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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 行路难 ...

  •   这场史无前例的内外的爆发,犹如城门失火,殃及了一群小鱼小虾。锦陵君眼光毒辣,瞅准了纪林刑京白隆裕这三头臭皮匠,便把寻找逃婚的白都质子一案压在了三人的头上。

      找着找着,隆裕叛变了。

      陪同查案的刑京白最先得知隆裕叛变的消息,他第一时间告知了在家候着的纪林,两人商量,决定——跑。

      纪林:“花公子,您的名号我们哥俩早有耳闻啊。”

      刑京白不客气道:“哪敢跟纪大人称兄道弟。”

      二人同朝为官,难免有些小摩擦,再加上性格不合,偶尔也会擦出大的火花。纪林在礼部耳濡目染,一张口官腔十足,什么“久仰久仰”“名不虚传”简直是张口就来,他人也开朗,说话并不拐弯抹角,很快就和花间酒聊得意兴阑珊。

      刑京白的性子与顾命有些相似,除了和纪林拌嘴以外,惜字如金,所以自然而然地和顾命做在了一处,两人同样的黑衣如夜,若非鼻间还有平稳的呼吸声,和旁边森然的古柏无甚区别。

      “纪林小弟可愿与我一同到燕都崖一观?”花间酒邀请道。

      纪林无比兴奋:“自然自然,花帅是想出了什么克敌的计策,难道……”他用心思索了片刻,刻意低了低声音,“花帅在燕都崖有余兵未散,啊——我就说嘛,当年你毫不犹豫就解散起义军,定有隐情,花帅足智多谋,纪某佩服之至。”

      顾命在一旁瞧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纪大人恭维的本事,真不错。”然后又瞥了一眼花间酒,心道:只可惜我叔诓骗的本事更胜一筹。

      花间酒竟对着顾命眨了眨眼。

      顾命脸刷的一红,不再看他。

      刑京白突然说道:“燕都崖距离无法城尚有千里之遥,以银翰为首的叛军在暗,咱们在明,想要到那里去谈何容易?”

      花间酒沉默了片刻,笑道:“走是走不了了,飞的话,还有一线生机。”

      海东青在林空中盘旋,它是桃山留给花间酒唯一的遗物。花间酒手一招,便落至肩头,他轻轻捋顺了它的羽毛:“桃山死了,黑鹰还在,我和阿玉乘机甲过去,你和纪林小弟在此守候,银翰后天要带锦陵君游行示威,你二人见机行事,最好搞些乱子,乱了他们的阵脚。”

      “是,花帅。”二人俯首听命。

      刑京白和纪林曾经也在花间酒的麾下待过一段时间,那时候,谁不想入他花帅的营帐。有生之年能再见到花帅,纪林觉得缘分非常的奇妙,他不会武功,好在刑京白的身手不错,两人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

      “叔,这机甲……”

      花间酒叹了口气:“启动机甲的关键,是心脏部位的机核,当初桃山烧毁的其实不是机甲,而是机核。机甲全被他藏在了求己寺的佛塔中,所以这些年才禁止人进入。”

      顾命皱眉:“机核的制造过程极其复杂……”

      “三天。”花间酒道,“我能做到。”

      无慧方丈被刺杀之后,转眼之间,寺庙萧条而凄凉。漫山遍野的桃树结出了一朵朵半开的花苞,犹如上元佳节漂浮在夜海的浮灯。花间酒折断了一根野草,衔在口中,亦步亦趋地像山上走着,顾命跟在他的身后,默然不语。

      山谷里静静的,风吹进花间酒的眼,似是要吹出水花:“这座山,叫桃山……他就是在这座山上拜我为师。”

      “在叔心中,‘他’很特别。”顾命的声音极轻。

      花间酒笑了:“算是吧,没遇见桃山前,我也是给别人当徒弟的人,我的师父——是个怪人,当徒弟时没少挨教训,总想着以后自己当了师父,好好教训教训徒弟,可真收了,又舍不得了。”

      “叔的师父,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我师父的名字,只知道江湖上的人都称他为是三冤。”花间酒回头看了一眼顾命,月光撒在少年的脸上,“你们这一辈的,估摸没听说过他老人家的威名,你们啊,只认得唐初桃山,拿他们盖世英雄。”

      “他们算什么英雄?”顾命说。

      花间酒挑眉,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瞧着瞧着露出笑容,拍了拍少年结实的肩膀,搂着他的脖子一边走一边说道:“说得太对了——他们算什么英雄?他们根本不算英雄,不愧是我大侄子,有见地。说实在的啊,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很不一样……”

      顾命任他胡乱扒拉着,听到他谈到自己,小声说道:“有什么不一样?”

      “也太没文化了些。”花间酒撒开手,倒在一旁大笑。

      顾命脸上掠过一丝郝然,说道:“我娘她不懂字。”

      言下之意,便是娘未教过他,花间酒不笑了:“怕什么?你好歹有娘,我娘是窑子里的姐儿,她脾气暴,有一天得罪了一位贵客,被杀死了,我想为她报仇,就给那位贵客下了毒,一顿饭,连着他的侍从一共毒死了九人,那一年,我九岁——可你看,我现在还不是活的好好的么,诗词歌赋,刀枪棍棒,没有我不会玩的,不懂就学,活着就应该勤快些。”

      “我娘……也不在人世了。”

      花间酒眨眨眼,的确——从顾命的性格上看,不像在万千宠爱中长大,反而像是从来没有体会过被爱的滋味,所以一直以来小心翼翼。

      “我爹含冤而死,我母亲也抑郁而终。”顾命犹豫了片刻,轻轻握住了花间酒的手,“叔,如果有一天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怪我么?”

