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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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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考分数出来了。不出所料,于棉没有考上一中。
妈妈在客厅张罗着哪所高中好,于棉无所谓的说了句去睡觉了,走进卧室就躲进了夏凉被里。
“我考上一中了。”沈析发来消息。
于棉看见嘴角也忍不住的往上扬:“恭喜恭喜,终于不用去打工了。”
“你考上了吗?”
“没有。”
“你去双语吗?虽然不在同一所,但还在一个地方,还可以找你玩。”
于棉看见心尖一颤,知道那种感觉吗?那种心上人把你规划到自己未来的感觉。
“去双语,不然能去哪儿?”
他回:“那就好。”
太阳光像一层薄纱轻轻披在于棉身上,窗户外面的树上,叶子被烤的打了卷。
……
晕车的于棉刚坐进车里就把耳机塞进了耳朵里,音量开到最大,倒头就睡。
在车上是怎么都睡不好,浑浑噩噩的迷糊了一会儿后被一阵颠簸晃了身子,头磕在了玻璃上。
她迷迷瞪瞪的揉揉磕到的脑袋,睁眼看窗户外面时就发现外面如此的陌生。
她看了一眼就不想看了,接着闭眼睡觉。眼却忍不住的发酸发胀。毫无痕迹的假装戴上帽子防止再次磕到头,脸上却出现了一道似有似无的泪痕。
高速公路上的蓝牌子在窗外一闪而过,上面写着河北省。
……
“你会不会离开我呀?”
看着于棉无厘头的发来的消息沈析是一脸懵。
这边的于棉也是起了一手心的薄汗。鬼知道她是怎么发出去的,可能是今天白天在那所高中受了点刺激?不可得知。
片刻,手机屏幕把卧室的黑暗撕开了一道口子。随后,于棉便在床上又扑腾了好几下,后果是连人带被从床上摔倒了地上。
她摔得面部狰狞,嘴里小声呻吟着“卧槽,哎哟”着起身,揉揉摔疼的屁股抱着被子拿着手机就跳上了床。
趴在床上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在那句“不会。”后面回复了个“好。”然后嘴角就咧到了耳朵根,害羞的把头埋进被子里。
……
“这不错呀,怎么就不怎么样了。小师妹这明显对你有意思啊!接着讲接着讲。”范轩听不出个所以然,全是因为沈析讲的模棱两可。
沈析苦笑,确实不错,如果那时的沈析是现在的沈析的话应该会高兴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应该会跳起来原地转三圈然后疯狂的跑到于棉身边把她狠狠地抱进怀里永远不撒手。但,那时的沈析,是一年前的沈析,而不是现在。
他真的,就以为那是个玩笑。
那个认真的问题,被他随意的回答。然后让那个女孩高兴了一晚上。
……
还沉浸在高兴中的于棉被消息铃声打断。
张钰:“明天出去玩吗?看天气预报说明天天气不错。”
“可以可以,明天下午我去找你。”
“好。”她回复。
手机关机很快就睡着,她嘴角还有抹没散尽的笑意。
……
那天天气确实不错,晴空万里艳阳高照,把两个骑车在大街上晃悠的人晒成了干儿。
张钰看红绿灯对面的公园突然来了劲儿:“那个公园后面有条河,我们去河边玩吧。”
被晒的奄奄的于棉听见也起了兴致,看见红灯闪了闪变为绿灯骑车载着张钰就往对面去。
公园后面确实有条河。两人撒欢了似的提着脱下来的鞋就踩着水沿河岸线跑,水花四溅,河里的小鱼可能也没见过这样疯疯癫癫的人,吓得四处游窜。
两人跑累了就坐在河滩上。
于棉摘掉一只耳机,防止掉水里就搭在胳膊上。边和张钰聊天边无聊的拿地上的柳枝拍打水面,激起水珠飞溅。
“于棉,你带卫生纸了吗?”张钰冷不丁的问。
于棉摇头还傻傻的问:“怎么了?”
“擦,没有卫生纸我们怎么穿鞋走啊?”张钰解释,又灵机一动:“刚刚我和沈析聊天来着,他好像没啥事,你把他喊出来吧。”
“我喊?”于棉指指自己,底气稍显不足。但看见张钰点头还是硬着头皮发个过去。
“你出来玩吗?”
