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山有龙》琴扶苏

13、云遮（七）

　　魔物之事弘渊和长老们不许弟子们再过问，几天过去门中也一派风平浪静，众人渐渐地也放下心来。

　　只有最开始几天秦翰飞日日夸张地喊疼，才让众人意识到魔物当真离自己那么近过。

　　叶安歌去看过岳怀笙背上的伤，虽然伤痕绝没有秦翰飞喊得那么可怕，但也绝不应该是岳怀笙这副毫无感觉的模样，梁玉忠没伤到一点内里，只是最外面的皮肉肿起了半指高，一道道整齐地横在背上，长短都一样，不过擦点药几天后也好得差不多了。

　　秦翰飞因为挨了打，消停了一段时日，弘渊又警告了大家若再犯类似的错，虚极门是容不下他们了。

　　“那敢情好，本公子早就想回家了！”秦翰飞还挺高兴，“在这里早晚要被折腾死！”
　　岳怀笙凉凉地看他一眼，道：“若你成为第一个被赶下山的人，你猜你爹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秦翰飞立马打了个寒颤，他爹宠他是真的，但也好面子得很，他出去花天酒地被人知道了都会觉得面上无光，要把他打一顿，要是被弘渊赶回家去，确实很有可能会打断他的腿，末了他只能唉声叹气一番，气得捶桌：“我怎么这么惨！啊啊啊不活了！”

　　其余世家子弟看秦翰飞那两天疼得龇牙咧嘴的样子，又被弘渊一警告，也都跟着消停了许多，每日晚课被拎到藏书阁的人都变少了。

　　等捱到了这个月下山的日子，无论是世家子弟，还是寒门弟子都颇为兴奋，仿佛被放出笼可以翱翔天地间的鸟儿，个个天还没亮就跑下山去了。

　　最为吵闹的秦翰飞那批人走了，虚极门一下安静下来，只剩下几个不愿下山的弟子，叶安歌本来也是其中之一，但沈烟岚想去阳城会个朋友，看他要一人待在房间里，非要拉着他一起去，推脱不成，叶安歌也只好跟着沈烟岚一道下山去了。

　　阳城在两千年前就成为了当时王朝的都城，几次王朝更迭，都城时有迁移，名称也时有变化，但选在此处建都的仍是多数，故而城中的繁华盛景不消多说，成千上百年积累下来的财富聚集于此，满眼珠翠琳琅，入耳则是数不尽的嘈杂之音，让人一时都不知该看向哪里才最妥当。

　　入了城后，两人商定好了之后的会面地点，沈烟岚去见朋友，而叶安歌则避开了人群，捡着小路去了雁门侯府。

　　他掐了个隐身诀，一路慢悠悠地进了府，去了书房后面的一处密道，穿过密道，内里别有洞天，进入一个装饰华美的密室。

　　此处看起来十分空阔，几间看不出用途的房间互相打通，连成一片，正中的房间里摆着一张寒玉床，灵气充盈，寒玉上还丝缕冒着寒气，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四面都有柔和的夜明珠长明，将这本该阴暗的地下也照得亮如白昼，举目四望，连通的几个房间里都少有摆设，随意置放着一两个书架和博古架，抑或是几口木箱子，摆得毫无章法，好像只是不想让房间空置，硬是往里塞了一两样东西。

　　叶安歌站在寒玉床前等了会，密道尽头传来细微的机关开合声，来者不是修行之人，即使放轻了脚步，落在叶安歌耳中也清晰可闻，气息更是鲜明，他回头看去，颔首道：“侯爷。”

　　岳家前朝便是皇亲，在当朝更是首屈一指的世家大族，当今太后就出自岳家，皇帝虽不是太后亲生子，但也是太后抚养长大，对岳家历来也亲近，雁门侯岳随章在京中不说人人敬其三分，也是少有人敢接他的礼的，然而此时岳随章却对着看起来比自己小了两轮的后辈躬身见了个礼，道：“大人今日怎么突然来了？”

