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一孤舟》猴小姐啦啦啦

11、第一章

　　11.远大志向
　　从粮仓出来，卿晚晚在夹道里缓缓行之，幕篱的白纱随着她行进的步子轻轻飘动，微风偶尔撩开一道缝隙，露出张瓷白的小脸，冷冽淡泊，拒人于千里之外。这通身的寒意侵袭了墙角下坐卧着的乞丐和流民，她斜着眼扫过这些人，一个个衣衫褴褛，骨瘦嶙峋，他们闷不吭声，只露出惊恐和警惕的眼神望着这窈窕的身影从他们面前经过。
　　命运向来不公，有人生来就高高在上，手握权柄；有人卑贱如草芥，终身活在泥泞里；也有人如她，不甘屈服，偏要逆天改命！
　　其实她并不是一个使命感很重的人，九枝灯的门众日复一日的接受着洗脑，可她的叔父绝对想不到，一个复国公主竟成了漏网之鱼！做公主有什么好？她披襟斩棘帮他们完成复国大业，然后为了平稳江山再接受一场政治婚姻？你看看，这算盘打得多响，为别人一场华而不实的梦断送自己的一生，多可笑，她又不蠢！
　　一个国家盛极必衰，朝代更迭便是因果宿命，就像散落的沙，要想再将它重新归拢，谈何容易？卿晚晚自私是为了主导自己的一生，而她叔父的自私却是想掌控天下人的命数，为了达成目的，他们都可以不计代价，不同的只是野心的大小罢了，她不禁失笑，看来贺兰氏的骨子里都这般凉薄。
　　她一不想夺权，二不想称帝，能顺利摆脱九枝灯就好，如果不能，那就杀出一条血路！这就是她组建自己势力的最初目的，等东窗事发的时候能让自己有全身而退的底气。说白了她其实是个胸无大志的人，这辈子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手下的人若是想跟着她干一番大事业，那恐怕是要失望了，说来还真是有点屈才。她现在只想挖挖墙角，和和稀泥，没什么远大志向，也许等哪天有心思了，会去夺个山头做山大王吧。
　　待那时，底下的人想走便走，想留的就跟她一起上山，一想到将来自己大马金刀坐在山头吆五喝六的样子，就觉得威风凛凛！闲来无事时，她还可以把看中的美人全部抓回来做成皮俑收藏，手痒了再下山宰几个狗官，真是人生快哉！想着想着，画面就逐渐清晰了起来，占山为王也算是个大志向吧？
　　从粮仓回来后，卿晚晚就一直陷在自己的神思里，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又窃笑，整个下午都神在在的，让一旁侍奉的桐夏阵阵发毛。直到入夜她依旧兴奋难眠，辗转反侧半天，最后实在没了法子，起床套上一身黑衣就出门溜达去了。
　　窄袖长衫将人衬得越发纤细窈窕，腰间的皮革束带别着精致小巧的玄奴，散发着浓稠的肃杀之气。她脚步轻快，漫无目的的从一个屋脊蹦到另一个屋脊，像一只昂扬高傲的猫大王，正巡视着她的江山。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五里巷，她在面馆对面的墙头上落座，两只脚有一搭没一搭的晃荡着。男子坐在窗边细细饮酒，时不时和灶炉前的老板娘聊上几句，朦胧的烛光给他染上一层暖暖的韫色，剑眉星目在他温情的缱绻里顾盼生辉，唇角微微扬起的弧度，却是不同于以往的风流。
　　老板娘端上两碗骨汤面，他将一碗移到右手座上，然后用筷子轻轻敲了敲碗口。卿晚晚不满的扯了扯嘴角，这是唤狗呢？这人分明才是真的狗，耳朵灵敏的比狗还狗，可不是么，小狗崽子的哥哥不就是大狗崽子！既然被发现了，她也不扭捏，两手一撑，轻松的从墙头跳了下来，然后潇潇洒洒走进面馆在男子身旁坐下。
　　老板娘哟了一声，“姑娘可好久没来了。”她笑眼盈盈的过来送上两个小菜，眼神却一刻也没从卿晚晚身上移开，“上次见的匆忙，还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呢？”
