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爱你》小小小雨

54、第 54 章

　　第五十四章

　　张妈妈执意要留两个人吃午饭，说是要做些两个人小时候爱吃的菜，拒绝不了这种热情，于是秋临把夏衍推出去帮忙打下手了。

　　“你不怕我一会把厨房给炸了？”夏衍撩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秋临看着他，毫无畏惧，回道：“正好，夏公子可以出资重新翻修整个福利院了。”

　　“行，你等着吧，我到张妈妈那里去偷学点手艺，以后专门做给你吃。”夏衍摸了摸秋临的头发，然后不舍地又看了看他的脸，“你最近真的瘦得厉害，一定要好好补补身体了。”

　　秋临有些不喜欢被这样盯着，躲闪着目光， “快去吧，是不是想逃避做饭的职责？”

　　“好好好，我先过去，你好好休息下。”

　　夏衍走后，秋临独自坐在空房间内，这里在很早的时候还没有刷上白漆也未铺上木地板，到处都是水泥地，毛胚房一般，只有几张小板凳和一个斑驳的小桌子，他们偶尔会坐在这里发呆，一坐就是一下午，有时会帮张妈妈一起剥毛豆摘青菜，看太阳下山再回到园内去。

　　秋临慢慢踱步到了福利院内，如今的福利院变化太大了，重新修葺过，四处都种满了绿植，一到春季就生长得郁郁葱葱的，曲径通幽，环境优美，空气也很是新鲜，他忍不住停下脚步来呼吸新鲜空气。院长已经更换，除了张妈妈，他在这里也没有熟悉的人了。

　　孩子很多，如今是午间休息时分，按作息表的话，应该都在两楼的房间内午睡了，所以广场上非常空寂，只有风吹树干发出的声响。

　　不远处的塑胶跑道上已经看不到绿色的草地，满目枯草丛生，上面沾染着晶莹的露珠。一个孩子坐在秋千上晃荡着双腿，老旧的秋千依然还是他们从前的那个，锁链已经生锈，摇晃的时候会发出嘎吱嘎吱苟延馋喘的声响，小孩子的重量并不大，所以坐上去并没有太大的负担，但是明显比从前的高度低了一些，孩子看上去五六岁的样子，坐着的时候双腿脚尖可以触及到地面上。

　　秋临缓缓走近，没有出声，孩子依然敏锐地察觉到了陌生人的靠近，转头对上秋临的双眸，晶莹剔透的眼眸纯净又带着对陌生人的防备，白皙的肤色如同冬日的初雪，在阳光下可以看到尘埃在毛孔上跳跃起伏。

　　“为什么没有去睡觉？”秋临声音温柔。

　　孩子晃了晃脑袋，然后用脚一蹬，秋千徐徐地前后摆荡起来，像钟摆一样，他的声音在空气中浮出又消散，他说：“我睡不着，也不想睡，我想妈妈了。”

　　“你的代号是多少？”

　　很少有外人知道这里是用代号来给孩子命名的，所以孩子有些惊讶这样一个陌生人怎么会知晓，他诧异地看着秋临，在秋千晃荡到接近地面的时候用双脚来刹车，整个人平稳地停了下来。

　　他说：“156。你怎么会知道？”

　　秋临笑了笑，在他身旁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地面有点潮湿，也有些冰凉，还好他穿得厚实，都要感谢某人不遗余力往自己身上套了一层又一层，活像一个套娃。

　　“我的代号是十四。很高兴认识你啊。”

　　“十四？哥哥你以前也是住在这里的吗？”

　　“对啊，很多年前了，和你这般大的时候来这里的。”

　　“那后来你是被别人领养了吗？”男孩子对这个话题显然很有兴趣。

　　“是，不过不太顺利呢。”秋临垂下头去流露出一抹悲伤。

　　孩子不知何时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小小的个子，柔软的身体靠着他，他小手放在膝盖上搓了搓，稚嫩的声音传了过来，“哥哥，你说妈妈为什么不要我了呢？她说我是累赘，说我的存在会让她得不到幸福的，可是我明明那么乖那么听话。”

　　孩子的眼神里没有杂质，天真的模样真是惹人心疼，世间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无条件在爱着自己的孩子的。可是秋临不能这么告诉他，他这么小，哪里能体会到人心险恶世态炎凉呢？他只能伸出手揉着他的头发，安慰着他，“也许妈妈有自己的难处，她怕自己不能够给你幸福，所以想有更好的叔叔阿姨可以照顾好你。”

　　这场景让他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到夏衍，也是如此这般，沉默寡言的夏衍，独自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的夏衍，还有总是缩在水泥管子里任由谁都找不到的夏衍，每次他都能第一时间寻到他，然后什么都不说就只是陪在他的身旁。

