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闪发光的他》禾子千

2、-2

　　军训结束正赶上一周国庆假，回到家天已经黑了，古旧的老式居民楼亮起点点灯光，明黄的光线穿透窗纱泄出几分温暖。

　　温佳打开门，书包都没来得及放下，扑面迎来廖永菊一个大大的熊抱。

　　“抱抱我的宝贝女儿，这几天军训吃苦了，抱着都瘦了一大圈。”说着声音有点哽咽。

　　知道自家老妈情绪敏感，温佳正想说几句安慰她，嘴巴都张开了，廖永菊猛地推开她，火急火燎冲向厨房：“我的红烧鱼要烧焦了。”

　　温佳哭笑不得，只好将安慰的话咽回肚子。

　　吃完饭温佳回到房间写卷子，数学英语轮着来，写到最后眼前有些发蒙。抬头一看，已经十点了，夜风从没关紧的窗子吹进来，房间凉飕飕的。

　　她走上前想关窗户，发觉窗台有些湿润，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门被敲响，廖永菊的声音传进来：“佳佳，你下楼把床单收一下。”

　　“知道了。”

　　温佳走向玄关处拿了把雨伞，坐在客厅看电视的廖永菊抬头看了眼：“顺带去小卖部买包盐，家里没盐了。”

　　温佳应声好，推开门撑伞走出去。

　　雨下好一会儿，地面积起小水坑。温佳举着手电筒走得小心翼翼，她要走七八分钟的路先去小卖部买盐才能回来收床单。

　　小卖部还亮着灯，老板娘对着手机哈哈大笑。温佳走进去逛一圈最终只拿了一包盐，临付钱看到柜台上的棒棒糖，她取下一根橙色包装的，对老板娘说：“算上这个吧。”

　　出来时雨势加大，豆大的雨点打在伞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动，跟放鞭炮一样。

　　自从上次那事过后，温佳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她又不敢回头，只能闷头加快速度。

　　街巷转角，狭小屋檐下站着三个躲雨的男生。

　　程槐拼命靠着墙，心情浮躁：“我真服了，这天怎么说变就变。”

　　三十分钟前出着月亮，他们在小区球场打球，现在却被迫挤在犄角旮旯狼狈躲雨，变脸都不敢变这么快。

　　徐韬弹走沾上衣袖的雨滴，神情平淡，看不出恼火的情绪。
　　“你看那边装满垃圾的垃圾桶，”他指着不远处，起了开玩笑的心思，“像不像你头发炸毛的样子。”

　　程槐黑脸：“去你丫的。”

　　眼看两人要打起来，韦希赶忙出声劝阻：“别闹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回家。”

　　话音落下，韦希盯着徐韬，程槐看向徐韬，徐韬无辜耸肩：“看我干嘛。”

　　虽然他在附近有房子，但并不代表他会冒着感冒的风险淋雨回去拿伞来救他们。大家都是好兄弟，一起淋雨一起感冒才是正道。

　　程槐气到想打人，奈何打不过只能咬牙憋着。气呼呼的他眼尖瞅到有个女生打伞往这边走，手里还提着袋子。

　　一个想法涌上大脑，他自认帅气的顺了把头发，冲着韦希挑眉：“要不要我牺牲色相去换把伞？”

　　“想法不错。”

　　程槐瞅准时机就要冲上去，徐韬抬手拦下他，嗓音在轰鸣雨声中听得不是很真切：“大晚上下着雨别去闹人家小姑娘。在这等着，我回去拿伞。”

　　徐韬转身冲进雨里，黑夜瞬间将他身影吞没。

　　抱着床单一路冲回家，温佳仰头靠着门气都没喘匀。
　　廖永菊被她吓了一跳，接过床单眼神扫视她一圈：“出去一趟怎么变这样了。”

　　“没事。”

　　温佳回房洗澡，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才想起在小卖部买的棒棒糖不见了，可能是回来跑太快不小心丢了。

　　国庆收假回校，温佳磨磨蹭蹭下午六点半才进学校。班里多数人都在埋头赶作业，教室安静到只有刷刷动笔声。

　　“佳佳你作业写完没？”罗欢宜赶作业的空隙抬眼与她打了个招呼。

　　“还差一张英语卷子。”温佳盯着罗欢宜的手，她是两支笔同步进行，速度快到飞起。

　　温佳笑着打趣：“要不要这么夸张？”

　　罗欢宜指向后桌：“看完再感慨。”

