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袭无月》蓬松的辞辞

1、第1章 祸起汤阳郡

　　「我的神明阿眠，这是我自守灵来所抵达的第七十二个地方，叫做汤阳郡。原谅我可能会很长时间没有机会给您书信了，最近的时间里我遇到了一些棘手的事情，是谪仙堂的人找寻到了我的踪迹…… 」
　　笔墨还未收，不远处传来人声喧沸，持笔之人循声望去——是一鼠辈当街抢劫。
　　“都多少天了还凑不齐给爷爷我的孝敬钱？！”
　　哐啷一声好好的摊子就被掀个底儿朝天，奈何两鬓花白的老人如何央求，来人都不屑将手中的长刀停下。
　　“我看你们是都不想在这郡上做生意了！”
　　来人长得矮小精瘦，扛着一柄长七尺的偃月长刀，环顾瞪着僵住在原地的街坊邻居，他蓬乱如稻草的头发扎在脑后，右眼下烙印着“刑”字，破烂的衣服似是刚从哪打了一架回来，还没讨好，整个人透着一种坏事没少干的鄙陋。
　　“官匪皆我谢邀刀下鬼，想活命就给爷爷安宅钱！”说罢长刀霍霍又砍翻两家小摊。
　　见此谢邀如此粗鄙恶劣，端坐在茶摊上的墨色长衫已按耐不住，他仔细收起笔墨，三两步纵身已至恶人跟前。
　　亮在谢邀眼前的是一柄长两尺的断刀，刀尖虽无却不掩其刀刃锋芒。
　　谢邀侧身看去——蓬乱的碎发藏住了半张脸，青色的胡渣爬满了络腮，横眉冷对三角眼，带着些许阴郁和心不在焉。
　　“就你这破刀还想吓唬老子？”谢邀提气便挡开断刀，气势汹汹砍了个三连，一一被对手轻巧躲过，只三招这谢邀就交了老底，被那断刀死死压在地上再难起身。
　　仰望着断刀谢邀只好一顿求饶，他瞥见刀身上刻有“镜归”二字更是大惊失色：“镜镜镜……镜归，你是…你是枯山刀客——西风！”
　　西风皱眉，生怕暴露自己的行踪，赶忙收刀入鞘准备遁身离开。
　　“肆翎卫督办！闲杂人等速速退让！吁——”
　　血棕红马冲开人群，在西风跟前勒住前蹄，险些从西风和谢邀身上踩过。
　　马匹在颅顶嘶鸣，西风闻声而望，一居高临下的小丫头，披发有些散乱，逆光看不清样貌，但手里鎏光的“皎”字令牌却是真真的，还有些许晃眼。
　　待小丫头安抚好马匹，谢邀已逃得已不见踪影，她像一只踩在枝头的燕雀四处张望着，目光逡巡处撞上了西风默不作声的打量。
　　西风有些晃神，以至于忘了现在已经该离开了。她与阿眠的身影开始重叠……是阿眠回来了吗？西风这样问自己。
　　“看……看什么看！本姑娘的鞭子可缺双眼睛！”说着还咬牙切齿地绷了绷手里的马鞭。
　　西风看着这个不及自己下巴的小毛丫头，头顶胡乱抓了个小揪，乘风而来的散乱披肩长发，朴素的棉布衣衫上满是尘泥，要多潦草有多潦草。
　　“肆翎卫的令牌为何会在你手上？”
　　谁知这人开口便是这话，小丫头才不作解释，拔腿就要跑，可还没起步就被西风牢牢逮住。
　　“我捡到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放开我！”小丫头挣扎得越狠西风手上就攥得越紧。
　　试想，肆翎卫的身手在幽都北府可谓所向披靡，实力在江湖排资论辈也为人上人，身份令牌都能到个野丫头手上，莫不是遇到了大麻烦？
　　“在哪捡的？带我去瞧瞧。”
　　小丫头被他勒得快喘不过气连声求饶：“我带你去！我带你去就是了！”
　　原本谋划着半路逃跑，谁知被西风五花大绑扔在了马背上，这丫头片子一路上又装哭又假笑吵得西风不得安宁。
　　走了半晌，离汤阳郡越来越远，四周全是荒山戈壁，西风起了疑，他找了庇荫处坐下稍作休整，把小丫头也从马背上拎了下来。
　　“哎哟摔死我了！”小丫头又是一顿哀嚎。
　　“别闹了。这人定是出事了，你再这样闹下去我还怎么去救人？”西方的神情有些凝重，语气也变得宛转许多：“还是说，真就是你捡来的？”
　　小丫头观察着他，看他也确实是与令牌主人相识的，才和盘托出：“当然是出事了！三天前，我是在村外山脚的山神庙遇到的她，她给了我信物，要我带着物件去汤阳郡找一个叫孟鄣的人。天知道我刚到汤阳郡就遇到你们在街上斗殴……”
　　“这不是斗殴，他在欺压百姓。”
　　“那也是斗殴。”
　　“……”
　　两人似乎开始在话语间建立起一种信任，西风看着她被风沙迷眼后泪汪汪的眼睛叹了口气：“鬼丫头你最好老实点。”说罢伸手准备去解绳索。
　　“什么鬼丫头，我有名字的！记好了，我姓姜，名无月！骏骥乡第一高手是也！哎——你还绑我啊？轻点！”
　　西风放弃了解绳索的想法，不再搭理她，把她拎上马就策马扬鞭朝着骏骥乡绝尘而去。

