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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8、自我与“非我” ...

  •   迹部夫人在东京都的迹部本宅设宴款待了露西娅·德波斯克。佣人们用鲜花和丝带将各个房间装点的赏心悦目。应邀出席的客人中,除了露西娅的父亲和外祖母之外,均为迹部家的亲人朋友。
      晚宴气氛枯燥且乏味。露西娅的父亲,阿诺德先生和迹部,以及迹部的父亲谈论着露西娅听不懂的东西。应该是证券,露西娅想。有的她听进去了,有的没有。于是她在一旁默然无语。
      晚餐后,天气凉爽宜人,所有人都走到了露台上去。佣人拿来香槟和威士忌。迹部牵着她的手,将她抱在怀里,亲吻着她,轻声嘱托她少喝一点。
      露西娅的脸因为羞涩而有些泛红。
      周遭的人都对这对即将成为夫妻的年轻人报以心领神会的微笑。
      “像我们这样年纪的人才吃喝玩乐,谈论钱财,只有年轻人谈情说爱,这不是很好吗?”有人这么对迹部的父亲笑道。
      “我会小心的。”她轻声回答他。
      于是迹部离开了,走到男性宾客之中。露西娅则被留着迹部夫人身边。人们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这个未来的新娘身上。灯光对于她来说恰到好处,衬托出了她精致的轮廓和夺目的五官。
      她确实很美,还带着些不谙世事的纯真,也难怪景吾会被她所吸引。迹部夫人移开了目光,在心底补充道:这样的气质对于男人而言几乎是致命的,但这没关系,因为她足够乖巧,这样也就足够了,无论是对于她,还是对于她的儿子,亦或者这个家族。
      而露西娅此时此刻则陷入了对自己个人处境的思考。如果她的事业并没有像如今这般受阻,她还会答应迹部的求婚吗?迹部告诉她,他爱她。她感觉到了。他的求婚,就像她在持着一个红色氢气球时似的,那向上升起的力量和摇摇欲坠的感觉使露西娅感谢迹部捉住了她。在那种情况下,她几乎别无选择。
      或许有,但无论是回到芭蕾舞团,还是去从事别的工作,她都本能的缺乏热情,或者说,感到抗拒。
      她手中的红茶已经变凉了,她依旧思忖着,心底突然发出一声呐喊,直冲天灵盖:“我要某个人或者某件事。”
      是表演吗?她问自己。
      谈话声将她从自我探求之中解放出来。夫人们正在谈论着生育和怀孕,她们中的一个,儿媳妇有了身孕,她们便基于共有的经验联合起来,聊得十分热络。
      “生孩子这件事还是要趁年轻的时候做。”
      又一个话语交锋的回合结束,迹部夫人捧起茶杯,轻啜一口,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然后再次投入道夫人们彼此吹捧承让的局中。
      露西娅只觉得这一切颇有戏剧性,又滑稽得很。
      几位侍者在露台边缘的暗处徘徊。露西娅突然就读懂他们的心声:他们渴望晚宴快点结束,好回家睡觉,但男宾客们的高谈阔论,和夫人们的茶话会仍没有结束。
      她也多么想要离开啊!露西娅满怀希望的将目光投向人群中的迹部,求助的,用自己的眼睛恳求他。梦想着他拨开人群,牵起她的手,带她离开这儿。
      可他并没有读懂她的意思,所给予的也不过是一个微笑。
      第二天的中午,迹部的母亲请露西娅单独吃了一顿午餐。午餐就设在露台内侧的房间里,阳光明媚却不刺眼,牡蛎色的桌布和餐巾上是瓷质的餐具,和插着牡丹花的花瓶。
      佣人送上餐品便知趣的离开,留下这对未来的婆媳单独谈谈女人需要处理的事情。
      “希望你不要觉得我说话有所冒犯,亲爱的露茜。请你相信我是爱着你的。”为了让自己显得更为亲近,迹部夫人今天的穿着色彩柔和,“但我确实有些事情需要叮嘱你,因为你在一个缺乏母亲——”
      迹部夫人停顿了一下,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更加轻柔。
      “以及父亲的家庭里长大。这对于你漫长的人生道路,是一个可能的不利因素。当然,你的外祖母是一位毫无疑问的淑女,并对芭蕾舞这个艺术领域具有支配性。但你未来需要支配的领域并不是,也不是表演。这是你应当明确的,亲爱的。”
      “首先,你受过良好的教育,读过大学,这很好,是一个促进婚姻生活和谐的优势。但还有其他很多事情,你必须了解。比如摆餐桌的时候,无论是早餐、午餐还是晚餐,一定要保持餐刀到人向内。这不仅是规则,更是安全。景吾睡前会喝一杯香槟,相比你已经知道了,但那是无酒精的,这点你要注意。早餐要准备橘子汁,这事关消化和健康。橘子汁必须是鲜榨的。我不是说罐装的不可以,罐装果汁的确经济,节约也是一种好习惯,但是它和健康二字毫无关系。另外,佣人以前定期会去他公寓里更换他的牙刷、毛巾、梳子还有护肤品。结婚之后,这也是你该注意的事情了。对了,你得注意剃须水的品牌,他的鼻子比较灵敏,频繁更换品牌对他并不好……”
      当天晚上,露西娅便跟着迹部回到了伦敦。事实上,她求之不得。
      “我们能谈谈吗?”
