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雪踏香归》苏北桃

86、无心·四

　　鸠泯似是释然般任那冰冷剑锋抵着脖颈，还认命般而挑衅地贴着锋刃缓慢摩擦，微小动作让沈自珩皱眉，收剑回伞忽地点了他背后一处。江苒芊警惕性高，但发现沈自珩灵力不被束缚的事实已晚，迅速抱起地上的江黛汐寻个较为安全的地方落脚，苏陌涟怔了怔本想过去，但去路已被巨石挡住。

　　她透过缝隙看向二人，江苒芊下意识回眸看她，那神情带着些许不解与愤怒，让苏陌涟望而却步。

　　沈霖栩扶着莫语安冷眼看着鸠泯和沈自珩，用情丝劈开那石块跟着走过去，只听一声清脆响指，一把长剑横在自己面前，顺着剑的方向看去，是他已经丧失意识的部下泠癸。鸠泯有些倦意打了个哈欠，道声：“青柳君，本想在此处就把你解决掉的，跑了岂不是坏主上计划？”

　　沈霖栩怒不可遏，情丝嗖地分成几股力量冲向那人，而后被一把伞阻断。殷漪抬眼看二人对峙，目光转向一旁木讷靠石壁站着的泠癸，仔细上下端详着。随即他听见主子带着怒意的威胁：“安虞先生，若你替恶人出头，孤便不留情面了。”

　　“青柳君莫急，此人活着出去也难逃一死，不如听听他还有什么话。”沈自珩的神态没有太大起伏变化，让沈霖栩有些捉摸不透。

　　鸠泯侧目看了眼那人面容，没好气地翻了白眼：“先生此时不必替我求情，本就是要死的人了，还有什么话可说。”

　　沈霖栩也不傻，听出这话外之意就是他还要有下一步作为，不如现在僵持着控住鸠泯，也好让他不再外出害人——但不妙的是接连不断坍塌的石块和又一声龙的怒吼。

　　几人都不曾注视苏陌涟，不知是刻意躲避还是无法原谅。鸠泯无心挑衅苏陌涟，低着声音在暗中数着数。

　　“三。二。一——”

　　众人察觉不对已晚，顺江苒芊携江黛汐寻找出路的方向忽地发出一声巨响，法阵之光芒瞬间冲破浓厚云层。江苒芊被突如而来的气浪推向一旁，江黛汐却被这法阵控制起来动弹不得，暗处鸠泯已被众人包围，沈自珩则站在人群后一言不发，悠哉悠哉地摩挲着伞柄的纹路。

　　沈霖栩之情丝已束上那人脖颈，却被殷漪一把拦下。

　　“主子莫急，待我询问一番。”殷漪轻轻抚了沈霖栩的手背，反手拉着已经不能称作神妖的泠癸道，“鸠泯，我且问你，泠癸这蛊章和这身躯壳究竟是为何而生。难不成是为了控制伏雨公主？”

　　鸠泯挑了挑眉却没答他话，似有轻佻意味，沈霖栩便追问道：“那夜影神王的蛊章又是为何？瑾儿莫不是也被此物缠身…”

　　“我倒是可以和青柳君浅浅说几句他二人的死法，但墨的蛊章还是请问她自己罢。”鸠泯嘴角微微勾起，愉悦语调甚至像是在说一道笑话，“泠癸和乐神先是受了蛊章之扰，心智如今只受主上控制，泠癸被掏去魂灵又受蛊章之反噬，不久便会变为行尸走肉。至于乐神嘛——那要看主上何时将他变成泠癸那模样了，到头来应是比泠癸还惨吧。”

　　见自家主子已有杀意，殷漪忙在他耳边说了些“伏逸君自有办法”之类的话，沈霖栩却不买账，欲拔剑刺他之时，一鞭重重甩向那鸠泯，众人跳出一段距离，注视鸠泯略带狼狈地撞在石壁上，吐出一口鲜血来。

　　沈自珩抽出剑，若无其事地摩挲过剑锋，划出些许血迹。

　　江苒芊瞪向沈霖栩，道：“留他还作何用处！滥杀无辜本就罪不容诛，青柳君还能忍下可真谓大度。”见那鸠泯欲要起身，便又一鞭落下重击他腹，血液顺着伤口开裂的地方涌出。

　　“呵…伏雨公主是见本王将伏涉公主困于法阵才急了眼罢。”鸠泯冷笑着，掌心满是鲜血，“如今公主如何打本王都不能还手，先生可是提前为让我得一死封了我的灵力。”他说这话时没看沈自珩，沈自珩也没看他。

　　鸠泯不用抬眼皮去看也知道沈自珩不会再看他一眼，心道一声先生小气得很。

　　江苒芊收了鞭子，转身向那法阵重重一击，却丝毫无损。而后她侧目，看着苏陌涟发了疯似的拔剑接连不断攻着这法阵。

　　“省省力气罢。”江苒芊道。

　　苏陌涟没理会她，长剑半截刺入法阵却又被弹了回来。她看见江黛汐在法阵中央摇着头，随即拿出一块雕刻精致的玉佩。江苒芊知她要做何事，但风险未免太大——水行咒如若吞噬不了法阵就会迅速反噬使用者的魂灵。可她二人谁也阻止不得，苏陌涟恍然想起那江黛汐手臂上的章印，再次攻击法阵似绝望般地摇着头，一声又一声唤着阿汐。

　　江黛汐听不见，也无法再听见她的声音。那水行咒施法之时，江苒芊听得身后那鸠泯再说了一句话。

　　“伏雨公主，你不爱听本王也要说。辞长州与泠癸相同已为木讷躯体，这伏涉公主嘛…想必也快了。哎，休要急着要本王的命，这法阵可不是本王这种小杂碎能设下的。”

　　江苒芊还想一鞭子把那人打个半残，却见法阵异动，水行咒的蓝光穿破法阵却同时持续扩大着，江苒芊只觉不好连连跳出法阵，苏陌涟却无动于衷定定地望着浮在半空中的女子——纵使江苒芊和沈霖栩再怎么喊危险二字。

　　江黛汐半阖着眸子，体内的魂灵波动愈来愈虚弱，最终竟召唤出一只神兽。苏陌涟有所不解，看她身体缓缓下落抬臂要接，那巨兽忽地伸出利爪抓向江黛汐。苏陌涟就这么怔着，鲜血溅了些许在她面上。

　　以前江黛汐总开玩笑说她的血液应当是蓝色的，苏陌涟却不信，咳出血的手帕上分明是殷红的。

　　而她如今懂了，那利爪已经深入她魂灵。

　　巨兽瞬间破碎落下星星点点的光芒，江黛汐也落入她怀中，伤口已经能看得清微弱的魂灵的光。屏障随之消失，江苒芊冲进法阵大声呼唤着汐儿。

　　沈霖栩阖了眸，在暗处静养的莫语安缓缓睁眼，手指下意识搭上剑柄。

　　而众人看到那一点点微弱的蓝光缓缓浮上天空，被一双手稳稳接住，皆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