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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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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此次行动务必细致谨慎,三艘巡航舰全方位搜索这几点海域,有任何发现立马联系基地。”中校用激光笔在地图上圈点海域范围,简要吩咐几句后,他转头示意阿登纳博士,“博士。”
后者点头,锐利的目光自眉骨阴影处射出,“皮娅,温蒂,波特纳,你们分别从小组内挑选两到三人随队出航。”
皮娅面色不变,和另外两人和声应下。
“尽快,一刻钟后出海。”
会议很快结束,众人匆匆散场。走道内,好几位研究员脸色都不太好。
“博士怎么想的,竟然让我们出海?”
“从来没有过中级研究员出海的前例,万一出事了,岂不是……?!”
“嘿温蒂,我可从来没有得罪过你,别选我。”
皮娅看了一眼那边吵闹的几人,回头挑眉道:“我打算自己上,怎么样,有人跟我一起吗?”
常年不合群的费迪暴躁地说:“我不去,每次出海都不太平。我的生命要用来奉献更伟大的研究事业。”
杰森咬牙:“你?!没有人想牺牲!”
费迪:“那就你去啊,考核垫底的小子。”
杰森两颊鼓动,看起来在爆发的边缘。
“我去吧。”西恩适时出声,打断可能到来的一场战斗。
杰森一下子连生气都忘了,蓦地转头看他,“西恩?”
“你不是有…”杰森知道他总是做一个关于溺水的噩梦,他一直以来自然地理解为西恩有深海恐惧症。
西恩有点无奈,“说了几次了,只是梦而已,我没有深海恐惧症。”
“你昨天还在感冒,还正虚弱呢!”
皮娅打断杰森,“好了,时间紧迫,就这样定了。西恩,十分钟收拾好行李,走吧。”
杰森犹疑不定,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看着皮娅和西恩大步离开的背影。
“孬种。”费迪哼笑了一声,也离开了。
在这样的地方,没有永远的安逸与和平。
西恩跑回宿舍,角落的背包里一直装着基本的出海物品,为某个像现在这样的时刻准备。快速收拾了一些防寒保暖的衣物,看到桌上散落的几板退烧药,他顿了一下,还是带上了。
等他回到研究大楼前时,军用运载车已经停在水泥空地上蓄势待发。
“西恩?”卡车的敞篷后备箱上坐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青年主动打招呼,他的白大褂与西恩的不太一样,那是属于医务人员的外衣,几天前正是他帮西恩开的退烧药,“你还没好利索吧,这次你也出海吗?”
西恩动作利落地爬上露天车厢,淡淡回应道:“差不多好了,多亏了你开的药。”
范莱德爽朗笑开,“不用这么客气小西恩,职责所在。”
没多久,皮娅也背着巨大的包裹赶到,鼓鼓囊囊的背包似乎下一秒就会把她纤细的腰肢压垮。她一边眉毛压低,另一边高高挑起,显示主人脸色的嫌恶,“…怎么你也在。”
范莱德忽略她的脸色,笑容不变,“出海怎么能少了医疗兵呢。”
“医疗兵出海还能笑着的也就只有你了。”语气意味不明,听不出来她是在讽刺范莱德不敬畏生命还是在称赞他心态乐观。
“笑还是哭都不能影响结果,索性开心点。”范莱德伸出手,“需要帮忙吗?”