      “那要看是什么事咯。”

      我自己也没办法原谅的事。

      顾命指尖一送,本以为那抹温暖会随风而逝,然而,花间酒手腕一翻,反手捉住了他冰凉的手,丝丝温暖传递到他的身体里,顾命一怔,望着花间酒含笑的脸,不由得失神。

      花间酒捉住他的手,高高扬起,坏坏一笑:“我要你对着天地发誓,这一辈子都不要做对不起我的事,倘若你真的做了……”

      “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顾命抢声说。

      “哪有那么好的事儿。”花间酒靠在顾命的耳边,本是最撩拨的动作,却让顾命觉得浑身发冷,“阿玉,你记住了,我花间酒这辈子被人背叛过数次,已经遍体鳞伤,你若再伤我,那就等同于穿心一箭,我将永不再见你。”

      顾命张大了双眼,半响答应道:“……好。”

      声音轻的像一片羽毛。

      不知不觉中,漫天星斗,花间酒踹开塔门,拿出从海东青口中取来的钥匙,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了三是处机甲。它们就躺在佛塔的顶层,沉睡了整整三年,花间酒弹了弹机甲上的灰尘,站起身,左看右看,挑选出了一副比较得意的。

      虽然这些铁东西在顾命眼中没什么区别,一样的僵硬。

      似是看出了顾命的不屑,花间酒说道:“阿玉,你可别瞧不上它们,当年白都为什么撤兵,是怕我?还是怕百草堂?其实都不是,白都真正忌惮的,是机甲——他们研制不出的机甲。”

      “机甲力大无穷,非常人可比。”顾命说,“叔带出来的百草堂有血有肉,机甲虽强悍,但终究是无情死物。”

      “最后留在我身边的,不就是这无情死物么?”

      “叔……”顾命咬了咬牙,“我也会留在你身边的。”

      花间酒像似没听到,继续干着手中的活计,他把相中的机甲搬到了后山的桃林中,拿随身的长剑刨开了心脏处的铁皮,里面空荡荡的,如他所料,机核已全部被烧毁。

      “炼制机核极容易走火入魔,我多年不炼,手中也没几分把握,可时至今日,也只好一博。我看这里暂时不会有人打扰,你在林外守候,如有异常,帮我抵上一抵。”花间酒说道。

      “真的要到燕都崖……”顾命迟疑道,“百草堂已不再是原先的百草堂了,唐初现在丧心病狂,只想拿你的白骨来谋他的宏图霸业,锦陵君生死未卜,不知道唐初又会出什么新鲜的招数来对付你,叔——和我走吧,我们到莫攀山,或者就住在这古寺里,都好。”

      “傻小子说什么呢?”

      花间酒指了指眉心愈渐显露的彼岸花。

      “花毒未解,这几个月来我靠着药来调补,治标不治本……燕都崖是非去不可。你放心吧,对唐初,我已经有了万全之策,不会出什么事的,等无法城的内乱解决了,我就到莫攀山继续做我的莫攀散人,你要愿意就跟着我,要是嫌没意思,天高任鸟飞。”
      三天,眨眼而过。

      等到花间酒从桃林中走出来时,身边已经多了一个黑乎乎的“人”。

      机甲身高八尺余,这等专门用于作战的机甲外形上没有亮点,但功能齐全,它的背后有一对黑翼,花间酒一声令下,黑翼展开,就可腾飞万里。如果时间足够充足,花间酒或许还能够琢磨一下如何修复机甲的作战技能,毕竟年久失修,锈的不成样子,许多功能都无法启动。

      银翰的野心绝不止在无法城——

      刑京白和纪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别说是营救锦陵君了,他们自己先搭了进去,成了阶下囚。银翰大抵是觉得二人难堪大任,也是——礼部和大理寺卿就从未被重用过,不然锦陵君也不会下旨让官拜正三品的大理寺卿抛下公务不干,满城找一个逃婚的质子,国都忙了……还没找着。

      周子奇以白都天子的身份昭告天下:锦陵君包藏祸心,其罪当诛,兵部侍郎银翰护质子有功,荣升正一品大臣,负责剿灭内乱。

      银翰听说花间酒竟乘机甲横过十三镇,安然无恙到了洛水镇与唐初会和,他牙根气的痒痒,却只能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对艾无说:“艾姑娘,殿下有令我知道,可倒嘴的肥羊都要飞了,咱们还无动于衷,恐怕——不大合适吧。”
      这女人把白斥侯那蠢货迷的七荤八素也就罢了,怎么殿下还顺着她的意——

      “银大人聪明反被聪明误,无法城人才济济,你一时快活把他们都杀了,谁来当周子奇的敌人?”艾无红袖添香,娓娓道来,“殿下就是要留着他们,看着他们自相残杀,杀到周子奇的眼皮子底下,然后咱们再顺水推舟,既顺了民意,又可抚慰朝中老臣的被周子奇伤透了的心,岂不两全其美?——殿下现在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众、望、所、归。”

      银翰微蹙眉头:“可我看殿下对花间酒的样子,不像是算计。”他骤然坐起,惊道,“你说殿下会不会一时心软……”

      “当然不会。”艾无抬手,指肚点住了男人的唇,“花间酒当年对桃山多好啊,桃山效忠锦陵君时,可有顾虑半分?人心便是如此,你对他对好,他越不稀罕,可惜花间酒就是这么个老好人,殿下现在和他好只是一时的,到了关键时刻,我相信殿下会做出正确的决断。”

      “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对花间酒了解的如此之深,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艾无抽回了手,莞尔:“谁说我是人了,姑奶奶是从地狱深渊带着彻骨之仇爬出来索命的鬼,我恨不得杀光千千万万的人,让他们为我悲惨的命运陪葬!”

      “这……”疯子。

      银翰心中暗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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