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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集市日(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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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栩微微侧头,垂眼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祁苍珩的手大他一圈,于是真的像他昨天想象的那样,把他的手完全的包在了里面。那双手那么的宽大有力,颜色与任栩的比起来深一点,衬得任栩肤色有点病态了,不过它们看起来很搭,好像本就该这样,任栩想。
他的手露出一小尖尖圆润浅粉的指甲来,其余的都被包裹在一整片皮肉当中。温度有些太烫了,任栩转回眼睛不再去看,可不看,两人接触的地方存在感就愈发强烈,祁苍珩又紧了紧手,这下当真是严丝合缝了,源源不断的热量从另一只手传递到任栩的神经。
天啊,他想,我的耳朵是不是红了?这温度已经烧到我的脸了吗。
突然,他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倒去。祁苍珩眼疾手快,一把把人接住,拢到了自己怀里。
任栩微微后仰倚在男人怀里,男人的气息铺天盖地地涌来,淡淡的木质香香气扑了他一脸,有些霸道,又有股灼烧的暖意。
“没事吧?崴着脚了吗?”男人有些手足无措了,怎么,自己刚刚才想着不能让他受伤,这就出意外?
“没事儿。”
任栩堪称手忙脚乱的从人家的怀里离开,“脚滑了一下。”他的眼睛乱瞟,就是不敢抬头去看祁苍珩。然后他转头有些慌乱地向前走,走了两步看男人还有些状况外地发呆,就又回过头来,一把拉住人家的手,“走啊,再不去就晚了,看不到那些有趣的东西了。”
少年只管快步往前走,压根不乐意回头。同时,他注意着让自己的脚走得更稳一点。
怎么也不愿意承认,刚才在男人怀里的时候,他竟想多赖一会儿。
令人沉迷的气息、味道很好闻的木质香、肌肉紧实充满爆发力的手臂,还有身后那宽阔温暖,触感极好的胸膛。
刚才倚到人家胸肌了吧?诡异的思想又蹦出脑海,任栩匆忙把它压下去,顺便暗骂了自己几句。
至于祁苍珩,他今天笑起来的次数可能比这辈子的前两年都要多。
男人一把反握住任栩的手,快步跟了上去,另一只手一直在他身后虚虚地拦着,以防少年再一次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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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兰最繁华的城市边缘,没有市中心那种肃穆优雅的尖顶建筑。一片开阔之中,穿着朴素的农妇三两成群,在各个摊位前兴奋地叽叽喳喳,粗糙发红的脸颊苹果一样亲切,男人们豪爽地大笑,酒杯碰撞在一起溅起麦芽香气的白沫。有不少人从城镇赶来,有人昨夜的发胶还未洗掉,就被未婚妻拽来闲逛。在这片土地上,文雅和粗俗,西装与布鞋,精致的小姐同健壮的农人混在一处,共同分享着喜悦。空气中泥土的清香和糖果的甘甜巧妙地糅合到一块,这是最俗的市井气,庸俗,却同样热闹而温暖。
任栩手里举着男人刚刚给他买的糖苹果,虽然早在心里吐槽过集市是只有小孩子会激动地才想要来的地方,但那双水灵灵的眼睛还是在不住地转着,如同刚出生的幼崽,自以为隐秘地、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世界。
“那里有什么?怎么总盯着看?”祁苍珩冷不丁的开口,吓了任栩一大跳。
男人在少年的侧后方,顺着少年的目光看向那个地方。
“没什么,”任栩嘟囔一句,移开目光,拉着祁苍珩到其他地方的摊位前转悠,可不过一会,眼睛就又瞟回了原来的摊位。
祁苍珩失笑,牵着任栩的手朝那个摊位走去。
任栩刚开始不明所以,有些傻愣愣的跟着男人走,后来离摊位愈来愈近,终于反应过来,有些不情愿了。
祁苍珩笑:“我想去那儿看看,能陪我吗?”
任栩垂着眼睛,祁苍珩的做法明显取悦到了他,哼哼唧唧地就应下了。
到了摊位前,祁苍珩眼睛一扫售卖的货物,心里有股理所当然的感觉,任栩一直喜欢吃甜食,从小是这样,长大也是,和他结婚后更是。这个摊位,是卖手工糖果的。
摊位的主人是一个胖胖的笑眯眯的大婶。整个人就像她卖的糖一样大块,笑的也甜。“这位先生,要给你的小男朋友买一袋糖吗?”
任栩脸色爆红,“您误会了,我们不是……”,他有一些无助的抬头望祁苍珩,然后又在羞怯中匆匆低头。
祁苍珩眼睛弯了弯,认同道“我们的确不是。”有些无奈的样子。
“每一样都给我们来一点吧。”然后他朝摊主笑了笑,那笑颇有一股恋人面皮薄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承认的苦恼的样子。
卖糖的大婶眼睛一眯,一脸我懂的,手速极快地打包好糖果,末了添上一句“那挺甜的。”也不知到底是在说什么。
任栩:???