皮娅拍开他的手,径自爬上卡车敞篷的后车厢,在他们旁边坐下,有点儿喘气,“是啊,毕竟你都是老油条了。”
“这位尊贵而美丽的女士,请不要这么形容一个正值风华的绅士。”
“那请这位绅士把你的手拿开。”皮娅嫌弃地拍开范莱德不知何时搭在她肩膀上的手。
“喂喂,我刚刚拉你上来的。”
皮娅闭眼懒得去纠正他了。
吵闹间,车厢陆续被填满,运载卡车准时启动,往山下的港口驶去。
基地的厚重的大门缓慢朝两侧滑开,一辆辆载满士兵的卡车鱼贯而出,基地宽阔的空地与大楼在视野中消失,两旁的景色被郁郁葱葱的松针取代,在灰蒙天色之中,这种深绿的葱茸也显得沉郁肃穆。
启程后,没有人再说话,气氛不算太好。
西恩闭着眼假寐补眠,他今天醒的太早,身心都有点困顿倦乏,这段时间总是被这种软乏的疲惫感笼罩着,这不是一个好的、适合出海的状况。
没有玻璃的阻挡,带着寒意的风直直刮在脸上,带来轻微的刺痛感。列着队的卡车摇晃而沉默地前进,驶向海港,驶向未知。
海面,船上。
在巡航舰下层船舱中,西恩有一间属于自己单独的房间,比两年前他还是初级研究员时的层数更低,也稍微大了些许,除了狭长的木板床,还多了一套桌椅。
床旁边的舷窗玻璃边缘已经有了很多发黄泛黑的陈年污渍,光线打进房间变得昏暗而模糊。他侧脸看向舷窗外,平直秀挺的鼻骨使得他一半轮廓隐没在阴影里,被光线照拂的浅棕色瞳仁盯着舷窗外后退的海岸线和越来越模糊的岛屿轮廓,眼神平静。
其实费迪说的“每次出海都不太平”多少带点危言耸听。虽然海洋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变化后,实际海洋生物比现有研究的更为复杂多样,出现了众多“海怪”,但碰到它们的次数比起出海次数终究占比小,多数时候都能够和平度过出海时期,只不过一旦碰到“海怪”就会造成的惨重伤亡让多数研究员们都抗拒出海。
从白天到黑夜,船上的时光无聊而漫长。
因为不用寻找、抓捕样品生物,这次的寻人之旅显得单调乏味。已经是出海的第三天了,雷达探测没有发现任何迹象,阿登纳博士一行人生还希望渺茫。
西恩坐在椅子上,从看专业书的专注中脱离,才发觉脖后颈的酸痛,他后仰起头颅,余光看到了舷窗外黑丝绒般的漆黑。
……已经晚上了吗?
这里纬度较高,在夏季快要来临的时节,白昼应该很长才对。西恩记得自己是午饭后打开了那本论文集,那时还不到下午两点,现在窗外的样子却犹如深夜。
他打开房间门,门外一片寂静。
穿过一截狭长的过道就是皮娅的房间,西恩打算找她问一问,希望是他多想了。
船上的隔音并不是很好,要方便在任何时候所有人都能够听到外面的动静与哨声迅速行动。所以当西恩站在皮娅房门口时,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却透露出一股麻木的震惊。
“…这是医生哈…的职责…亲爱的,噢甜心…”
暧昧的息息簌簌从缝隙间钻出,任何一个成年人都知道房间里在发生什么。
不要污染职责这个词…该死的范莱德。
西恩回想平日里皮娅对范莱德的不假辞色,即便知道联盟人生活作风便是如此,他还是对这两人搅在一起感到出乎意料。
快速撤回伸出去敲门的手,鼻尖似乎还萦绕着若有似无的腥膻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意识似乎也受到了那气味的侵扰而有些昏沉,西恩努力回想起他在房间里看的论文内容,大脑却像被人用搅棍搅乱,连一个字符都回忆不起来了。
船舱那股潮湿沉闷突然被放大,令人难以忍受。他迫切地想要吸收一些新鲜空气来静一静……而甲板上凌冽的夜风是个不错的选择。
口袋里的怀表短指针停在着罗马数字11前,西恩过路与巡逻站岗的水手们简单点头打招呼,一切都显示着这是一个平常的夜晚,一如以往的每一天。
也许真的是他多想了。
楼梯出去就是船尾处,西恩靠在浮凸的船柱旁,离围栏有很大一段距离。夜晚的海面危机四伏,他没有站在栏杆旁观海的胆量,那样也许下一秒就会被什么触须拖拽进海里,抑或被像利剑一样的尖头鱼袭击。
海面笼着重重雾气,让本就模糊的夜色更加朦胧,甲板上的探照灯都无法穿透这层如幕布般厚重的水雾。起雾在海上是再常见不过的场景,西恩静静地靠着柱子吹风。
不知道过去了几分钟,西恩重新拿出怀表,居然记不起上一次看表的时候分针停留的位置。
怎么回事……
突然,微弱的声响自黑暗中传来。
“唔唔…救。”
西恩猛地回头,只看到一团深色的阴影在探照灯照射范围外缘的海面晃动,有人落水?