　　温佳扭头看过去，张志纯左右手同时开工，动作十分熟练，就差用上嘴巴了。

　　瞬间找不到话说，温佳只能朝他俩竖大拇指：“厉害。”

　　晚自习是历史，老师放了三节课的纪录片，所有人看得昏昏欲睡。

　　历史老师指着他们恨铁不成钢：“同学们，才开学一个月你们就厌倦上课了吗，学无止境，懂得知识改变命运这几个字吗……”

　　罗欢宜捂住耳朵小声哀嚎：“唐僧又要开始念经了。”

　　温佳憋笑到手都在颤抖。

　　唐僧是罗欢宜跟张志纯给历史老师取得外号，原因是他头发非常稀少还极爱唠叨。最重要的是，他就姓唐。

　　唐老师能不停不休讲上半小时大道理，罗欢宜每次都捂住脑袋喊疼，表情生不如死。

　　晚自习下课，温佳收拾书包回宿舍。她到的时候罗欢宜还没回来，估计又去串寝了。

　　十一点关灯睡觉，温佳躺下不久就被罗欢宜摇醒，兴冲冲地非要跟她说什么好消息。

　　温佳困得大脑停止思考，只记得罗欢宜在她耳边说了好多话，而她恍恍惚惚听见“篮球赛”，“社团招生”就睡过去了。

　　隔天下午，温佳抱着作业要去地理办公室，罗欢宜拽着她的手不让人走，哀求道：“佳佳，作业等会儿交，你先陪我去篮球场看看呗，据说篮球社有好多帅哥，走过路过不能错过。”

　　温佳严词拒绝她的提议：“你自己去吧，地理老师脾气那么怪，作业交晚他又要生气了。”

　　“好吧。”罗欢宜显然有点不甘心，“快去快回，我等你回来一起去。”

　　教学楼与行政楼之间互不相连，地理办公室在行政楼五楼。这就意味着，温佳需要从教学楼走到行政大厅，再爬上五楼。

　　行政楼背靠后花园。
　　走到三楼，温佳目光被花草吸引没注意从楼上跑下来的女生，两人迎面撞上，她怀里的作业掉落在地。

　　女生说了句“对不起”便匆忙跑开，温佳都没来得及看清她的长相。

　　看着散落在地一团糟的作业，温佳脸色有些难看。她蹲下来捡起作业本仔细擦去上面沾染的灰尘。

　　“杨安婧。”楼上传来的话语清晰回荡在四周。

　　温佳愣神之际，声音的主人已经在她面前蹲下，帮着她捡作业本。

　　“抱歉，刚才那女生不是故意的。”两人面对面站着，这是徐韬说的第一句话。说完顿了几秒，他接着开口，“你别怪她。”

　　温佳使劲低头看脚尖，两边头发散落遮住她的脸庞。

　　徐韬看不到她的脸，只听到她极小声地回答：“没事，她已经道歉了。”

　　徐韬松了一口气，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楼下传来程槐的声音——

　　“韬，走了，韦希还在校门口等我们去上课。”

　　“马上。”他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徐韬刚下去就收到程槐的吐槽：“你是缺胳膊断腿吗，都几分钟了，是个人滚都能滚下来了。”

　　徐韬回答得漫不经心：“你那么厉害，滚一个给我看看。”

　　“你有病还是我有病，我疯了才会去滚楼梯。”

　　“哦，那看来你不是人。”

　　两人走出行政大厅，唯独笑骂声存留风中。

　　温佳隔着楼梯缝隙看少年离去的身影，想起刚刚那人叫他TAO，那么多同音字，也不知道会是哪个T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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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自习老师发完卷子就走了，班里哄笑闹成一团，压根没几个人在认真做题。

　　温佳闭眼趴在桌上休息，校服盖过头顶，遮住外界的吵闹。下午作业交晚被地理老师罚扫办公室没来得及去吃晚饭，她胃病犯了，现下只想一个人安静待会儿。

　　不知道张志纯聊到什么话题，逗得罗欢宜哈哈大笑，手使劲拍着桌子，力道大到桌子都在颤抖。

　　转来转去睡不着，温佳干脆起来做卷子。

　　“佳佳，你快过来听张志纯以前做的蠢事。”罗欢宜直接扯住肩膀强迫她转过来。

　　温佳与戴黑框眼镜的男生互相看着对方，她从他的眼里读出一丝无可奈何，明显他也不适应热闹的场景。

　　忽略身旁两人的大笑，温佳问：“何鑫，后面的应用大题你做出来了吗？”