      第二天是周末,一大早,露西娅对迹部说。
      “晚上吧。”迹部穿上衬衫,示意露西娅帮他拿条领带,“帮个忙,系一下。”
      他说。
      可是露西娅没有任何动作,她站在原地,几秒钟之中一动未动,然后突然转身,胡乱的抓起换洗衣物、内衣、化妆品,塞进行李箱里。
      如果把悲伤分类,大致可以分成两种。一种是沉重的东西盘踞在心里,挥之不去,让人喘不过气。另一种是心里的东西全都被拿走,瞬间空空如也。
      昨夜的露西娅几乎没怎么睡。她反复思考着,思考着她和他之间的感情,思考着自己的未来,思考着自己的(欲)望,等等。她爱他,这是毫无疑问的。可是她更爱表演,尽管现在的她所能得到的,只有西区的一些舞台剧角色,以及BBC剧集的出演机会。可她依旧想留在那里,留在舞台上。当她下定决心时,她甚至不敢再想他,甚至侧过脸来,看一眼躺在她身边的他。因为她不喜欢当自己想起他时,心头涌起的那种滋味。
      就好像她已经放弃了他一般。
      但她并不想放弃他,也不准备放弃他。
      如果说,昨夜折磨露西娅的是前一类悲伤。那么,现在夺取她心智的,便是后一种。她心底的一切都被拿走了,空荡荡的连责问一句的力气都不剩下,甚至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他真的爱她吗?他是否留心过她的感受?所谓感情,就是这般易碎吗?一旦发生什么,那些曾经共同度过的时光便向阳光下的肥皂泡一般,一触即破。
      露西娅无力的想着,拉起行李箱,将迹部的追问和叫喊丢在身后,毅然离开了公寓。
      她踏上出租车的那一刻,他对她说了些什么,可她已经半点都想不起来了。
      计程车载着露西娅抵达了机场。感谢这段时间的辛勤工作和加百列的努力,她银行账户里的余额支付一张机票绰绰有余。
      迹部的车自始至终追在计程车后面。当露西娅走进机场,他也追了上来。这期间,秘书三番五次的打电话过来催促他,他只是一味地借口拖延。迹部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露西娅。她拿着登机牌,拖着行李箱,站在候机大厅的一侧。
      “露茜!”迹部喊道。
      露西娅回过头。
      两人隔着人群相望,迹部费力的穿过川流的人潮,向她那里跑去。
      他终于意识到了有些地方不对劲,他想跟她谈谈,让她别走,留下来。可是,就在这时,登机广播响起了。
      迹部看到露西娅抬起头,侧耳聆听着。他在心底祈祷着,祈祷着那可千万不要是她要坐的航班。
      可神明并未眷顾他。
      露西娅转过头来,深深的看了迹部一眼,坚定的向登机口迈出了步伐。

  • 作者有话要说:  自己’这个东西是看不见的,撞上一些别的什么,反弹回来,才会了解‘自己’。所以跟很强的东西、可怕的东西、水准很高的东西相碰撞,然后才知道自己是什么,这才是自我。——山本耀司
    只有知道了“非我”,才能明白“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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