强的背影，白云杉微微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景暝去厨房要做什么，只是....不改变一点吗？

作者有话说

　　很有节日气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