　　何鑫点头，闷闷地“嗯”了声。

　　温佳拿起卷子和草稿本放到他桌前，小声请求：“你可以教教我吗？”

　　“可以。”
　　何鑫的语速很慢，解题步骤结构清晰。温佳撑着脑袋努力听课，过了会儿思绪神游，何鑫已经讲到最后一步。

　　温佳打断他的话，指着某个步骤不好意思地说：“这里我不太懂，可以再说一次吗？”

　　何鑫扶了下眼睛，沉思一会儿，抬头盯着她：“我再从头给你讲一遍。”

　　“好，谢谢。”

　　正好这时有人喊她：“温佳，去一趟语文老师办公室。”

　　最后一节晚自习，语文老师找她能有什么事？

　　温佳抱着疑惑心理踏进办公室，年轻漂亮的语文老师笑着跟她招手，简单明了地告诉她：“这次月考你作文写得不错，拿回去照批注修改，明天我帮你拿去投校刊。”

　　温佳抱着作文本浑浑噩噩上楼，大脑还处于震惊状态。想起几分钟前语文老师称赞她作文行文叙事能力不错，以后兴许可以考虑往文学创作方面发展。

　　“唉。”她一路摇头叹气，走到走廊转角才发现教室门外站了三个男生，其中一人背对她，手里抱着篮球。

　　“诶。”程槐指着手中的报名表，颇为得意对韦希说：“要不要来打赌，我负责的班级报名人数一定比你多。”

　　韦希明显不把这个当回事，敷衍点头：“随你，能完成任务就行。”

　　徐韬注意力全在指尖篮球上，压根不屑于参与这两人幼稚的竞争。

　　程槐笑得阴险，趁人不备拉着徐韬一起进教室：“那就借韬哥用一下了。”

　　韦希：“？”

　　被拉走的徐韬：“？”

　　韦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小声怒骂一声“卑鄙”，抬脚跟着两人走进教室。

　　无人关注的篮球滚到温佳脚边，她盯着球出神，愣在原地没有动作。直到教室疯狂地呐喊声冲进耳里才想起蹲下捡球。

　　教室后门锁上了，温佳不想从前门进去，只好抱着篮球挨在窗户边听里面讲话。整整七八分钟都是众人在滔滔不绝提问，温佳根本听不清他们说什么。

　　她盯着天边月亮发呆，偶尔转头看向教室，目光扫过最后一排渐渐移向讲台，看着讲台上少年的一举一动。

　　他站在两人身后，离黑板最近，单手插兜，低着头，头发垂在额前遮住眉间的疲惫，灯光照着半边脸显出几分苍白。

　　似乎觉得无聊，他手里捏根粉笔慢悠悠转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事。

　　他们讲了多久，温佳站在外面看了多久。等得久了困意上头，温佳打完哈欠才发觉吵闹地教室安静了，一个女生的声音隔着窗户传进她耳朵——

　　“学长，我可以问一下站在最后面不讲话的那个学长的名字吗？”

　　温佳挪挪脚步，站得离窗边更近，竖起耳朵专心听。

　　“可以，当然可以。”程槐笑得极其灿烂，一把将徐韬拉到最前面，“篮球社副社长，高二理科（8）班，徐韬。”

　　贞丰中学每年级划分六个重点班，按照数字排序1至3班是重理，4至6班是重文，余下班级是平行班。

　　班里人一齐起哄，掌声不断。有的女生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去年新生军训汇演一鸣惊人的徐韬！”

　　据说去年有个男生在军训汇演上压轴出场，凭借温柔细腻的嗓音与出色的外貌一举成名。直到现在，说出他的名字依旧会有人为之激动。

　　面对众人暴雨似的掌声，程槐大力拍着徐韬肩膀，咬牙警告：“知道完不成任务会有怎样的惩罚吧，快给我笑。”

　　徐韬拍掉他的手，轻轻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热闹持续到晚自习下课才结束，程槐一个人走出教室碎碎念控诉：“徐韬个不仗义的小子，让他笑不笑，现在好了，任务没完成，等着明天接受老程怒火吧。”

　　韦希走在后面，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挺好，反正受惩罚的人是你。”

　　说完回头追求徐韬认同：“是吧，韬。”

　　徐韬懒懒嗯了声，踏出教室的脚碰到放在门外边的篮球。他停下脚步，有些疑惑，这两个疯狂自恋的小子什么时候学会做好事不张扬了？

　　程槐发现徐韬没跟上来，隔着几米开始吼：“走快点，食堂炒年糕要没了。”

　　“知道。”徐韬淡淡应了声，抱起球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