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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惶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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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蹊冷沉着一张脸睨着早就吓软了腿的小二,抬手又把桌上摆着的茶壶举了起来。
他看上去还是姿态闲适地稳坐在椅子上,但整个人的气场却翻天覆地地变了。他抬起眼,原本俏皮的桃花眼眼尾微微挑起,在灯光的映射下像是画了一条血红的尾线,衬得他此时的眼神阴狠而凌厉。
他眼睑半眯着瞄准小二,像极了一只要择人而嗜的野兽。
成蹊不在乎别人冷言冷语,但他不能接受别人对着周初阴阳怪气。
他们不配。
“站好。”他说。
手里的茶壶对准小二的脑袋,马上就要砸过去给小二开个瓢。
“成……成蹊?”
周初错愕的声音响起,成蹊一惊,举着的茶壶差点没脱手,他赶紧放下茶壶摆正身子,垂着头不知所措地辩解:“初哥哥,我……”
成蹊身上摄人的气息消失,小二连滚带爬地逃出这个包间,头也不回地奔下了楼。
“哎?”周初有心想叫住小二,但也就只看到小二逃跑的背影。
他其实现在根本没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是被茶盏炸开的声音惊醒,醒来就看见成蹊摆着一副吓人的表情瞪着小二了。
但现在小二也跑了,周初只得耐下心来问:“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成蹊脸色煞白,嘴唇嗫嚅着不敢说话。
“别怕,我就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周初捏着眉心,他刚才被吓到,思绪还没彻底抽出来,现在头疼的很。
“他,他说我们是骗子,还,还要打你,所以我才……我错了!我就是想吓吓他,没想真动手。”成蹊不管不顾地去拉周初,气势猛得差点掀翻面前的茶桌。
周初一晃神,就见桌上的茶壶茶盏翻倒飞起,马上要泼到成蹊脸上了,连忙一挥手,将桌上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去。
“咔嚓!”
茶壶茶盏碎了一地,成蹊的心也碎了一地。
他战战地收回手,半趴在空无一物的桌上不敢再动。
周初的眉心更痛了,他揉着额角看着这满屋狼藉,忍不住想想骂句脏话,但看见成蹊惶恐不堪的表情又不忍心了。
堪堪忍住,周初拿手指抿了抿成蹊脸上被烫红的印子:“你知道这是不对的对吧。”
脸上被手指擦过的地方有点刺痛,成蹊抬手攥住周初的手指,不住地点头。
看着成蹊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周初的气也消了大半,但还是硬着语气继续说:“成蹊,我知道这不容易,但是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不要出了事就摆出一种要杀人,要跟人以命相搏的样子。”
“你有靠山,也很珍贵,不要糟蹋自己,更不要去欺负别人。”
“我宁可你掏出大把银票拍他脸上,也不想你把茶壶摔他头上。”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知道此事的老板压着小二过来道歉,周初也带着成蹊道了歉,赔偿了酒楼的损失。
闹了这么一通,饭也没吃上,还闹得自己头痛欲裂,周初带着成蹊回了客栈,嘱咐了小二送餐到成蹊房间,就一头钻回房间睡觉去了。
到现在成蹊才知道周初又开了一间房,他站在走廊上盯着周初房间的门板,直到客栈小二上来送餐了才垂头回了房间。
房间里的周初躺在床上也不得安枕,脑袋里来来去去都是张知忆和花娘的声音。
整件事说到现在可谓是条理通顺,但就是因为特别条理通顺,才觉得有什么地方太过巧合,但他还想不出来那是什么地方。
周初想得脸热,睡也睡不着,干脆裹着外袍起身,走到桌前倒了杯凉茶灌下。
“呸!”真难喝。
这茶应该是客栈的人泡的,茶叶不够好,泡茶用的水也不够热导致茶香都淡了,再加上放了许久,周初硬是喝出一股子苦涩的树叶子味。
在心里把这杯茶批了个一文不值,周初不由得摇头苦笑,感叹自己才二十多就只有这种老爷子爱好了。
老爷子?对啊!张家老爷!
怎么正好张家老爷自己带着人去找仙修,才使得张知忆的谣言被定死?
怎么正好张知忆身体刚好,一个家里的顶梁柱,从来身体康健的中年男人就病了?还一病不起?
