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仙劫》青城妹子

37、第 37 章

　　殿内已经准备完毕，上面设了三个位子，下面准备了二三十双碗筷。蓝枫坐在筵席的首位，霓英、池影分坐左右，八大派的掌门和大弟子从左往右依次落座，我则因为年龄小被安排在了老末。

　　真是好久没吃过一顿安生饭了。我瞅着摆在正中的饭菜色泽诱人，不由哈喇子直流，欲要动筷，这时池影坐在高处冷冷道：“你伤还没好，少吃点。”

　　真是气都气饱了。我不爽地扔下筷子，池影见状，命人取了一个碗来，在碗里夹了几筷子，送了过来。

　　我往碗里一瞅，五根青菜叶子，三颗鹌鹑蛋，两块清水鱼肉，一块没有佐料的大鸡肉，呵，都是我不喜欢的。我发牢骚道：“师傅，我这会儿就想吃红烧肉、粉蒸肉、梅菜扣肉，烤全羊、烤腰子、烤猪蹄，黄焖鸡、叫花鸡、葫芦鸡。”

　　池影道：“那些等你身子彻底好了再吃，现在多吃点清淡的。”

　　我撇了撇嘴：“清淡的没味儿，吃不下。嘴上吃不着好的，心里就不高兴，心里不高兴，身体恢复得也就慢了。”

　　池影抬了抬颌：“就你碗里的，要吃吃，不吃回去躺着。”

　　我操……

　　我狠狠瞪他一眼，霓英见状，忙吩咐下人道：“去厨房给婧兮姑娘盛碗皮蛋瘦肉粥出来。”

　　蓝枫道：“大家别等着了，开吃开吃。”

　　一声令下，殿内瞬间活跃起来。临别之夜，众人兴致很高，开场没多久，就互相推杯换盏，聊得鼎沸喧天。中途，年岩师兄举着酒壶过来，找我喝酒。

　　池影看到了，语气冰冷道：“她身上有伤，喝不了酒。”

　　我真是……

　　年岩师兄看他脸色不好，只好悻悻地回自己座位去了。

　　我瞧着蓝枫、霓英、池影三人在高处甚是投入，喝酒划拳的，很想加入他们，却怎么也插不上话。加之身上到处疼痛不已，脑袋迷糊，又被晾在一边好久，一时心里生了闷气，端起面前的空酒盅，斟满酒，带着怨气往嘴边一送。

　　“放下。”池影眼尖已经看到，斥道：“敢咽下去，我让你难看。”

　　我保持酒盅握在嘴边的姿势，直勾勾瞪着他。池影见我不从，加重了语气：“给我放下。”

　　这一声惊得殿内的七嘴八舌都停了一瞬。

　　我心里一阵火大，带着气将酒盅往桌上重重一磕，酒盅里溅出了几滴酒来。

　　池影淡淡瞥了一眼，没再多说，转过头继续与蓝枫喝起酒来。整个大殿吵嚷喧天，热闹非凡，只有我一个人跟空气似的，吃不得也喝不得。

　　晚宴进行到深夜，霓英喝多了，有些口不择言，又哭又笑。蓝枫也喝得不少，与无间殿其他卫兵头领抱头痛哭，席上一片狼藉。

　　池影酒量不错，众人烂醉如泥，他却神色如常，坐卧有方。又过了一会儿，见席上众人不胜杯杓，不能再战，他悄悄起身，踉踉跄跄地出了主殿。

　　我在席上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回来，便也悄然离席。

　　时值十五，天上一轮明月，照得无间殿的圆形山丘一片清辉亮堂，仿佛黢黑的九嶷山中盛了一湾清泉。我出了主殿，往东行了几步，看到池影背着手站在一个平缓的山坡上，举头望月，背影萧索落寞。

　　九嶷山中除了正在重要关口把守的卫兵，其余稍微有点地位的都在主殿陪酒。周围寂静无人，我深吸口气，抬脚步上缓坡。

　　池影没有看他，待我走近他的身边，仍在静静地仰头望月。他的侧脸在清辉下棱角分明，凸起的眉骨、高挺的鼻梁和刀刻一样的嘴角泛着点点清光，映衬着这山间的清风明月，看起来特别美好。

　　我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与他一起望着头顶那轮明月。我闻着他身上略加浓重的酒气，半晌，轻轻的道：“你还是在想她。”

　　池影注视着明月，片刻，才像是慢了一拍反应过来，眸光微微一收，低下头来，“没有。”

　　我轻声道：“你如果实在想她，等这趟劫数结束以后，可以回去看看她。她受了那样的创伤，换我，我也放心不下。”

　　池影目视着前方，沉声道：“就算要看，也须得等三劫历完，中途断不能轻易离开历劫轨道。”

　　我道：“那我为何可以中途回去？是因为你仙阶比我高么？”

　　池影道：“不是。”

　　“我与你不同。”

　　我心里更困惑了，池影没有做更多解释，顿了顿，道：“再说，分开是我自己的选择，不见最好，倘若一见，勾起旧情，反倒更不好割舍了。”

　　“我与她本就无缘，我们……是不可能的了。”

