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酷刑（第四爱）》他在冰岛

7、书生意气

　　刚上高中，初纪依然像初中一样混日子过，但二中的环境已经不再允许她就这样消沉下去了。且不说周围都是遵守纪律认真学习的好学生，就是二中的校规她也违背不起，要是保持以前的那副作风，估计没多久就要被开除了。况且，在入学初期，几个校领导和各科任老师就轮番给学生们打鸡血，听着他们口中形容的大学生活，以及为学生绘制的未来蓝图，初纪也被煽起了满腔的踌躇，对高考有了那么几分敬畏之心。
　　由于初纪从小就没正经学习过，高中的课程她学起来十分吃力，第一次月考，除了语文，其它八门科目全部不及格，排名全年级倒数。这么一来，她那点燃起的斗志很快就被消磨殆尽了，忙碌的校园生活对她来说就像坐牢一样，排得满满当当的课程表就像是每天的出狱倒计时。
　　班里的同学也没几个说得上话的，大课间的时候，初纪就爬上五楼去找夏树聊天。
　　夏树所在的重点班学习氛围好到令人发指，下课期间除了上厕所的其他人都待在教室学习，整个走廊上也就他们两有功夫说闲话。
　　初纪常常给夏树抱怨，说她当初就不该来上重高，就应该去省城打工或者去技校接着混日子。
　　夏树却安慰她：其实只要认真去感受，就会发现高中生活原来是很充实的，学习知识也未尝不是一种享受。
　　初纪没能听进去夏树的劝，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个学期，文理分科的时候，她选择了勉强还能考几十分的文科。

　　初纪来五楼的次数频繁了，夏树班里的同学也注意到了这一情况，于是有些人望文生义，一个传言在同学之间逐渐流传了开来：染夏树谈恋爱了，对象还是个差生，他没有未来咯。
　　为此，老师还专门找到夏树谈话，要他把重心放在学习上，夏树对此解释道：“我们只是朋友关系，而且，她并没有影响到我的学习。如果老师你不放心的话，那我向你保证，我每次的考试成绩绝对不会跌出年级前一百。”
　　听他这么说，老师也哑口无言。

　　“没想到啊，他看着老老实实的，居然谈恋爱了。”
　　“那女的就是上次月考倒数第一的那个。”
　　初纪刚上楼来找夏树，就在楼道口听到了这一番碎碎念，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们在议论谁！初纪生气地快速走上去，堵在了六班班级门口，对那两个女生质问道：“你们刚才在说谁的闲话！”
　　两个女生小声交头接耳了几句，其中一个剪学生头戴眼镜的仰起头来对她斥责道：“让开！你挡着我们的道了。还有，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的班级在一楼！”
　　看她趾高气昂的样子，初纪什么时候被人这么看不起过？上一个敢这么跟她说话的还是杨谢的女朋友，被她一脚踢进了医院，一个星期不敢上学。她忍不了，扬起胳膊“啪”的一声就甩在了她脸上。
　　这一巴掌响得够清脆，班里的同学都听到了。戴眼镜的女生哭了起来，一直哭到老师来处理这件事情。

　　因为这件事，初纪被好几个老师批评，被指着鼻子骂泼妇和不要脸，还被班主任禁止再上五楼去，她气不过，冲班主任吼道：“到时候我会凭自己的本事考到五楼去的！”
　　从此以后，初纪不再去五楼找夏树聊心了，换成了夏树常来一楼给她辅导功课。

　　与初纪发生矛盾的那个女生名叫陈艳芬，她本来暗恋夏树，却羞于表达，在发现夏树与初纪之间的端倪后，她心中颇为不满，想自己一个成绩好教养好的文静女生竟然会比不过何初纪那个男人婆？——因此，她对夏树的感官也下降了许多，她不再时常有意地向夏树请教问题，而是时常在经过他坐位旁的时候抛下一个或几个不屑的眼神。
　　夏树也在这场矛盾中受到了影响，班主任把他叫到办公室一顿“语重心长”的教导，意思就是他再不跟何初纪绝交这辈子就完了，高考肯定滑铁卢。
　　夏树没把他们的口水放在心上，毕竟他连初中那种校园暴力都熬过来了，还是初纪将他解救于水火之中，这些闲言碎语又算得了什么？——就算他现在更敏感了，这些又抵得过初纪对他的好吗？

　　夏树是班级里唯一一个不会把全部精力投在学习上的学生，他有时画画，有时写诗，他会把写过的诗歌拿给化学老师看，因为语文老师只会叫他埋头学习，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化学老师陶然是个二十几岁的姑娘，大学毕业几年，教龄就有几年，是重点班批次最年轻的教师。
　　陶然虽然是教化学的，对诗歌散文却具有极浓厚的兴趣，她上中学时参加过全国中小学生诗歌大赛，拿了一等奖。上大学的时候，她本想学中文专业，但在父母的强烈干预下，她被迫选择了别的方向，因此她也比较反感应试教育对学生本心的束缚和压抑。
　　而夏树就是这么一个不接受规则束缚又能合理顺着规则达到目的的人。
　　她很喜欢夏树跟自己分享他的诗，每一次，她都会细细斟酌诗中的每一个字，想出最好的修改建议，再与他一同进步。
　　有一次，夏树写了一首名为《枫树旁》的友谊诗，代指对象是何初纪，陶然拿到手后，用红笔在上面改了几个字，再还回去。
　　虽然改动的这几个字让诗的意境读起来更美也更深意了，但夏树总感觉有点怪怪的味道，期末考试临近，他暂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思考，而且，老师的文字造诣肯定比他这个学生强，便将这首诗搁置在了一旁。