其实她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拒绝:“不去,在老家。”
“我和张钰在公园需要纸……”她解释。
“张钰也在?”他问。
“嗯。”她回复,鼻子有些发胀。
“等我一会儿。”
于棉收起了手机告诉张钰他马上就来。就把另一只耳机塞进了耳朵里。趴在胳膊上看游来游去的鱼,眼睛开始发涩发酸。
……
“你们两个怎么这么笨。”河岸上的人对着河滩上的两个人喊,走下了河岸。
于棉听到声音身子不自觉一僵,却没回头。若无其事的接着听歌,手不着痕迹的把音量开大些,却还是能听见旁边二人的交谈。
张钰骂他慢,他骂张钰傻。两人对骂一阵后便没了声响。紧接着于棉眼前就出现了一块糖,一块阿尔卑斯葡萄味得硬糖。
她心尖一颤,接过塞进兜里去看沈析。一只耳机也被摘下来:“你开多大音量,我喊你半天不应声。”
原来刚刚他就喊了于棉半天要给她糖。她抢过耳机嘴里嘟囔着:“你管我?”嘴角却忍不住笑意。又心虚的转头假装看张钰,嘴角却又拉了下来。
张钰又去踩水了,在她刚刚坐过的地方有一块阿尔卑斯原味硬糖的包装袋。
……
沈析也加入了大部队,但是他很理智的没有脱鞋。因为他一会还要去买纸。
三个人其实是两个人玩一会后沈析便去超市买纸,于棉依旧闷闷不乐,甚至把头在胳膊里埋的更深。张钰察觉端详问了她怎么了,她拿大姨妈肚子疼搪塞了过去。
不一会沈析就会回来了,却没带回来纸,不下车子在河岸上喊:“哪里有超市呀!”
“就在公园对面你没看见?”张钰扭身子回答。
“哪有超市。”
“你是不是瞎?我跟你一起去。”
“你怎么来?”
“你下来接我啊,是不是傻。”
于棉听着两人对话,忍不住把头埋得更深更低,把那只被摘下来的耳机又戴了上去。
她听见沈析走下来,还问了一句:“她怎么了?”张钰解释肚子疼。于棉牵动耳机线等待着什么,却等来了一个“哦。”
她把音量调到最大,但还是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要不我背你上去吧。”
“那你转过身去啊!”
“卧槽,你怎么这么重。”
“你傻逼吧,哎哎哎,你站稳了。擦我不去了。你自己摸索吧。”
然后就安静了。
于棉看着纯白色的外套,被泪水吧嗒吧嗒的砸出一个又一个的小坑。
沈析很快就回来了,带回了一包纸。他说他是在旁边那个商场买的。像是多此一举,但于棉又找不出什么差错。她赌气一般抽出几张坐在一旁慢慢擦干脚上的水珠,却又感觉自己好笑,开始想自己生什么气,既没理由也没身份。好不容易气消下去一大半,抬眸看见蹲在张钰一旁给她递纸的人就又气成了河豚,把刚刚安慰自己的话抛之脑后。
太阳不再那么刺眼,隐藏在了云后面。
……
三人离开公园又去了图书馆,在图书馆带到四点看外面有些凉快就又去了体育场。
在路上沈析说:“于棉,你说请我喝奶茶来着。”
于棉点头说是,到了体育场就直奔奶茶店:“老板,两大杯香芋奶茶,什么也不加。”
张钰在旁边瘪瘪嘴嘟囔说:“不帮我也点上。”
于棉吐吐舌头说:“我不知道你要喝什么妈。”
“是,不知道我喝什么!”张钰埋怨道,自己去点了奶茶。
于棉看着满墙的便利贴,心思却在细细盘算自己了解沈析多少。
不抽烟不喝酒,学习好,爱追番,死宅男,喜欢《约会大作战》,最喜欢鸢一折纸和时崎狂三,头像爱用女头,□□不乱加人,一中是目标,每天晚上都要健身,对待感情真挚,奶茶爱喝香芋味道的,不加珍珠不加椰果,爱吃牛肉,喜欢肥肥的猫咪,喜欢能让他起保护欲的女孩……
“两大杯香芋奶茶好了。”夹杂台湾腔的普通话打断了于棉思路。她晃神转身拿了那两杯奶茶道谢,跟张钰出了门。
体育场还是一如既往的人多。他们把车子停在门外,步行走了进去。
还是无聊。
张钰碰到了玩滑板的同学去跟她聊天学习滑板,沈析也碰到了个同学,不过含蓄几声之后那同学就离开了。最后剩于棉和沈析坐在塑胶草地上,沈析打王者,于棉咬着吸管发呆。每个人都被发现,太阳躲进了乌云里,风也渐渐变大。
……
正在打王者的沈析突然就被于棉拍了一下:“怎么了?”