要不是张家老爷病了,以他的财富人脉,想来张知忆的谣言还是有方法平息的,但他这一病,先不说原来的谣言了,“败门星”这一帽子也得扣上来。
周初越想越不对劲,干脆穿好衣服,打算去看一看这位张老爷。
周初轻车熟路地翻过了张府的围墙,心里吐槽自己活像个来偷香窃玉的小贼,接着更加轻车熟路地潜进了张知忆的宅子。
他探出灵识小心探查着,发现这么大的宅邸只有两个人的气息,看来以前的帮佣都离开了。
潜进主屋,屋内睡着一位中年男子。周初有些诧异,这边气息轻薄,他还以为是张知忆,没想到是她生病的父亲。
这老人已经病到如此地步了吗?
张父就躺在床上,脸色青白,神色糟糕,整个人瘦的跟副骨头架子似的,没有一丝活气,但好在身上还算干净,头发衣裳都是干干净净的,就连胡子都被仔细剃过,一看就被照顾得很好。
周初上前探了脉,他这些天看了不少空间里放的书,也算是小有所成,看点什么小病还是手拿把掐的。
看,张父这种脉象我就好像在书中见过,要治此病好像要以……以……
周初从空间里掏出本医书开始翻。
“……”虽然我学的快,但是我记性不好啊。
背不下来就背不下来嘛,何必难为自己,又不是考试。
周初在医书里找到了脉象,又仔细核对了一遍,确实是同一种病之后更疑惑了。
就这种小病怎么可能让张父病成现在这样?
周初右手又搭上脉,这次是探出灵气在张父身体里游走了一圈。
然后,他被弹出去了。
周初被震得一个踉跄,震惊地看向张父。那股将他弹出的力量过于强大,他现在还有些呼吸不畅。
周初不敢再试,他倒是无所谓,要是一不小心把张老爷弄断了气可就罪过了。
之后周初几乎将整个宅邸翻了个底朝天,但除了知道他家现在是真穷之外一无所获。
翻着这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的账簿,周初真心觉得要不在院子里埋点金子,然后在书里夹张藏宝图啥的吧。
不行,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最终周初在书架的角落塞了本经商秘籍。
周初又翻了两页账簿,虽说仍是亏空,但也能看出张知忆这几年的进步了。
刚最开始的大额亏空,到后来的小有收获,最近一批马队生意的账簿和计划更是异常出色,若是按计划进行,可能真的会一扫颓势。
“五年前这些慈善支出还真是慷慨,几百两几百两的,怪不得被叫成活神仙。”正感慨着,周初的注意力突然被近几年的支出吸引,“这药价钱不对啊?”
周初又在桌上翻出了张父的药方,以张府支出的这个价格,怕是连两味药都买不下来。还有成衣布料的价格也非常低,米粮也是……
差的不多,但几乎所有跟张家有交易的商家都默默压低了价格,并且以这个几乎亏本的价格卖了整整三年。
突然,在这个流言纷扰的小镇上,周初看见了一些潜藏着的善良,不多,甚至很微弱,但却是十足的温暖人心,让周初这几日一直绷紧的弦松了松。
他长出一口气,浅笑着将账簿抚平放回原位,悄悄离开了张府。
出了张府,周初慢慢悠悠地晃荡在街上,不论是找到了事情的突破点,还是意外发现的那本账簿,都让他神清气爽,难得的放松了心情。
已然深夜,家家闭门而息,只有个别酒家还开着,小二懒散得坐在堂内打着哈气,小镇内不如白日喧闹,一派万事祥和的样子。
周初伸了个懒腰:“回去睡觉,顺便看看小朋友有没有好好睡觉。”
小朋友当然没有好好睡觉,小朋友早在周初出门不久就去他屋里找他了。
食不知味地吃过了晚饭,成蹊挪着凳子坐到紧邻周初房间的那面墙边,斜倚着头听隔壁屋的动静。
客栈房间隔音不好,成蹊把脸贴在墙上能把周初房里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他听见周初烦躁的低吟,听见周初起身喝茶,听见周初轻啐了一声,听见周初长叹一口气然后翻窗离开。
然后就是寂静,长久的寂静……
成蹊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慌张地闯进周初的房间。
一室空旷。
成蹊没来过这个房间,他一直以为周初是和他一个房间,就像是当初在那家黑店里一样,但没有,周初自己换了房间,像是开辟了一块自己的领地,还是他从来没看见过的。
他今天进来了,看见了,发现这个房间如此空旷,整个房间桌上喝一半的凉茶以外没有一点生活的痕迹。
他不信邪,在房间里翻找,衣柜,床铺,窗边,床下……什么都没有。
他又回身去自己房里找,但除了周初给他买的几件应季衣服和那枚云纹桃花的荷包外,一无所获。
成蹊捧着那几件衣服回了周初的房间,目光所及,皆是空旷。
空旷的仿佛周初已经走了,抛下他走了。
他突然瘫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