　　夏树按本意把这首诗赠与了初纪，初纪看不懂，便找隔壁班的语文老师为她解读，谁知该老师竟脸色大变：“这是一首情诗啊——”他的惊讶不在于何初纪居然会谈恋爱，而是在于这首诗的内容。
　　初纪也惊得瞪大了眼睛，问道：“老师，你没多想吧？这真的是……它是什么意思，您能给我翻译一下么？”
　　老师把诗还给她：“就是普通的情诗，作者文学修养蛮高的，他成绩不错吧？”
　　初纪点了点头。
　　其实，这位老师并没有坦他对这首诗的看法，那便是：读起来纯洁美好，美好中却藏满了污秽。很难想象，如此有文采的一个少年，竟然是个书生流氓，简直是青少年教育的一大败笔。

　　知道这首《枫树旁》是情诗之后，初纪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平时胆子都极大的她，这次却没了当面与夏树对质的勇气。她向她在这方面经验颇丰的朋友请教：收到男生的表白后应该怎么办？怎么判断一个男生是不是喜欢自己？
　　朋友告诉她，女生被表白之后万不可直接去找男生对质，如果对方还是个性格腼腆的人的话，这么直接的方式一定会让他矢口否认。况且，用诗这么含蓄的方式来表白，就说明他根本不想让你知道，但自己又忍不住心中的喜欢，所以才用了这个缓兵之计，等你慢慢读懂，或者日后他给你解读，也不失为一种浪漫的惊喜。
　　初纪挠头道：“那我应该怎么办？”
　　“这个简单，你就假装这是一首友情诗，心里有底就好，等他自己慢慢的憋不住了，直接就跟你坦白了，到时候你再说其实你早就看懂了。”
　　初纪听着她的讲述在脑海里描绘了画面，人生中她第一次羞红了脸。

　　隔壁班语文老师虽然没把诗的实意告诉初纪，但他对自己班上的同学可不是守口如瓶，没多久，“淫诗”和“何初纪收到诗”这两件事就联系到了一起，想一想平时谁和她走得最近，一个可怕的谬误便诞生了。

　　这个谬误刚开始只在隔壁班一小部分人之间流传，也没人敢招惹初纪，直到学期结束，这件事差不多要被淡忘了。
　　但是，高二开学后的不久，这个缪误突然间就从一楼传到了五楼，甚至成为了高二部一时的校园热点。
　　夏树成为了这场舆论的枪靶，他把那首诗拿出来反复地字字斟酌，并没有发现不合台面之处，难道是自己学术不精，弄巧成拙地把这些看似优美的词句组成了淫诗？
　　他想起了这首诗曾经被陶老师改动过几个字，本想找她理论，却被告知去年学期结束陶然就辞职了，她之后去了哪没有人知道。

　　夏树想跟他们解释，但没有人会当着他的面闲言碎语，他不好主动提起。大家都离他远远的，女同学更是看到他便刻意绕道走，还要挤眉弄眼地抛出一个鄙夷或是惊恐的表情，同桌在他们之间堆起了高高的一沓书作为分界线，老师也不再叫他回答问题。
　　他曾绝望地跟室友解释过事情的缘由，但室友认为他是故意把一个已经离开学校的人拉出来背黑锅，还警告他最好不要找借口狡辩，否则事情闹大后更难收场。

　　初纪在这件事中完全处于懵逼状态，但她清楚夏树的处境，便找到隔壁班班主任理论，问他为什么要将此事张扬出去。
　　谁知班主任振振有词地反驳她：“我只告诉你这是一首情诗，并没有看出其中有何端倪，况且，你不止把它给我一个人看了吧？”
　　初纪想起了当初给自己出主意的朋友，找到她理论一番，对方承认自己确实有将此事传出去，但只是抱着分享浪漫的心态，绝对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记下诗的内容。但初纪还是为此和她大吵了一架，两个人从此分道扬镳。

　　初纪很担心夏树的情况，但夏树告诉她，不要再明面上找自己了，也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起他的名字。因此初纪即使很想暴揍那些当着自己面说夏树不是的人，也只能咬牙憋着，过一段时间，再随便找个其它茬儿报复回去。
　　初纪得罪了很多人，但二中的软书生们不敢把她怎么样，只能在背地里骂她一句“学渣泼妇”。

　　国庆节放假后，初纪与夏树在镇上相遇，这里没有二中的那群人，只有昔日红叶会的好哥们。

　　“我要退学了。”夏树喝了一口酒，对在场的几个人宣布。
　　“什么！”初纪第一个拍桌子反对，“你成绩那么好为什么要退学！你不想考大学了吗？”
　　夏树把杯子里的酒喝尽了，淡定地说：“两年后，我会以社会考生的名义参加高考。”
　　初纪不明白社会考生是什么意思，但她根据夏树的决定大概能猜出个一二，“不上课怎么行？高考那么难。回学校后，咱们找到校长，让他帮忙在广播里澄清这件事！”
　　夏树摇了摇头，“没用的。而且，我已经不想待在那个学校了，可能我天生就不适合集体环境吧。”
　　初纪注意到了，夏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厌弃。她想起了夏树对她说过的话：“从小到大，你是第一个主动接近我，却没有伤害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