　　顾月之截过话，抢先一步道：“疯姑娘！老板娘叫她疯姑娘就好。”
　　“原来姑娘姓风呀，这个姓倒挺诗意的。”见卿晚晚点头回应，老板娘笑的更加和煦，离开时一步三回头，脸上频频出现莫名的满意之色。
　　目送走了老板娘，卿晚晚侧头看向顾月之，刚才面对老板娘时谦和有礼的笑脸逐渐变了味道，扬起的唇角像一弯锋利的刀，只等时机到来，便能一口气送眼前这人上路。
　　顾月之被看的心虚，赶紧清清嗓子转移话题，“卿卿这么晚过来是特意来找我？”
　　她哼笑了一声，“刚巧路过，见了顾大人便进来道个喜。”顾月之问她喜从何来，她道：“顾大人不仅抓到贼，还抄了贼窝，可不得恭喜么。”
　　顾月之摆手说惭愧惭愧，“都是仰仗卿大小姐！”卿晚晚不置可否，没接话，可他却有心攀谈，“昨夜里那么热闹，却不见卿卿身影，真叫顾某好生挂念。”
　　不知是不是多疑了，可他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一开始觉得赤羽就是九枝灯，可后来发生的一切却让局面愈加混乱。乔、冯、李三家灭门案和谏议大夫家的明显不是同一拨人所为，虽然同样的行事张狂高调，但前三件手段却干净利落，后来的满城布告和谏议大夫家的血字显然是为了栽赃九枝灯。如果这两拨人分别是九枝灯和赤羽，那昨晚夜袭禁军统领家的贼人又是什么情况？他与之短暂交手，看路数绝对不是赤羽，夜袭也只是幌子，更像是刻意将他们引向九枝灯的暗庄，那么暗中到底有几拨势力在莲城内盘亘纠缠？
　　有心试探，怎能不懂？城里哪有命案哪就有她，突然不出现反而让人生疑。她叹了一声，手里搅着面，漫不经心道：“前天为了帮顾大人抓贼，折了两个手下，每每想起，真是让人痛心疾首。”
　　就问你惭不惭愧？为了帮你付出这么多，你还好意思怀疑试探，亏心么？卿晚晚面上波澜不惊，她向来凉薄，可手下的人跟她出生入死多年，心里终归是惋惜的，前晚出现的赤羽比上次的更不好对付，她这趟稀泥是越和越大了。
　　顾月之当然悟懂了她这句话，明里是在敲打他的良心，暗里还顺道提醒他事态的严重性。卿晚晚身边那个婢女的本事他是见过的，若这种实力都能轻易折进去两人，可见赤羽越来越难对付了。可他要担忧的事情远不止于此，卿晚晚自己是个高手也就罢了，暗中还养了能人异士，到底有多少还不得而知，这隐藏的实力让人细思极恐，一个女子尚且有如此作为，那她身后的镇南大将军想必更不简单，因此，卿炎对朝局所持的态度就耐人寻味了。
　　“于此事，的确欠了卿卿好大的人情，当还！”顾月之想了想，赶紧又补充道：“只要不是把顾某做成皮俑，其他都好说。”
　　卿晚晚盯着面汤上飘着的两朵葱花做老僧入定状，抿嘴沉思很是认真，未来山大王的两大乐趣这么快就被否决其一，不能做成皮俑，那就只能把他当狗官宰了！想着想着，突然开始吃吃发笑，双眸泛着灼灼的绿光。
　　顾月之吓得一哆嗦，赶紧打断她的沉思，强行把人拉回了人间，“说实话，我从未对你放下戒备，但前夜之事，我是真心感激，若不是你出手相助，我以后怕是都要活在愧疚里，可我还是很好奇，你明明不愿出手，为什么最后又改了主意？”
　　为什么？鬼才知道为什么！“顾大人这是想与我交心么？”
　　闻言，那股暧昧风流的劲儿又爬上了顾月之的眉眼，“那卿卿可愿意与顾某交心？”
　　卿晚晚嫌弃的摆摆头，毫不含糊的说了句不愿意，“我不能把心交给一个渣男。”
　　顾月之强颜欢笑，“何……何为渣男？”
　　“非人哉！”
　　“……”
　　向来摘花不失手的顾小侯爷竟被三言两语堵了个倒噎气，此时，一张风华绝代的脸上染着五彩斑斓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