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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叛逃者-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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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很破旧的五层筒子楼。
看得出很有年代感,屋子里所有的墙全都是黄的,上面还凝着不知名的污渍。
邵斯愠住在四楼,这一排共连着七家住户,南边是阳台,大部分时间是阴着的,进不来阳光。
每户人家的阳台都连着,家家都留了一道门进出,进出阳台的门一半是玻璃,一半是木头,透过玻璃能清楚的看见外面。
邵斯愠住在东边把头的顺数第二间房。
北面是走廊,走廊的门是纯木门,也很破旧,一开一关都吱呀吱呀的响,用了很多年的木门了,像老太太漏风的牙。
外面走廊是水泥地,常年有股裹脚布味道,不怎么好闻。
邵斯愠的屋子一共分着两间,两间都小的转不开身,一间是客厅,一间是卧室。
客厅被一分为三,靠近阳台的地方摆着油腻腻的灶台,算是小厨房。
灶台北边的对面反向摆着一套桌椅,坐在椅子上一歪头能看见阳台门外。
桌子上架着台电脑,电脑是新式电脑,乱七八糟缠着线。
桌椅电脑再往北,也就是靠近门的地方建着厕所,厕所没有门,只用半张帘子挡着。
非常简朴破败的屋子,如果不是邵斯愠自己就在这里住着,他甚至会以为这屋子已经废弃了。
总之,现在屋子废不废弃的他不知道。
反正他在屋子里待的快废弃了。
邵斯愠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摸清了构造,几步走到电脑桌前,坐在椅子上往电脑桌看。
电脑桌上放着一个键盘,还有一本黑皮本子。
他抬手将本子拿在手里翻开,本皮子下面夹着一张照片。
照片拍的内容是一个人。
非常,非常,非常眼熟的人。
和他脑子里那张素描画长的一模一样。
不,也有些区别。
照片里的男人没穿袍子,而是穿着白色套头毛衣。
下身是白裤子,白皮鞋,外面套着件白色的长风衣,戴着白色半透明硅胶手套。
穿了一身的白。
脸色看着也有种病态的苍白。
就像很久都没有见过阳光的吸血鬼。
邵斯愠把照片翻过来,看到照片上写着一个名字。
廖舸舟。
应该是照片中人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邵斯愠看着这张照片,总是能想起他在卧室里养的那只纯白色乌鸦。
没有一点杂毛,干净,漂亮,精致。
还有点讨人厌。
他把乌鸦用金色的链子拴上了,也想把这个人用链子拴上。
这感觉来的太诡异,毫无道理。
邵斯愠重新把照片翻过来,又端详了半天。
越看越像。
哦,也有不像的地方。
照片不会叫唤。
他把照片放在一边,继续看黑皮本子。
黑皮本子的第一页写着另外三个字。
邵斯愠。
大概是他的名字。
邵斯愠动作顿了顿,继续翻。
第二页开始,就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
你叫邵斯愠,代号乌鸦。
你是任务者,也即Tasker,负责在暗网接取任务进行完成。
昨天,你的上一个任务已经交接完毕,下一个任务在2020年6月13日(今天)开始。
向你发布任务的人叫Shadow,他对你发布的任务是‘监视廖舸舟’。
你需要在每天十点前将廖舸舟一天的举动以文字的形式记录给他,时间精确到分钟。
你已经在廖舸舟的房间里安装了针孔摄像头,打开电脑就能监视到他的举动。
需要注意的是,视频只能实时录制,没有存储功能。
廖舸舟住在与你目前同一楼层的4114,从东顺数第四间房,和你中间隔着一个人,你在4112。
此外,你每天的记忆都会在第二天遗忘殆尽,你会在夜晚期间随机不定时进入休眠状态,第二天早八点被白鸦唤醒。
筒子楼每晚十点准时断电。
你需要在十点前把你这一天的经历与计划进行详细记录,依此保证行动不受影响。
最后,请在观察过程中对目标的情况和个人习惯进行整理分析。
为了更好的完成任务,请适当与任务目标进行接触。
以上。
2020.6.12
*
邵斯愠合上笔记本,对自己目前的情况有了点了解。
他正准备开电脑,忽然感觉不太对劲。
他下意识往阳台的方向一转头,猝不及防看见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妈站在他家的阳台边上,眼神幽幽的顺着阳台玻璃往他屋子里看。
不知道在看什么,不知道站了多久。
眼神直勾勾的,不出一点声音,叫人心里发毛。
那大妈看邵斯愠发现她了,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反而伸手‘乓乓乓’的大力捶门,脸上咧着大大的笑,露出一嘴黄牙,嗓门特别大。
“开开门,开开门,开开门啊,我是你东边把头的邻居。”
“你是新来的吧,花多少钱租的房子啊,我告诉你,你这房子以前死过人的,花太多钱不划算。”
“我买了西瓜,给你切开吃点啊,新鲜的,凉快,那西瓜瓤鲜红鲜红的,看着亮堂。”
“邻里街坊的,多走动走动,小年轻多出来见见风,别闷着。”
“开开门啊。”
