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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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外界，已不再是分不清真实与虚幻的奇异空间，而是一片完全陌生的宇宙。
透过正前方的窗户，能清晰地看到一颗被蓝、绿、白、红四色覆盖的星球。其中红色的面积并不大，分散于星球各处，却都有着压倒性的存在感，透露出无比诡谲的气氛。
虫洞甚至“贴心”地将他们送到了星球引力较强的位置，让他们逃无可逃。
贴在吴敏之胸口的陨石挂坠一改先前的微凉，倏地产生了比人体皮肤更高的温度。
与此同时，逃生舱内的所有机械都发出了尖锐的高频音波，像是世上所有灵魂在同一时刻发出尖叫，引发了强烈的不适感。
“加速！尽量远离飞船！”吴敏之拧起眉，对逃生舱的行驶方向进行微调。
“呜呜！好的！”白思诺几乎想要捂住耳朵来抵挡噪音，幸好他还记得自己是主驾驶，忙在操作面板上完成了加速指令。
随着音波的结束，逃生舱内的灯光忽然熄灭，就连操控面板和光屏都再无反应。
逃生舱的主动力源彻底损坏，陷入了无法操作的窘境。
在引力的吸引下，失去动力的逃生舱身不由己地向着那颗星球飞去。
“怎么回事？！备用动力怎么没自动开启？”白思诺的脑子里还在嗡嗡作响，手上动作却没停，试图唤醒沉默的机械。
吴敏之按住白思诺的手，将它们从操作面板上拿开：“不用试了，是我把备用动力关掉的。”
“什么？？？”白思诺不可置信地望向自己的好友。
船舱内只有夜光涂层散发出的冷光，将吴敏之线条柔和的面容映得格外平静，甚至到了冷漠的地步。
吴敏之：“即使重新开启也会很快坏掉的。逃生舱和飞船不同，只有两个小型的备用动力源，不能把它们白白浪费。”
白思诺神情呆滞，缓了半晌，才放弃了无用的尝试与思考，身体向后一仰，倒在了对他来说过于宽大的椅背上。
白思诺晃荡着够不到地的双脚，像是事到如今才想到似的，小声问道：
“说起来，我们为什么要从飞船里跑出来呢？”
吴敏之注视着坐得软趴趴的小孩，放缓了语气，说道：
“传闻是真的，莱曼森家族的挂坠有着极为特殊的力量，但它的副作用也很让人头疼。在受到特殊的刺激后，挂坠会将其周边的动力源尽数破坏。”
“就像我们现在遇到的这样吗？”小孩问道。
“就像我们现在遇到的这样。”吴敏之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吴敏之的视线移向了离他们还算不上遥远的飞船，叹息道：“在这个距离下，我们和飞船都会受到影响。不过不用担心，飞船很快就能脱离挂坠的影响范围了。”
白思诺也跟着看了过去，发现另一边的情况果然如吴敏之所说。
飞船上的灯光在熄灭不久后再度亮起，可随着吴敏之胸前的挂坠一阵发热，飞船又一次陷入了黑暗。
这次，等待的时间要比第一次长些，灯光亮起的时间却变得更短了。
同样的情况共重复了三次，飞船内似乎也有人关闭了备用动力的自启动系统，灯光没有再亮起。
吴敏之心中安定了许多。
看来墨嵘已经抵达了驾驶室，自己的传话多少还是起到了作用。
飞船上的动力源数量充足，可以经得起反复的消耗浪费，足够支撑到与挂坠拉开距离。但能多保留一些资源，自然是最好的。
吴敏之将变得炽热的挂坠从领口里拿出，放在离皮肤稍远的位置晾凉，对身边的小孩补充说明道：
“至于我们这边，我已经设定好了距离地面的第一高度和第二高度，在到达这两个高度时，两个备用动力源会先后开启。到时候就需要你来调整下落的角度和速度，为迫降做准备了。”
“听起来就好困难！我只是个无照驾驶的小孩啊，要不要这么为难我？？”白思诺面色苍白，语气异常认真地提议道，“我说，咱们就不能扔掉这个糟心的挂坠吗？我会给莱曼森家族足够的赔偿金的！”
“如果没有其他选择的话，我会扔掉它的。”吴敏之笑着说。
指尖却依旧勾着细银链，完全没有要放手的打算。
白思诺也没揭穿他，只是撇撇嘴：“这还差不多！罢了罢了，反正从你说要送命时起，我就知道这一趟不会简单！”