您懂什么了?
甜?什么甜?
心情不错的祁苍珩应了声,拉着状况外的少年离开。
他心里是有些不高兴的,所以当祁苍珩拆了块太妃糖递到他手边的时候他一把扔进了嘴里,然后愤愤的咀嚼起来。
任栩不太能说清楚他到底为什么不高兴,兴许是男人略显暧昧的言行,又或许是他有意无意的撩拨,反正他将太妃糖嚼得嘎嘣作响,面颊一鼓一鼓地,看起来好不可爱。
祁苍珩低头看着他:“不高兴?”
“没有。”
“那就是不高兴了。”祁苍珩似乎是没有听到似的,自顾自的下了结论。
“说了没有!”
啊,更可爱了。
祁苍珩压下心里痴汉般的想法,神色柔和,“是我惹到你了吗?那我同你道歉。”
“不,不是你。”说着任栩卡了壳,这不是变相承认了自己在生气吗?这人怎么回事,不但自说自话,还要把原因往自己身上揽。还弄的自己又丢了脸。
任栩确信自己的身旁传来了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
啊,更气了。
任栩完全没意识到,在祁苍珩身边,他好像一下子就成了可以同长辈撒娇卖痴的小童,根本没什么顾忌,幼稚程度让他后来想起都脸热。
他垂着眼只顾往前走,因此并未察觉男人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那眼神里带着一丝丝的悲哀与更浓厚的欣喜。他怜爱地望着自己未曾见过的爱人模样,眼里参杂着些许从未表露出的阴鸷与势在必得。
“这里还有麦芽糖,要么?”
“……要!”
×
祁苍珩真的如同他所说,就是来度假的,他三不五时地登门拜访,出来时总能拐带一个白软软的小朋友一起去玩。
有一次任栩问他:“祁哥,你什么时候回国啊?”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他们已经挺熟了,再加上任栩对祁苍珩有些特殊的感觉,祁苍珩有意识的放纵,少年再同他讲话时已经不复几天前的拘谨小心,毫无心理负担地叫男人“祁哥”,相处随意了许多。
祁苍珩是很乐见此状的。
他们正从落满树叶的大道上踏过,祁苍珩手里挂着各种购物袋,大多数都是任栩的。而少年刚开始也想自己拎着,被祁苍珩一句轻飘飘的“我比你大,我得照顾你”堵了回去,次数多了也能心安理得地举着个冰激凌晃来晃去。
“祁哥,你什么时候回国啊?”
彼时少年正舔食着冰激凌,嘴唇被冻得一片嫣红。
祁苍珩眼神暗了暗,伸手替他拽了拽围巾,调侃道:
“怎么,这么烦我啊,催我走?”
任栩瞪大眼睛,一副你在说什么鬼话的样子。
祁苍珩好心情地笑笑,“不逗你了,大概下周吧。”
“啊……”任栩肉眼可见的有些失落,“我们还有一阵子才开学呢,”冰激凌也不吃了,“那我开学回国后能去找你吗?”
“这么舍不得我啊。”
男人冷峻的五官显出些柔和来。要说舍不得,还是他舍不得小栩,那句不过是玩笑话。
“才不,我怕没有人陪我玩了。”
不过祁哥那么忙,也没有时间陪自己吧。其实他自己清楚,只是有点点不甘心,怎么,刚重新熟起来的人又要重新疏远了吗?况且,祁哥身边就没有相熟的人了吗?祁哥条件好,那些成熟、美艳、优秀的人一抓一大把,为什么偏要来迁就自己一个小孩呢?
噫,好酸,好矫情。
任栩唾弃自己后,又为自己那无疾而终的朦胧情感而叹息。
任栩生的一副好皮相,又性格好,不可能没有人陪他玩,他只是假装没有这个事实,祁苍珩也陪他装傻。
“怎么会呢,是会忙点,但不至于连陪你的时间都没有啊。”
这话就有点暧昧过头了。
男人叹口气,内心浮起淡淡的怅惘,他真的一点一丝都不想和任栩分离,特别是,他发觉任栩对自己不是完全无意后。
少年果然一下子抬起头来,在祁苍珩看来有些含羞带怯地望望他,然后低下头去,嘴唇嗫喏了两下,自动过滤了那层略显暧昧的意思:
“那好吧,你说的哦。”任栩毫无震慑力地瞪了眼男人,“回去我去找你啊。”
有些撒娇的意味在里头了。
祁苍珩想想他这个年岁时国内的烂摊子,有着上一世磨练出的眼界和谋略,再加上经验,和“预知”这个金手指,在小朋友开学之前,他应该能把局势稳定下来。那样他就不会食言,真的有时间去陪小朋友。
于是他眼睛弯了弯:
“不,我去找你。”
然后带你去经历这世上的所有美好,不让你受丁点儿委屈,照顾你、爱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