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名国氏》观山奈

4、寻花

　　对于日常偷跑出府的顾离来说，这天傍晚实在是寻常的不得了，托辞身体不适要早早歇息，实际上只是支开下人们，穿着自己偷偷备好的下人衣服，趁着晚膳后相府人员流出最频繁的时候偷摸出去，一套操作轻车熟路，一气呵成。

　　其实相府的守卫不一定就不知道，应该是受了顾离两位兄长的吩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满足大小姐偷跑出门寻求刺激的恶趣味。

　　为了大小姐的安全起见，府里往往会派上几个护卫暗中跟着她。凭这几个护卫的身手，那是定能保顾离安全无虞的。

　　顾离当然知道自己的小把戏糊弄不过家里，不过既然大哥二哥默许了那也就没什么大事了，同样以她的聪慧肯定知道家里是有人保护自己的，自己也乐得轻松，只是会少了很多冒险的乐趣，不过聊胜于无嘛，不然大哥二哥再怎么惯着自己，也不可能任她再变本加厉地胡闹了。

　　不过看着不远处分叉的街道和如织的人流，顾离想做点恶作剧的心思前所未有地强烈了起来。

　　于是顾离假装若无其事地踱向人群，在一个小贩的摊位处，言语了几句，似乎是想要买些什么东西。

　　今天相府的护卫们还是像往常一样护卫着自家那不让人省心的大小姐，他们行伍出身，本就是极优秀的斥候，武功又高，才能被选来暗中保护顾家唯一的千金，所以他们可以拍胸脯保证自己这些人绝对没有可能被大小姐发觉，大小姐再怎么说不过是个孩子，他们这些刀头舔血半生的人怎么可能看不牢。

　　而这时突然有护卫发现了不对劲，大小姐不见了！

　　这才一眨眼的功夫大小姐就跑没影了？肯定是街道上行人太多，大小姐夹在了人群里，不行！得赶紧找到大小姐！可不能阴沟里翻了船！这公子们怪罪下来他们每个人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当顾府一伙护卫急匆匆分散开，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有些慌张地寻觅起他们的小主子的时候。一个小姑娘倒是从小贩摊位的台子抬起了头来，扬起因沾了灰尘而显得有些脏兮兮的小脸对老板道谢道，“谢谢老板”。

　　话语里洋溢着喜悦的情绪，这情绪似乎也感染了小贩老板，想着自己帮助了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居然还收了钱，实在是不好意思起来，便向刚刚起身的小姑娘递过去了几个精致的小玩意儿，小姑娘笑意盈盈地接过，有些熟练地行了个万福，甜甜地又道了声谢才元气十足地转身跑着融入人群中去了。

　　老板倒是自己脑补出了一场大家闺秀为了爱情不顾家中阻拦与书生私奔的烂漫大戏，愈想愈是感动唏嘘，想着自己还帮助了这戏中的女主角，让她摆脱了恶仆的追赶，让她与自己的心上人更近了一步，便更为满意了。

　　而被老板认定是苦情女主角的少女，此时却正在四处乱逛，大有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气概，而且因为这样自由自在的机会实在难得，所以顾离去得尽是些平常不方便去的地方。

　　头发一绾，帽子一戴谁能认出她是个女孩来？呃，大概吧，大概是认不出来的吧？毕竟顾离可是觉得她现在就是个完完全全的男孩子了，再加上顾离又去逛了逛售卖男子服饰的商铺，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一番打扮，顾离这富家贵公子的模样倒是像模像样了起来。至于为什么店铺老板为什么眼神微妙，少女想了想也就不再在意了。

　　商铺老板那是何等人精，眼光又是何其毒辣，一眼便看出来这客人是个女子身份，尽管穿着一身下人装束，但是仪态颇为贵气，一步一止皆有章法，便知这定是京城哪家的大小姐偷跑出来，准备女扮男装寻寻乐子了，这可是尊大佛，得好生恭谨地照料着。

　　少女一直听别人说无商不奸的道理，这次倒是产生了怀疑，这老板可真是个好人，尽管她衣着寒酸，现在是个“不折不扣”、“如假包换”的下人，还能如此一视同仁，热情无比的亲自给自己推荐衣服。