自从觉醒为“还童者”后，身体的逆向发育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白思诺的大脑，让他的思维和性格都朝着孩童的方向回归。
如今，他的身体年龄维持在了五岁的模样，心理年龄也降低到了八岁以下。
但活过的二十年可不是假的，白思诺到底还是没把自己当成真正的小孩。
也因此，他才一直等到离开飞船后，才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他之前一直感到畏惧。
他生怕自己在听到敏之的回答后，会失去踏入这艘逃生舱的勇气。
而现在，听到了答案的白思诺只觉得庆幸。
幸好有自己在，不然光凭敏之这个会在失重坠落测试中晕倒的家伙，怎么可能处理得好这样的状况呢？
白思诺苍白的小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借着幽光窥视吴敏之的表情。
吴敏之一手搭在座椅扶手上，指尖有节奏地轻轻叩击，另一只手拎着挂坠，时不时还晃悠两下。
全然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白思诺并不知道吴敏之在想什么。
他只能看到吴敏之从容自信的神情，仿佛前方等待着他们的并非艰难险阻，而是大好前程。
小孩子总是很容易被身边的人带动起情绪。
白思诺心中的不安被抚平，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兴奋感。
于是，奇异的一幕出现了。
在失去动力、向着无名星球加速坠落的逃生舱内，少年和小孩静静地端坐着。
两张或多或少都带着稚嫩的面孔上，不约而同地泛起了笑容……
——
火光映照在年轻男子的眼眸中，将乌黑的瞳孔染成了红色。随着火光的摇曳，瞳色忽明忽暗。
男子独自伫立在风雪之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显得清贵而冷漠。像是一朵于黑夜中绽放的昙花，美丽而孤独，静静地绽放、枯萎，无人察觉，亦无人欣赏。
他的身形挺拔修长，身上裹着一件略有磨损的半旧披风。披风以暗红为底色，绣着蓝与灰的花纹，显得中性而沉稳。
披风的前襟没有系上，时不时被灌入的寒风卷开一角，能看到里面那套略显宽大的黑色制服。
在男子面前，是半艘冒着火焰与黑烟的飞船。
是的，只有半艘。
飞船从中部断裂，后半截不知所踪。
巨大的残骸侧翻着倒在雪中，遮蔽了阳光，将男子笼罩在阴影下。
他的视线从一小簇正在燃烧的火苗上移开，落在了自己的左手上。
他的左手干干净净，没有半点伤痕，皮肤细腻得如同最顶级的温玉。
这只手已经发育完全，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显然是属于成年人的。
这不是现实。
现实中的他，从未拥有过这样的手。
吴敏之抬眸，将眼前的飞船残骸和记忆中的某一时刻进行对比，并得出了结论。
这是在梦里。
看样子，还是个噩梦。
吴敏之绕着飞船残骸踱步，观察着飞船的状况及四周的景象。
他正处于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原之上，目光所及之处全部被冰雪覆盖。
脚下的地面没有半分起伏，能一眼望到地平线消失之处。
在这个地形中，根本不可能有半截飞船凭空消失。
这只是根据自己的记忆拼凑出来的，一个完全不合常理的梦境罢了。
吴敏之闭上双眼，在脑海中细细搜索，找寻着最近的记忆。
梦境中的记忆就像一团缠绕的毛线，只要抓住其中一个点，然后顺着这个点找下去，总是能将线的两端找出来的。
然而荒星会带给人特殊的影响，将所有人的毛线团都绕得乱七八糟，还打上了一个个死结，即使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也不一定能够解开。
吴敏之也受到了同等的影响。
但与其他人不同的是，由于身体原因，他人生中过半的时间都处于休眠状态，梦境对他来说是一种常态，他早已习惯在梦中进行学习和思考。
他将记忆的毛线球细心整理好，总算找出了距离此时最近的那段记忆。
逃生舱向着荒星加速坠落，白思诺奋力挽救……
中间的过程想必是很刺激的，可惜吴敏之没能亲身体验完全程。