“你没发现天色变了?”于棉看看天问他。
“有吗?”他回答,并且环顾了下四周,“没有啊……”
“轰隆隆——”
他话音刚落,一道闪电就把天劈成了两半,接着就是在耳边响起的炸雷,再接着就是“哗啦啦”毫无征兆的雨。两人对视一眼就快步往门口走。走在前面的沈析却突然停下了身子,转身就往回走:“我去找张钰。”
找到张钰后体育场人已经所剩无几,他扶着张钰,手毫无用处的挡在她头上就往外走,后面是木讷的于棉。
到门口后三人全成了落汤鸡,沈析拿出车篮里的雨衣就给张钰套上。说:“我和张钰顺路我们两个走,于棉你也快回家吧。”
于棉看着他点头。不知道是因为雨水的重刷还是因为别的,眼眶红的可怕。沈析也来不及思量,赶车就要走,却又被一件雨衣当了路。
“我家近,你穿上吧。”于棉说,却看都不看他一眼。
沈析坐后面的张钰看那件雨衣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沈析套上雨衣说了句谢谢就载着张钰回家。
……
“下雨了怎么回来这么晚!车子前面不是有雨披吗?怎么身上淋的这么湿?不让你今天出去非要今天出去。你说说你,一天天让我操多少心?没考上一中给你安排个好学校还不去,不去!不去你打算去哪儿?上班啊!要饭啊!真的是!”
于棉刚进门就被一块毛巾盖住了头,一双大手在她头上揉来揉去,然后是劈头盖脸的一顿大骂,她看那个微微踮起的双脚,心里发疼。她挣脱那双手,看着眼前看她动作的妈妈说:“谁说我不去那个学校?我去。”
王春梅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女儿,愣了一下,转怒为笑问:“想通了?”看着点头的于棉,就更用力的伸手揉她的头发,让她被迫低头。嘴里还说这:“想通就好,我给你找的学校多好。我给你说啊,听说里面好多考上一本的……”
于棉低着头看自己脚尖,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也不知道是水还是什么一滴一滴的滴在鞋尖上,然后滑倒地板上,形成一块小水渍。
……
窗外还是电闪雷鸣,于棉一只手捂着绞痛的小腹,痛的她死死的咬着手背。留下一个又一个牙印。被咬的手里还攥着一块葡萄味的阿尔卑斯硬糖。
今天早上,她对吃油条的妈妈说:“我不想去河北上学。我想留在这里。”
然后妈妈手里的那根油条就飞进了她盛满豆浆的碗里。乳白色的水珠飞溅,溅了她一身。耳边是妈妈的尖叫,她转身回了卧室。一片寂静后,她开心的笑着跳上了床。
这是她十六年来的第一次叛逆。
时间再后推到体育场。
于棉眼睛死死的盯着前面那两个身影。她配自己爱的男孩冒着雨在偌大的体育场找另一个女孩,她看着自己爱的男孩为另一个女孩遮雨,她看着自己爱的男孩在瓢泼大雨下把自己给另一个女孩穿上自己唯一的雨衣。
他淋着雨,只穿了一件假两件短袖卫衣,衣服湿湿的贴在了他身上。她不忍,把自己唯一的雨衣给了他。在她说谎时,张钰想揭穿,于棉却对她笑了笑。
于棉看着那两个人,那两个雨中穿梭的人,突然就觉得他们两个好般配。雨衣被风吹的鼓鼓的像是两只鲸鱼,两只相爱的鲸鱼离她远去。
于棉戴上帽子,她看着那俩人身影一闪拐弯就不见了。耳机好像进水漏电了,电的她耳朵针刺似的发疼。直接就连接到了心脏。她心变得胀痛,她蹲在雨里喘不过气。摘掉耳机丢弃在雨里,然后窝在胳膊里哽咽出了声。路人匆匆赶路,谁也顾不上那只被丢弃在雨里的猫。
她开始犹豫,开始后悔,开始质疑自己今天早上做的对不对。当她回家低头看见那个踮起的脚时,心底的防线终于崩溃,答案也显而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