　　三天前，上山打柴的姜无月路经山脚的山神庙，见一轻装黑甲马匹，背上驮着一血人。马儿像是跑累了歇在路边，垂着头啃食着地上的干草，听见有人靠近急躁地踏着马蹄进入预备逃跑状态。
　　姜无月谨慎靠近，轻柔地告诉它她没有恶意，见马儿逐渐放松警惕姜无月才开始抚摸马儿的前额。
　　她转向马背上的人，仍是不见苏醒。“这路上过于醒目，你们最好不要在此逗留。”说着牵着马儿绕到了山神庙的后方，往蔽日穿云的枯草丛深处走去。
　　姜无月把血人安置到枯井中，血人意识清醒了些却防备不了任何，只能任由姜无月翻看她的伤口。伤口细密琐碎，大多都在腿部，看似是一种武器所致，较深的伤口已经伤及了筋骨，她的腿估摸着是废了。
　　失血过多而发白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对姜无月说什么，却被立马制止：“我这里没有上好的药，要想活命最好省点力气。”
　　简单地用清水擦拭了伤口，奈何没有药还得回乡里一趟，给血人喂了水和粮，仔细掩住井口姜无月才放心离开。
　　粉饰过一路而来的马蹄印，刚回到村口的姜无月就看到一支小队人马在村外徘徊，村长在村口与那行人交谈。
　　骏骥乡是谪仙堂脚下连接外地的唯一有居民活动的村落，这里的居民世代以饲马为生，谪仙堂的脚力资源也大都出自骏骥乡。一般来说谪仙堂是不会过多为难骏骥乡的。
　　“姜老头，近日可曾瞧见一个骑着红马，身着夜行衣，还背着一把铁伞的女人？”讲话的人是他们的领队，一个披着红色披风的女人，声线媚骨天成。
　　姜公拄着拐杖，花白的发梳得干净整齐，他眯着双眼，平静地回答她：“近日倒不听得村里小辈说瞧见什么陌生人，薛大人可差人再四处查探查探，我回头也让村民们多留意留意。”
　　“甚好。”薛绫光勒马转身，腿夹马腹带着人马离开，经过姜无月的身边时缓行打量了她一番。
　　姜无月回望薛绫光，覆着面纱看不清她的样貌，一身妖艳的红衣在乡间村落显得格外招摇，雪白的额间饰以金链点缀甚是顾盼生辉，加之那双妩媚多情的狐狸眼更难让人忘怀。
　　姜无月赶忙上前询问姜公：“阿公，他们要找的是什么人？”
　　姜公不答，拉着姜无月就往村里走：“近日别乱走动了，看样子是要变天了。”

　　待到姜无月回到枯井时已是傍晚，血人的精神已恢复了许多。
　　“你行动不便，加之伤口急需处理和养护，速速离开此地为妙。你可有值得托付之人能来接应你的？”
　　血人没想到一个乡下野丫头能有如此胆魄，只怔怔地看着她。
　　“我回村的时候瞧见有人在四处找你了，虽然他们走了，但是不保证他们不会找到这里来。”
　　“为什么要帮我？”血人问。
　　“谪仙堂里能有什么好人？被他们追杀的就算是半个好人吧，那这好人，得救吧？”
　　看着姜无月，血人再没说其他，从怀中掏出随携的令牌和一枚铁锁交与她，嘱咐道：“带给汤阳郡肆翎卫老大，他叫孟鄣。你骑红玉离开，它脚程快，也识得孟鄣。”
　　姜无月愣了一下，点点头，收起物件就起身离开。
　　“你叫什么名字啊？”
　　“容涓。”
　　身负重伤沦陷在这荒野村落里，还需独自应对外界的四面楚歌，此时的姜无月是容涓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不知昏睡了多久，容涓感觉头疼得厉害，迷迷糊糊间听到井口有窸窣的声响，撑着知觉渐散的身子倚靠在了墙上，她动了动手臂，短刃落入掌心之中。
　　一个身影落入了井中，略魁梧的身形一辨就知不是姜无月，来人行至跟前时容涓的短刃也刺了出去。
　　来人迅捷捉住容涓的手臂，打掉她手持的短刃，容涓脱力顺着墙壁倒在了枯草堆上。那男子蹲下身来端详着她通红的脸颊，像是烧开的热锅，鬼使神差地伸手抚上她的额头，略微冰凉的手掌略微缓解了容涓发热的不适。
　　“都烧成这样了还能出刀，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容涓再无力挣扎，閤眼彻底陷入了昏迷。男子将她的武器拾起挂在胸前，用长绳将她结实地绑在背上，就这样背着容涓离开了骏骥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