阴影扑腾水花的动静逐渐变大,“需要…救…”
要赶快救人。西恩皱着眉将胡乱将怀表塞进外套的口袋,想要呼唤巡逻的水手。
不,救人要紧,要赶紧去看看情况……
他朝声源处走去。
“啪嗒。”
一声轻响,很容易淹没在水浪与夜晚的风声之中,却撩拨到了西恩最敏感的那条神经。
是怀表,他刚刚没有放好的,怀表掉出来了。
西恩停下脚步,表情由救人的急切逐渐转为冷漠,周围环绕着他的、昏昧迷蒙的雾气犹如被打破的镜子一样,开缝、碎裂、四散。
他摸黑捡起怀表,摸了摸表面,还好,没有损坏。
“救我…”
求救声又响起,四周朦朦水汽并没有一如他刚刚想象中的那样碎开,那团呼救的阴影还同海水殊死博弈。
明明船在行进,那团挣扎的水花却始终在离船体不远的地方浮动。
这一切太过诡异,从这个仿佛加速到来的夜晚开始。
西恩不再犹豫,转身往下层船舱跑去。奇怪的是,一路上竟然一个巡逻队的水手也没碰到,他大步飞速跑往控制机舱。
控制室里睡梦的气氛浓郁,鼾声四起。
他拍醒一个瘫软在地的青年。
“醒醒!”
“唔,闭嘴,别吵我……”那人含糊不清地梦呓。
连连几个人都是如此。
他只好拿起一旁的强光照射灯,对着这群陷入迷梦的渎职者闪去。
白色的射线直直打在他们的眼皮上,犹如笼罩着圣光。
“fuck!谁?!”
终于有人第一个醒来。
“是我,研究员00139号。”
西恩关闭光源开关。
“天哪,我们怎么会……”那人正了正睡歪的帽子,不敢置信,“发生什么事了?!”
西恩并不能回答他的问题,他经历的比莫名其妙的昏睡更加吊诡。“似乎有人落水,是否要组织搜救。”
士兵站起身看了一会声呐台,用怪异的眼光看他,“声呐没有检测到任何人类迹象。”
他转身摇晃自己的同伴,“快醒醒,你们这群死猪!再不醒来今晚我们都会被记过!”
西恩皱眉,他今晚的皱眉次数实在很频繁,“不可能…我清楚的听到了三次呼救。”
士兵看向这个跟他比起来显得瘦弱的亚裔男孩,“噢,看看你湿漉漉的眼眶,吓坏了吧?哈哈哈。”他径直夺下西恩手中的灯光,语气轻蔑,“赶紧离开,研究员先生,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西恩无奈,他总不能抢过摇杆调转船头,回到刚刚的位置去救人,救一个可能并不存在的人。
刚走出门,在窄小的过道内,他碰到一位有些面熟的脸孔。
对方示意身后的几位士兵停下,率先向他打招呼,“需要帮助吗?”
大概是曾经出海认识的水手,几年过去,对方似乎已经晋升了一位士官。西恩摇头,示意不必了。
船舰一直在航行,即便真的有人落水,这么久过去他们也早已离开了那人落水的位置。
何况,声呐并没有监测到…
“那祝你晚安。”对方友好的朝他笑,“对了,我叫科维,我猜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西恩:“抱歉。晚安。”
科维似乎习惯他的冷淡,蔚蓝色的眼睛弯了弯,转身走了。
西恩注意到他们衣服背后繁多的褶皱,裤子也是。
他回到船尾甲板同样的位置,同样离海面很远。
森冷的大海表层平静如常,似乎刚刚的一切只是一段并不存在的梦境。
但西恩掏出怀表时,却发现圆弧边缘金色的漆缺失了一块。他无比确定今晚之前那块金漆没有脱落。
怀表被他握在手里,沉默地告诉他
——那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