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仙劫》青城妹子

20、第 20 章

　　我和他一起吊在千芒藤上，上不去也下不来。空气静默了一会儿，我向上瞧了一眼，问道：“现在怎么办呢？”

　　池影闭上眼睛，微微凝神运气，身周便化出了腾腾云雾来。他道：“我用浮云端，送你上去。”

　　我道：“不要，浮云端乃蓬莱秘术，凡间禁用，擅自使用会自损三百年修为的。”

　　池影道：“那你摔死了，天帝那里，我怎么交代？”

　　我道：“是我自己寻死，天帝不会怪罪的。”

　　池影颇有些无语的冷笑起来：“我的话你听不明白吗？这根藤蔓太细太软，我一个人都很难借力上去，更何况带着你。时间越久，体力消耗得越大，到时候咱俩谁都活不了。”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我，“咱俩之间，必须有一个人活下来。”

　　我也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你上去，你对蓬莱有用。”说着去解环在腰上的手臂，却见他环得很紧，把我死死钳住了。我抬眼看他，示意他松手，他不耐烦地深吸口气，道：“准备好，我现在发力。”

　　我当即抱紧了他的身子，“我不上去，采嫣就在崖边，就算上去了也会被她一剑刺死。”

　　似是这句话在理，池影松了力道，身周的云雾竟慢慢消散了。过得片刻，他忽然道：“你那个东西呢？”

　　我眨了眨眼：“什么东西？”

　　“就是能把妖兽唤来的东西。”

　　“哦哦。”

　　我这才想起了姻缘戒。艰难地抬起左手，这只手方才因吊挂在藤蔓上，已经皮肉错烂，满是血污。我右手在上面虚虚一晃，姻缘戒有光亮微微绽出。

　　“他应该马上就来了。”我说。

　　说话间，崖边隐约传来打斗之声，我和池影同时仰头，虽白茫茫一片看不真切，但时而能见到一片白色衣袂翻飞崖边，以及一群男人的粗重嗓音。只听其中一人道：“你把沈大夫拽上来，不然我弄死你！”

　　我小声：“是高六他们。”

　　“沈大夫是谁，这儿哪有什么沈大夫。”

　　传来女子淡漠的声音。

　　池影急道：“是采嫣。”

　　隐约又听高六道：“少他妈给我装蒜！别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不敢动你了！沈大夫救了我们全村人的命，你敢害她，我就把你也推下去，让你摔成肉泥！”

　　说完，又是一阵刀剑相击的声音。

　　池影道：“这些杂碎是打哪儿来的？”

　　我忙道：“是我在兴村遇到的几个村民，他们中了鬼菩萨的诡计，后来我把鬼菩萨赶跑了，还把他们井水里的毒都解了。就此认识了。”

　　池影冷笑道：“你还真是送佛送到西。”

　　崖上的激战兀自不停，采嫣虽武艺高强，不似高六他们粗枪乱棍，却架不住村民人多崖窄，一点点的被逼到悬崖边上。不出一会儿，就落于下风。她脚下一步步后退，半只脚都已悬空，还踢落了几块碎石下来，砸在了我和池影脸上。

　　眼看她身子摇摇欲坠，就快被高六逼落悬崖，池影怒道：“你快教他们收手！”

　　我瞅着采嫣处境确实有点危险，忙向上大声道：“高六，你们快收手，不要伤害采嫣姑娘！”

　　崖上的打斗声渐渐消停下来，应是高六他们听到了崖下有人声，纷纷住了手。却料站在崖边的采嫣这时突然转身，提剑朝细而软的千芒藤砍下：“贱人，去死吧！”

　　千芒藤虽有韧劲，硬度却不高，采嫣一剑下去，藤蔓直接被砍断了。我和池影零乱坠落下去，身下迷雾渐淡，眼看就要坠到崖底，这时空中忽然一声虎啸龙吟，妖兽巨大的身子腾跃而至。

　　我和池影相继坠落在它绵软的肉身上，弹了几弹，还翻了几个滚。稞凡一声嘶嚎，准备自接近崖底的地方蹿起，就见上方一个白色人影急急坠落。池影叫道：“快救人！”

　　稞凡只好向上跃起接住了采嫣，此时离崖底距离已经很近，再没机会上去，它驮着我、池影和采嫣直接坠了下去。

　　“扑通”两声，稞凡巨大的身子沉入河水当中，我这才知道原来这深渊之下不是棱角尖利的石头，而是河水。河水冰冷刺骨，一沉进去，便觉浑身遭受冰冻。

　　我不会潜水，在水里扑通了两下，尽量闭了内息，却很快就坚持不住。透过水流，隐约看到池影搂住了采嫣，带着她一路潜游而上，我坚持不住，猛呛了几口水，这时稞凡游来，将我驮出了水面。

　　一出水面，我就咳嗽个没完，池影将采嫣打横抱起，快步走到岸上。一坐下，就开始给她体内渡气。只见采嫣面色发青，嘴唇虚白，已经完全没了意识。

　　我爬过去，看到她在池影的运气下，双目紧闭，脸色忽明忽暗，时而露出痛苦神色，忍不住道：“她这是怎么了？”本能去扶，被池影一把推开，怒斥：“都是因为你，她才会变成这样！你好端端的，来山源县做什么！”

