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百合小短篇》月团团

16、第 16 章

　　有人说过的。但那人闻见的可不是这些脂粉矫揉造作的味道。

　　齐先生喝了咖啡之后，不但没了精神头，反而昏昏欲睡，不多时就在沙发上打起鼾来。谭小花从他身上摸走了钥匙，脱了高跟鞋，然后蹑手蹑脚地来到了齐公馆的阁楼上。

　　她拿着钥匙，把门打开了。

　　说实话，这确实有点顺利，但是又劝自己，反正这世上的人都以为陶铁塔已经死了。齐先生想藏个在世人眼中已经不在了的人，难不成还要全副武装起来吗？

　　她心里着实是有点七上八下的。虽然明明已经打探确凿，齐先生确实在这阁楼上藏了个人，但是又怕见到不是陶铁塔。那

　　等进了阁楼那房间里，心里又是激动，却又是害怕，等到看见床上绑着的那人，谭小花觉得全世界的恩赐都在她身上了。

　　陶铁塔属实是有些狼狈的，蓬头垢面，虽然不算脏得可怕，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可是谭小花把整个人都埋进陶铁塔怀里了，那久违的气息，让她也觉得很渴，很饿。

　　“姐姐……小花来救你啦！” 她把头枕在陶铁塔胸前，轻声呼唤着。

　　陶铁塔垂下头，却忽然朝她咧嘴笑了：“小糖糖，我要吃糖糖，带我买糖糖。”

　　谭小花身子一僵，——她，傻了？！

　　她也不是没听说那些拐子，把女孩子拐走，给人生生灌药罐傻了。

　　谭小花难道还是来晚了吗？！

　　她确实花了一些时间——在百货公司外边安排了对齐小姐“英雄救美”，做了齐小姐的朋友；又跟齐先生热络起来……

　　可是她已经竭尽全力了！

　　谭小花摇了摇陶铁塔的双肩：“姐姐，是我啊，你不认识我？谭小花啊！” 她不顾害羞和矜持，带着哭腔，贴在陶铁塔耳边说，“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嘛？你不记得我，也该记得我的味道，你最喜欢了啊！”

　　她把手腕子贴到陶铁塔鼻子上蹭；她解开旗袍的偏襟，用温热的身子蹭着陶铁塔的脸颊；泪水混着汗水，把谭小花脸上唇上的胭脂晕染开来：“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嘛？你可是最威风的大当家啊！”

　　“我……” 陶铁塔含混不清地呓语，“……有点饿。”

　　她眸子里闪了一丝狡黠光亮，直起身子，反而把谭小花压在身子下边儿，鼻子恨不得要把这些日子所有亏欠的嗅觉，都找补回来，连她的头发丝儿都在叫嚣着，“饿，想要……”

　　她的身子清瘦了很多，谭小花温柔地勾着她的后背，手下肩胛骨都分明了许多。瘦了，饿了，想要补回来，吃个痛快。

　　“嗯……” 陶铁塔软软糯糯地哼唧，头往下埋，紧紧地埋到谭小花的颈子上，就像一只刚满月的狗儿，温暖，湿润，只是这狗子吞肉食髓，伏在人身上囫囵……

　　这家伙又像一只水蛭，冰冰凉凉地熨贴在谭小花的身上，恨不得吸干她身上每一寸骨血，只是这被吸食的感觉，让谭小花简直忘却了世间所有。

　　几乎忘却了她们抵死缠绵的地方，是敌人的阁楼，而楼下，那人还在酣睡。

　　“我可是……饿得要死了！” 陶铁塔攥着她腰上的肉，死活也不松手。

　　“陶铁塔！”谭小花醒过味儿来，“你骗我！”

　　陶铁塔一路向上，咬着她的唇瓣儿，呓语道：“小声点儿，省省力气，等会儿怕走不了了。”

　　“你还知道……” 话被吞了下去……

　　这些日子里来，陶铁塔装疯卖傻，身边都是些腥臭无比的东西，就是活着也跟死了一般。只有遇到谭小花，她连头发丝儿都有了生命的活气儿。

　　眼角儿的笑意掩饰不住，陶铁塔灵活地给谭小花把扣子重新扣上：“这儿崩了一颗扣子。”

　　谭小花面色泛着桃花：“管它做甚。” 她掏出一根麻绳：“咱们要不要从这阁楼爬下去？”

　　陶铁塔摇了摇头，轻笑着从她手里接过麻绳儿，在手里拉了拉：“能跳我早走了，阁楼的窗户都从外边钉死了。”

　　虽说这样，她看着手里的麻绳那股温柔和痴迷劲儿，让谭小花头皮发麻：“姐姐，杀人的事儿先放放，咱们赶紧走再说。”