　　安然承了这个礼的叶安歌淡说道：“正逢虚极门可允弟子下山之日，待在山上也是无趣，想着许久不曾来看侯爷，便来看看。”

　　密室之中除了那张寒玉床，再无其他可以坐的地方，两人就站在寒玉床前对话。

　　“我听闻虚极门有魔物出没，是否与大人所说的那人有关？”岳随章问道，“可有妨碍？”
　　“是他。”叶安歌道，“不过并无大碍，他不会伤害殿下，我也能应付他，无需担忧。”

　　看叶安歌不愿多说，岳随章很识趣地没有多问，涉及千年前的人和事，他向来是不该问的就不问，绝不多事，思索片刻，他又道：“既然殿下已苏醒，这密室又在府中，恐怕早晚会被发现。”

　　“他已经发现了。”叶安歌笑了一下，“我进来的时候就感受到有生人造访过的气息残余。”

　　岳随章大惊道：“殿下今日才回来……”

　　“他苏醒也有半年了，身负五行灵力，死前就已是元婴巅峰，甚至还在弘渊之上，离化神境只有一线之遥，神识想要探到哪里就到哪里，没什么好惊讶的。其实他发现不了府中有一处密室才是奇怪。”

　　听叶安歌这么说，岳随章也松了口气，过了会，又忧心忡忡道：“我们岳家千年前是殿下的母家，这千年来承大人一半的龙神气运，家族绵延不息，享尽富贵荣华。传到我手上，终于完成大人之托，等来殿下苏醒。只是如今殿下定然已有疑心，若问起来，还真是一桩麻烦事。”

　　“他毕竟没有记忆，就算有怀疑也只会先去自己求证，不会轻易问出口。”叶安歌不紧不慢道，“岳家守护殿下千年，已完成使命，余下的事都交给我就好。侯爷暂时不要有任何奇怪之处，也不要多说什么。”

　　此话说起来简单，但岳随章却有苦说不出，算血缘血脉，那位得是他祖宗辈的人，又是那般有名头的人，叫他如何能平常看待？

　　面对叶安歌清清淡淡的神情，岳随章也只能按压下这些念头，应道：“大人放心，我明白。”

　　叶安歌拒绝了岳随章邀他在府里坐一会的好意，照样掐起隐身诀，怎么进来地又怎么出去了。

　　二人甫一离开密室，另有一人无声无息地启动了机关，闪身进了密室。

　　寒玉床上空空荡荡，那人却盯着看了许久，仿佛有某种微妙的感应，他下意识伸出手触碰了一下，充沛的灵力流转在指尖，此物世间难寻，想要将千年寒玉炼化至这等奇物，不知要有多高的境界。

　　冰寒的冷玉映出岳怀笙微皱起的眉头，面庞的轮廓也变得冷锐了许多，许久回过神来，他又在其他房间里随意翻动了几下此间物件，多是些不知道有多少年的旧物，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有书本笔墨，也有一些衣物，甚至还有一盏生锈了的烛台。

　　一些纸上写着字，但笔触生涩，仿佛稚童，内容也像是寻常练字所为，没有什么意义，岳怀笙从那些散乱的纸张里翻出一张看着像是写废了的信纸，信似乎写了有一半，但字都被黑墨涂抹遮蔽，看不清原本写了什么，隐约可见有一处涂抹不匀的地方写着“宿山”，字迹瞧着和其他纸上的字出于同一人。

　　看到“宿山”二字，岳怀笙从怀中取出一卷书册来，翻到某一页，手指划过上面的几行字。

　　“嘉业二十五年，宣王领兵十万离都城，与北宁君决战于宿山，北宁君巧出奇兵，陷宣王于十面埋伏之中，不敌，与十万大军埋骨宿山。宣王之死，时人悲怆，天道亦与同悲。是夜天降异象，天雷引火，宿山崩裂，方圆百里内大雨十日不歇，水淹长台城。”

　　岳怀笙静静地看了许久，犹豫少顷，还是将那张涂满笔墨的废纸放回了原处，又回头看了几眼寒玉床，和来时一样无声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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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的小谢：谁前世没死过老公啊！看开点！
小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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