　　采嫣就势倒在了他的怀里。

　　我大脑一片空白，这时稞凡朝我猛嗷了两声，我抬起头，只见河水的不远处，老妖婆正拖着肥大的身子涉水而逃，边逃边剧烈地咳嗽。想来她在水里沉得较深，刚刚才从河水深处爬上来。

　　我急对池影道：“老妖婆要逃，我怕我打不过她。你快去把她收拾了，免得遗祸无穷。采嫣交给我就行。”

　　池影目露犹豫，我忙道：“放心吧，我是大夫，不会害她。”

　　我从他手里接过采嫣，采嫣的身子冰凉沉重。我想起自己身上还有净神丹，掏出一颗给她服下，然后伸指在她太阳穴旁缓缓注入灵力，此灵力有助于净神丹在体内周游吸纳。只是片刻，采嫣忽明忽暗的脸色便变得平和，黯淡的脸色慢慢有了颜色。

　　远处的河上已是一片刀光剑影，池影和老妖婆激烈交战在了一起。我把采嫣缓缓放平，叮嘱稞凡照顾好她，追至河边观战。

　　老妖婆在池影的几番急攻下已是强弩之末，最后一剑刺穿了她的喉咙，池影掉转剑尖，沉声道：“只要有我驻守南天门，就休想玩阴的。”

　　话音落，老妖婆身上被剑芒扫过之处瞬间迸裂，整个身子被撕得粉碎，妖形在日光下渐渐消泯，化为一团黑雾荡了开来。我正看着愣神，那团黑雾在空中停留片刻，突然以迅疾之势朝我扑来，池影叫道：“小心！”一把推开我，挡在了我前面，那团黑雾瞬间侵入他的体内。

　　“哈哈哈哈……”空气中残留着老妖婆尖锐的怪笑声。

　　池影脸上染了黑气，单膝跪了下去，我忙掏出净毒丹，不由分说，塞进了他的嘴里，就势扶住了他。池影耷拉着头，沉声道：“是黑风煞。”

　　我道：“黑风煞是什么？老妖婆又是什么来路？你们以前认识？”

　　池影闭目运气了好久，脸色才稍微好了起来。他道：“几百年前想入蓬莱仙籍，入南天门时被我发现一身的精气全是靠吸食人血修来的，拷打了一顿，废了一半精气，扔了出去。现在看来，是记下我了。”

　　我道：“你以后不要跟这些东西发生正面冲突，很容易树敌的。”

　　池影抬眼看我，一脸不以为然：“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难道做了恶事，不该当着众人的面揭穿他的丑恶嘴脸、羞辱他、让他难堪么？”

　　我道：“当然不行。就比如老妖婆入蓬莱仙籍一事，你可以不必当众拂她的面，只说她血液中有不干净的东西，与蓬莱仙气不合，暂时不能入得仙籍。先安抚住她，让她继续回去修炼，然后找个机会下凡悄悄把她杀了，这样她既心怀感激，觉着你替她指了条明路，到了阴曹地府还能念你的好替你积攒阴德，又能永绝后患，何乐而不为呢？”

　　池影以一种似乎从未听过如此答案的怪异眼神看着我，半晌，方道：“想不到婧兮上仙看着伶俐文秀，做事还挺阴狠……”

　　“什么？”我抢话道，“你觉着我伶俐文秀？”

　　“少打岔。”池影斥道，“南天门前不能杀人是蓬莱的规矩，可照你这说法，我这次赶走她，下次下凡得杀多少孽畜才算完，我有那个精力么，我杀得完吗？”

　　我看他表情严肃，似是心有不悦，于是摇头晃脑地恭维起了他：“话不是那么说的，池影天将贵为天帝座下最得力的大将，掌管蓬莱三万天兵，随便伸伸指头，下面哪个小子猜不到你的心思，派几个人去便是，还用得着污了自己的手么？”

　　不想这话一出口，池影眉间怒色更增：“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上仙这么机灵，这南天门天将的位子让给你坐坐如何？”

　　我忙赔笑道：“不敢不敢，南天门非池影天将不能密不透风，蓬莱也非池影天将不能泰然稳定。”

　　池影鼻下冷哼一声，甩开我，大步往回走，我追上去道：“你别生气，我开玩笑的。”

　　池影边走边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请婧兮上仙伤好了，尽快回你该去的地方，好自为之。”

　　我忙道：“那不行，采嫣伤得那么重，我是大夫，得看顾好她。”

　　池影猛地顿足，似乎不提采嫣还好，一提反而勾起了他的怒火，他满脸杀气，指着我的鼻子道：“我不许你再接近她，你若再敢跟她搭一句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她不喜欢你，我也同样，一个厚颜无耻、言行无状、不懂得自尊自爱的人，只会让人生厌！请你现在、立即、马上离开，滚回自己该去的地方去！”

　　我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