　　“哦。” 陶铁塔薄薄的嘴唇微微嘟起一点，掩饰不住地失望。

　　两个人原路下了阁楼。齐公馆里静悄悄的，只有齐先生的鼾声，高一声低一声。这处住所，本来就少有人来。只不过是方便齐小姐购物，齐家人赶轮船火车的一处场所。所以没有几个佣人，此时都在地下一层的佣人房里睡着。

　　走过书房的时候，陶铁塔停下了脚步，她的后背绷得紧紧的。她目光所及之处，齐先生正睡在沙发上，抹了头油的头顶露在沙发顶上。

　　谭小花手心里捏了一把汗，轻轻拉了拉陶铁塔，使劲儿朝她摇了摇头——她怕节外生枝。

　　其实一切也不过就是须臾，陶铁塔的身子略微放松下来，转过头，对她扯了个笑。然后从门口绕了过去。

　　“姐姐……” 陶铁塔把手放到大门铜把手上的时候，谭小花突然把她轻声叫住了。这一出门，再报仇就难了。

　　陶铁塔朝她点点头，终究还是打开了齐公馆的大门。

　　凌晨，齐公馆外边的街已有这大都会繁华的初象。

　　黄包车夫迈着沉重的步子从谭小花身边跑过，不知道是拉完夜客要回家睡觉了，还是刚刚出来，争取到第一波早起赶车赶船到人；卖早点的，正在支摊子生火，柴火的味道和晨雾搅和在一起，时刻提醒着路人的饥肠辘辘，连谭小花都觉得自己的肚腹肠胃全都是空空的；还有的，就是在路上走着，不知道去向何方的人，宛如这世界一样的迷茫。

　　谭小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船票：“姐姐，你看，你是不是料事如神？你给我买的船票正好是今天呢。”

　　陶铁塔朝着大海眯起来眼睛：“不过我只买了一张。” 这船票她倒是刻意买的这个时候，想的是让谭小花过了风头再走。

　　谭小花站在海边，背后是宽阔的港湾，海风把她新烫过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可是她仰着头，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得意极了。那船票被她夹着两个手指间，只见谭小花的手指轻轻一分，显出了背后的另一张船票：“所以我就又买了一张。”

　　陶铁塔倒是没有怎么惊喜，只是把下巴放到谭小红被海风吹乱的头顶，嗅着她的发香，低声说：“谢谢你救了我啊。”

　　上午十点，两个人按期登上了轮船。这可是个大家伙，谭小花是第一次登船，兴奋又紧张。

　　“怎么，阿伯你也同我们一起？”

　　在船上，陶铁塔出乎意料地见到了老郎中。

　　“我不在，谁给你们把行李带上来？” 老郎中气喘吁吁，手里提着两个箱子，“我到了南洋就下了，儿子去那里念大学，老婆也已经先过去了。”

　　“我这倒是没听您说起呢。” 谭小花跟了上来，“也没准备什么，早知道给他买支钢笔当礼物了。”

　　“他自然是没跟你说。” 谭小花的话被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了。

　　谭小花身子发僵，这声音她很熟悉。

　　她转过身，看着那个本该是睡在他自己书房沙发上的人。

　　“你可真有本事。还是要说我喜欢的美人儿有本事，有你这么个聪明的宝贝儿投怀送抱。”，齐先生用手推了推金丝边眼镜儿：“ 我心仪的两个美人儿都在，这是准备出海旅行吗？怎么不叫我呢？！”

　　他的声音在这清晨的甲板上听起来格外森冷，在镜片后的眼睛却折射出冷血动物特有的残忍的寒光。

　　“有趣。一个不要命，不肯对我投怀送抱；另一个不要命的对我投怀送抱。”

　　谭小花气得脸通红，想要说点什么，却被陶铁塔轻轻拽住了。

　　她看了一眼老郎中，那老家伙正往一点点地往后边挪动。

　　“你得了多少好处？” 陶铁塔冷冰冰地问。

　　她的样子太过煞人，老郎中腿一软，居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也别为难他了。他也算对你忠心耿耿。蟠龙山上的大当家，自诩够狠，够聪明。可你怎么会去相信一个有儿子的人呢？”

　　陶铁塔冷笑了三声：“ 你儿子难道不是你老婆跟别人养出来的？！”

　　老郎中抬起头，看着陶铁塔，嘴唇哆哆嗦嗦：“大当家……怎么也养了那么多年了……”

　　陶铁塔昂着头，胸脯不停地起伏：“你给我死去的娘接得生，我生出来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你……寨子养你也养了那么多年了……”

　　她初始激奋，说到后来，却只能听出一片心灰意冷。谭小花的手被她攥着，能清晰地感觉到陶铁塔的手变得冰冷，微微发抖。

　　海面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红点，海天相连的地方，现出一片无比柔和的霞光。陶铁塔的手上突然现出一条明晃晃的光，随着她挥舞的手臂，一只匕首向前飞去。

　　“叛徒，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