正如他预料的那般，在逃生舱加速到了一定程度后，他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记忆就此中断。
吴敏之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微微摇头，对自己的体质早已不抱更高的期望。
好在，既然能够做梦，就说明自己还活着，白思诺显然是成功了。
吴敏之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隔空夸奖道：“做得好。”
“嘿嘿，谢了！”
一道熟悉的童声在他身边响起。
吴敏之身子一僵。
低头看去，就见到上一秒还空荡荡的位置上，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头顶。
小孩扬起脸，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
小孩的皮肤泛着健康的光泽，一头金发却因营养不足而显得毛躁暗淡，发尾还残留着少许未褪尽的浅蓝色。
吴敏之悬着的心重新放下了。
在他身边的小孩，并不是和他进入了同一个梦境的白思诺本人，而是由数份记忆碎片拼凑出来的、只属于梦中的存在。
也就是幻象。
现实中的白思诺注射了基因染色剂，在之后数月内，都将保持着浅蓝渐变发色。
白思诺一向很注意补染色剂，以维持最佳发色。因此，在这条时间线上，还没人见过白思诺头发褪色后的样子。
——除了吴敏之自己。
如果说断掉的飞船还不足以证明这是属于吴敏之的梦境，那么白思诺的发色就给了他最终答案。
吴敏之能够确定，这个梦境是由他构建出来的。
在梦境中，无论是人、事、物，总是遵循着一套独立于真实世界的规则而运行着。
而在他自己的梦境中，规则自然也会受他影响，让他的行事方便许多。
吴敏之拍了拍幻象小孩的肩膀，心情不错地说：“走吧，飞船里说不定有人，我们去看看。”
“好啊，我都听你的！”白思诺带着灿烂的笑容，迈开小短腿，向着还在燃烧的残骸跑去。
“小心烫！”吴敏之下意识地提醒，却还是晚了一步。
小孩已经伸出双手，攀住了还在冒烟的飞船外壳。
“啊！！好烫！！！”小孩立刻缩回手，小脸皱成一团，似乎真的很痛的样子。
吴敏之眼角抽动。
他分明看到幻象小孩在空手抓住飞船外壳时没有任何反应，直到被提醒了才开始喊疼。
若是他忍住了没有出声，或许幻象小孩根本意识不到烧焦的金属会烫到自己。
幻象小孩两眼含着泪，可怜兮兮地看着吴敏之：“呜呜……手疼……我被烫到了……”
吴敏之：“……”
吴敏之：“傻孩子……”
明知对方不是真人，吴敏之却还是伸手在披风内侧摸索，很快找出了一小管药膏，放到白思诺手里。
“多抹点儿，马上就能好了。”吴敏之随口编道。
反正是在他自己的梦境里，对方也不是真人，没必要讲那么多逻辑。
“好！”白思诺接过药膏，却不急着涂，而是慢吞吞地阅读着上面的文字。
吴敏之知道幻象大多看不懂字，便没多作停留，放任小孩研究药膏，自己则是向着飞船外部的梯子走去。
两人擦肩而过，白思诺很自然地侧过身子，似乎是在为对方让路，身体却没再转回来。
用身体遮掩住手上的动作，白思诺在药膏上好奇地捏了几下，又试着揉搓和挤压，费了一番工夫，才发现盖子是可以和包装分离的。
本该是旋转拧开的盖子被他暴力拔掉，清新冰凉的味道从药管中飘出。
好好闻啊！
白思诺将鼻尖凑得极近，陶醉地嗅着。
他一口气将药膏挤出了三分之二，厚厚地涂在手上，将双手糊成了一片雪白。
白思诺悄悄扫了一眼吴敏之的背影，确认对方没有在注意自己后，又低头看着自己雪白的双手。
这么好闻的东西，一定也很好吃吧！
小孩吞了口口水，满含期待地舔向手上的药膏。
舌头与药膏接触的瞬间，清凉的药劲带着酸涩辛辣的味道直冲脑门，让瘦小的身形产生了一瞬的扭曲！
白思诺：“？？？！！！”
白思诺双眼猛地瞪大，眼眶中涌现出浓厚的黑色，将瞳孔与眼白尽数覆盖！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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