邵斯愠看着阳台门被大妈捶的吱吱呀呀痛叫,没动,也没说话,就那么看着大妈,安安静静,眸色黝黑。
大妈见邵斯愠没反应,嘀咕了一声什么,又锤了下门,留了一句:“小年轻就是讲究多,瞎客气,西瓜给你留着,有时间来拿着吃啊,不收你钱。”
说完,转身走了。
邵斯愠仍旧没转头,视线还看着阳台外。
大妈回了屋子就没再出来,反倒是几分钟后,西边传来了‘吱呀——’一声,不知道有谁把门嵌开了条小缝。
半晌,又‘吱呀——’一声,门被关上了。
邵斯愠把头转回来,‘啪’的一下按亮了电脑。
电脑发出幽暗的光,没有直接进入桌面,而是跳跃成了几排代码,密密麻麻在屏幕上排列。
他不记得自己有学过代码,记忆空荡荡,也不记得任何有关代码的内容。
但好像一看到代码他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像与生俱来的本能。
这些东西让他感到亲切。
邵斯愠伸手在键盘上摩挲了一下,随后噼噼啪啪的敲了几声,很快就把代码转换成了监控画面。
一共有九个监控画面。
卧室三个、客厅三个、厕所一个、阳台门一个,走廊门一个。
摆放位置非常科学,毫无死角。
廖舸舟的房间比邵斯愠的看起来要更大一些。
也有可能是视错觉。
因为他把所有的墙面都用白布罩了起来。
包括阳台门,也都厚厚的贴了几层白布。
屋子里的所有家具也用白布罩着,地面和房顶都铺着一层略厚的塑料膜。
乍一看,房间十分整洁,仔细看却能感觉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寒意。
活像个灵堂,又像个套子里的人。
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廖舸舟现在坐在客厅。
客厅里摆着一个画架,他正坐在椅子上画画,已经画到了一半,画的是只白色的乌鸦。
乌鸦趴在一个破旧沙发上吐着血苟延残喘,满地鲜血和羽毛。
邵斯愠又把目光挪到廖舸舟脸上。
还是觉得眼熟,除了素描画,肯定还在哪儿见过。
他双击,放大了屏幕。
瘦削苍白的脸,只剩皮包骨头的尖下颌,颜色浅淡习惯微抿的嘴巴,流溢着细碎光线似笑非笑的双眼……
等等。
邵斯愠眯了眯眼。
总感觉刚刚廖舸舟好像透过摄像头看了他一眼,那感觉转瞬即逝。
但廖舸舟分明一动没动。
他迟疑了一下,调出电脑文档,在上面打出一排字。
8:30分,廖舸舟画死乌鸦。
他想了想,又翻开黑皮本子,用笔在上面写了一句:8:30分,廖舸舟似乎看了摄像头一眼。
他扣上笔盖,正准备继续观察,突然听到门外有人破口大骂。
“他奶奶的谁又把死耗子扔在我家门口,活腻了吧,傻逼东西,让我抓着我弄死你。”
过了一会,东边传来‘吱呀——’一声,然后是大妈的大嗓门。
“大早上的你又瞎叫唤什么呢?吵的人心烦,哟,我家门口怎么也摆着死耗子,哪个砍脑壳的东西,丧心病狂。”
骂的人心浮气躁。
邵斯愠看了廖舸舟一眼,确认他没被影响做出什么举动,一直坐在客厅画画,起身推开阳台门看了一眼。
自己家阳台门口也被摆了一只死老鼠。
被肢解过的。
血肉模糊摆了一地,头首四肢分离。
恶心极了。
他抬头,发现这一串七户,每家门口都被摆了一只死老鼠,直溜溜一排,泛着股令人干呕的臭味。
不,不对。
这臭味不是老鼠的臭味,像从东边传来的……
邵斯愠抬头往东边一看,发现大妈正站在门口,又在直勾勾的看着他。
像是看着他,又像越过他看着他的屋子。
他一抬头,就跟大妈对视了。
大妈咧嘴笑:“出来啦,吃西瓜吗,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拿西瓜。”
‘嘭——’
西边刚才骂骂咧咧的男人已经回屋,把阳台门关上了。
邵斯愠还没来得及观察他。
就知道是最西边把头那间4117。
算了。
他用扫帚把门口的死老鼠弄走,转身也嘭的一声关上了阳台门。
大妈自从说要给他拿西瓜之后,进了屋就没出来了。
也不关他事。
邵斯愠重新坐在电脑前,又看廖舸舟画了一会,觉得无聊,随便切了几个画面。
厕所,走廊,阳台,卧室——
他切监控的手顿了顿,把卧室朝柜方向的监控画面放大。
衣柜被白布遮挡着,长长的垂下来,没有一丝褶皱。
从这个角度能看见白布布边和衣柜柜门缝重合的地方。
那里面藏着一双眼睛。
乍一看并不很明显。
但在那双眼睛动起来的时候,瞳孔会折射出微弱的光。
有人藏在廖舸舟卧室的柜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去的,不知道怎么进去的,不知道进去干什么,也不知道是谁。
而一直待在屋子里画画的廖舸舟居然没有发现。
真没发现还是装的?
邵斯愠起身想去找廖舸舟说一声,想想又重新坐下了。
不能说,说了他会被当成偷窥狂。
他猜衣柜里应该是这一排的哪个住户。
不知道是哪个。
他翻开黑皮本子,在本子上翻开新的一页,在中间画了条线,切成七块。
东数第一家4111,是大妈。
东数第二家4112,是他。
东数第三家4113,未知。
东数第四家4114,廖舸舟。
东数第五家4115,未知。
东数第六家4116,未知。
东数第七家4117,骂骂咧咧的男人。
大妈喜欢往邵斯愠的屋子里看。
大妈屋里有奇怪的臭味。
第一天早上多了一排死老鼠。
廖舸舟衣柜里藏着人。
廖舸舟的房间套了一层白布和塑料膜。
作者有话要说: 你大妈还是你大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