　　“哥哥……”小手突然伸到了秋临的面前，指甲缝里有些泥泞，没有人给他剪指甲，也没有人在意他活得好不好，干不干净，他不再是别人眼里的宝贝了。

　　“怎么了？”秋临语气里尽显温柔，握着那只冰凉的小手，放到了自己的怀里给他取暖。

　　“哥哥你以前也和我一样想妈妈吗？你妈妈也不要你了吗？”

　　秋临愣了片刻，看着这张真挚的脸庞，表情也变得柔和了很多，他低声说道：“我的妈妈很爱我，我相信你的妈妈也是的。只是她们不能再陪伴在我们身旁了，有很多原因，但是你一定要记得她陪在你身边时的美好。”

　　大衣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着，按下了红色拒听键后依然还是不停地响起，后来索性关了机。秋临把孩子带到了房间门口，远远地目送孩子的背影，孩子又突然转过身一路小跑着扑到了他的怀里，“哥哥，我也会长大的，长大了就可以快乐了，对不对？就可以忘记现在的不开心了，是不是？”

　　秋临想回答他，想再安抚他，可是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点了点头，算是给他的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人越长大才会越不快乐，他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成长，只觉得难过的心情是被局限在如今的时期之中，却不知道等到一岁一岁增长的时候，不快乐会日积月累越来越深，再也抽离不出去。

　　他又回到了张妈妈那里，里屋传来一阵阵的饭菜香，夏衍忙碌得满头大汗，一脸责备地看着他，伸手把他往屋内拉，“不是让你好好呆着吗，外面那么冷你跑出去做什么，再生病怎么办。”

　　“哪有那么娇气啊，我只是看到一个孩子落了单，把他送回教室了。”他没有说其实看到那个孩子就想到了你小时候的样子，也是一遍遍询问着爸爸是不是不要你了，那个时候的夏衍，是不是也幻想着快点长大成人。

　　他们两个人之间隔了两个家庭的恩怨，看似平静的相处，其实满是裂缝，无法修补。

　　“快去洗手吃饭吧，十三忙活了好一会呢，尽给我添乱了，不然我早就做好了。”张妈妈边说边笑，眼角的皱纹都被拉长了些。

　　夏衍不好意思地搓着手，又拉着秋临去洗手，“我好像真的没有做饭的天赋呢。”

　　“那你有什么天赋？”

　　夏衍还真的沉思了片刻，然后凑到他的耳旁说道：“喜欢你啊，感觉天生就喜欢你，不管多久，只要在人群中看你一眼，我还是会忍不住喜欢你靠近你。”

　　秋临耳朵顿时红了一片，“你要不要脸？”

　　“要脸有什么用啊。”

　　“吃饭去。”

　　一桌子的菜都是以前他们爱吃的，张妈妈的手艺也更胜当年了，只是秋临食不知味，总是想起刚刚夏衍在耳旁说的话，突然手机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他刚刚才开机，就不停地有人打进来。夏衍和张妈妈都看着他。

　　“我出去接个电话。”秋临拿起手机往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外，冷空气一下子扑面而来，打了个措手不及，秋临缩着脖子想接听，电话就断了，只看到信息里有一张照片，慢慢加载出来，随后完全被展现在眼前，他握着手机的手有些僵硬，连同身体都仿佛被禁锢成了寒冰，不能动弹。

　　“怎么了？”夏衍的声音突然传来，秋临连忙把手机收回到了口袋中。

　　“没什么，你怎么出来了。”

　　“看你脸色不太好，我拿了衣服给你披一下。”夏衍的手里果然拿着一件大衣。

　　秋临摇了摇头，侧过身去往里屋走，“不用了，回去吃饭吧。”

　　夏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秋临的表情绝对不是没事的样子，他最不会掩饰了，有什么事情都呈现在脸上。

　　一顿饭吃完，秋临都没有说几句话，夏衍担心他身体吃不消，毕竟刚刚经历了车祸又发了烧，还需要静养才对。

　　“张妈妈，我带十四先回去。以后有空我们再来看看你。”

　　夏衍起身扶起他，又体贴地帮他围围巾，张妈妈也没有再挽留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秋临突然停顿了，他不敢继续往前走。

　　“你是不是难受？我抱着你吧。”夏衍站到他的面前看着他。

　　秋临的嘴唇泛白，脸上也没了血色，看上去整个人都憔悴不堪，只有一双黝黑的眼眸直直地看向夏衍，嘴唇张了张，却始终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我没事，走吧。”

　　车就停在门口，两个人上了车打了暖气就往回家的路上赶，今日的温度特别低，昨夜天气预报说今晚可能会下雪，南方的孩子每次见到雪都会特别兴奋，毕竟物以稀为贵。

　　夏衍也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和秋临说道：“等晚上下雪了，我们出去堆雪人吧。”

　　秋临发着呆没怎么听清楚他的话，疲惫地应了一声，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仿佛被揪紧了一般，生疼生疼的。

　　“秋临……”夏衍的语气突然有些异样。

　　“怎么？”秋临看向他，感觉他的表情变得很紧张，额头有些虚汗。

　　“好像有人跟踪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