　　我默了默，道：“其实如果你们肯放弃仙阶，放弃几百年辛苦修得的仙法，下凡去做一对普普通通的凡人夫妻也挺好的。人活一辈子，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才是幸福，修不修仙都是无所谓的。”

　　池影声音渺茫：“我又何尝不想，只是肩负蓬莱重任，为天帝所用，不得抽身罢了。”

　　我道：“怪了，蓬莱仙法高的上仙大有人在，自一百年前蓬莱和瀛洲结盟抵御妖魔入侵以来，仙界太平无事，妖界、魔界被镇压住，未曾生乱，换一个仙力与你差不多的天将驻守南天门也是一样，天帝应该不会放心不下。你不要过于心重，其实很多事谁做都一样，缺了谁，日子也照样过。”

　　池影叹了叹气，道：“人可替，恩情却没法偿。天帝于我有恩，当年离开无间殿后，我被冥潜四处追杀，在江湖设下天罗地网通缉海捕，我与他们频频交战，身受重伤，走投无路，是天帝将我救下，带进了蓬莱。此等恩情，我终其一生，无以为报，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我也叹了叹气，道道：“蓝枫视冥潜为父，对无间殿心有挂念我能理解。可是霓英，我听她白天话里的意思，似乎并不想留在这里。我想着，要不要等渡劫结束，把她也带回蓬莱吧，到时候我试着向天帝求求情，看能不能将她也编入蓬莱仙籍。”

　　池影沉声道：“不可，仙人是断不能随便干涉凡人命数的。”
　　他转过身，看着我，“你要知道，你我均是幸运才能入得蓬莱，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这份殊荣，你我珍惜便好，就不要再向天帝讨要更多了。”

　　我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隔了一会儿，他道：“你坐下，我给你再驱一□□内的瞳力。”

　　我有些不解：“瞳力？”

　　池影道：“你醒来以后有没有时常感觉头晕眼乏，脑袋沉重，意识不清楚。”

　　我道：“有，可是……不是因为受了伤的缘故吗？”

　　池影就地坐下，淡淡道：“是曜灵死后，施加在你身上的瞳术。无间殿的人在刚死不久，修炼了一辈子的瞳力会从体内涣散出来，施加在有生命的物体上，好让能量得以延续。这就是为什么他死了，你看了他的眼睛，还是会受到瞳力的影响。”

　　“原来这样。”我在他对面坐下，盘起腿来，睁大眼睛盯住了他。

　　池影皱了皱眉：“你看着我干什么，快把眼睛闭上。”

　　我怪道：“不是你要用自己的瞳术替我驱走残留在体内的瞳力么，我不看着你，怎么接受你的瞳力。”

　　池影道：“瞳术害人不浅，我早已废弃不用了。”

　　我更奇怪了：“那你打算用什么帮我驱邪。”

　　“念力。”池影淡淡道，“快闭上眼睛，集中精力，用心感受。”

　　我看他缓缓闭上眼睛，便也阖上双眼。不久，便觉有一股清灵之力自天灵盖源源散入脑中，像是浑浊之中扑来的一道清风，甚是舒服，没过一会儿，便觉脑中清醒了不少。

　　原来池影在中了瞳术以后，我能听到他传音入耳，是因为他在用念力与我交流。

　　我感受着这股清灵之气，忍不住道：“我有个问题还不明白，想问一下你。”

　　“说。”

　　“那天你中了曜灵的瞳术以后，是怎么从监牢逃出来的？按理说，他不给你解去瞳术，你应该是清醒不过来的。”

　　空气里是一片沉默。

　　我向他偏了偏头：“师傅？”

　　“我没有中瞳术。”池影忽然道。

　　我感到诧异：“没有中瞳术？”

　　“是的。”他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伪装出来骗曜灵的，我本打算假装中了瞳术，让曜灵放松警惕，然后暗中打探蓝枫的情况。却没想到，曜灵会把我关进金钢所造的监牢里，那才是真正困住我的地方。所以，只要他把我押出监牢，我便能真正脱身。”

　　原来如此……难怪蓝枫会对我说那番奇怪的话。他让我去找霓英写信给冥潜，冥潜知道池影在这里自然会来找曜灵要人，这样便给了池影脱身的机会。

　　我又道：“那蓝舵主又是怎么知道你没有中瞳术的呢？你废弃掉了瞳术，按理说便失去了用瞳术控制他人的能力，如何会在曜灵的九层瞳力下逃脱？”

　　池影还是没有立刻回答。我眯起一只眼看他，他道：“因为我修习了念力，念力比瞳术层级更高，拥有了念力，便不会再被瞳术所左右。”

　　“那你当年是不是就是靠念力才从冥潜手下脱逃，在楼兰漠的时候，蓝舵主也知道你修习了念力，所以他知道你根本没有中瞳术，才想办法让我去给霓英通风报信。”

　　“嗯。”池影没有否认。

　　可我还是不明白：“既然有这么好的术法可以摆脱冥潜的控制，你为什么不和蓝舵主、霓英分享呢，他俩修习了念力，也许就可以离开那个鬼地方了……”

　　“你问题怎么这么多？”池影打断了我，“闭目，凝神。”

　　我看他脸色又有点不好看，连忙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