　　明明一旁的店铺伙计在她刚刚进门的时候都投来了一丝鄙夷的目光，不易察觉地躲开了些，哪怕是现在他们仍然以不解的目光看着他们的老板，这些人还真是势利。

　　而于此同时伙计们则是在想，老板什么时候转性做起善人来了，寻常时候老板不是最为厌弃这些穷人了吗？老是和他们抱怨那些穷鬼明明没钱，还来买什么衣服，凭白脏了自家的店。现在这个老板是假的不成？

　　盛情难却啊，顾离带的银钱本就不多，要是想买下所有这些老板倾情推荐的衣服鞋子裤子，便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老板似乎看出了这一点，竟然说这些衣服统统打对折公子便可带走，要知道店门口那牌子上可是明晃晃的写着“恕不还价”四个大字的。老板这一打便打对折，都要让伙计们认为自家老板是被什么邪祟附体了，发善心也不是这么发的啊，对，定然是中了邪！老板一定是中邪了！

　　顾离破天荒不好意思起来，“这不好吧？可不能平白受了您的恩惠”

　　老板连忙说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公子这俊俏模样，穿着我家的衣服那就是免费给我们家打广告，没有白送给公子，还该是我不好意思才对。”

　　伙计们已经被震惊到麻木了，已经无力吐槽了，这理由也太牵强了吧！谁会信啊？傻子才会信吧！

　　关键是！少女竟然真的信了，她居然真的信了！

　　一众伙计。。。

　　于是乎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男子装束的顾离，便兴冲冲地奔着她的目的地烟雨楼去了，这烟雨楼，光听名字便知道是个风月场所，顾离向来对这个地方充满好奇，若是平常日子，便是再借大小姐身边的一众仆役一百个胆子，他们也是万万不敢让少女接近此等烟花之地的。

　　烟雨楼，顾名思义便是一座楼，而且是一座颇为雄伟的高楼，楼极高，高到金陵全城都可以看见，甚至还是金陵十胜景之一。没有人想得到这样一座雄楼竟会是一座妓馆，金陵风气之极尽奢靡繁华，由此可见一斑。

　　楼门前金碧辉煌，绮罗绸缎铺作地毯，香风腻腻，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顾离衣着华贵非凡，此时看着便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世家贵公子，长相又秀美，自然有一众姑娘簇拥着少年进了楼去，有些大胆些的姑娘甚至在推推搡搡之间偷偷摸了顾离几把，搞得这“少年”羞红了脸，衣服上怕是也蹭上了不少脂粉。

　　手忙脚乱的顾离伸手也不是嘛，缩手也不是。少年从耳根后红到脖颈，就像熟透的红苹果，而且还在不断变红，边上一些姑娘看到这俊秀公子竟如此经不得撩拨，煞是可爱，一同起哄，咯咯地娇笑着，那些有意无意的侵犯少年的魔爪甚至还变本加厉了些。

　　此时顾离心中真真是欲哭无泪，尴尬得巴不得抠出一条地缝，自己就这样钻进去了却余生算了，这以后可还怎么见人啊。

　　不时之间经过一些或是门扉紧闭，或是朱门半掩，只用屏风绝视线的房间，不得不引人遐想，而这世间的事情最经不得的就是想，再加上一些若有若无的不可描述的声音，顾离一往这方向想，便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了。

　　这这这…可是白日宣淫…岂岂岂有此理！

　　别看顾离两世为人，她上辈子也不过就是个纯洁的不得了的姑娘，平常最多也就说几个荤段子，哪见过这种场面。

　　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先溜了再说！顾离拔腿就跑，也不管是踩到了哪个姑娘的脚，还是撞上了哪个姑娘胸前的柔软。那真叫是一个落荒而逃，完全没有了顾大小姐平常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

　　由于烟雨楼本就在城主道之上且靠经城门，而金陵城门清晨与半夜才有官兵设卡盘查，顾离慌乱中这一跑，竟直接跑出了城，到了近郊的一片林子。

　　却不知是这样蒙着头跑了多久，直到周围的人声渐渐小了下去，顾离才敢抬起头，露出那张不知是因为奔跑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而通红的脸庞，还不停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可还没待少女将气理顺，她便强自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眼前的景象着实吓了她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