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照片》某羊

7、第 7 章

　　敏的精神很差，南把佩佩暂时交给文姨照顾。
　　敏喜欢温暖的颜色，搬进南家的第一个星期，她就把他房子里的窗帘都换成了柔柔的浅黄。南沉闷冷寂的公寓顿时活泼起来，而这个男人的包容与体贴让她找回了家的感觉。南有与恒不一样的温柔，他显然更为强势、果断，也更能给女人安全感。她一直没对南说实话，她对恒的遗忘其实是自南开始的。人无法左右自己的情感，但如今的一切让她觉得负罪。
　　敏坐在窗前，她对南说：“我觉得好像哪里错了，可是想来想去又觉得没有做错。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南握着她的手，“你了解恒，你应该比我清楚他这样做的理由。谁也没有错，只是有些事注定让人伤感。”
　　敏问：“如果换了是你，你会这么做吗？”
　　南不置可否地笑笑，说：“不知道。”
　　敏的目光滑过台柜上的黑白照片，“我说的不是对我，是对风，你会怎么做？”
　　南说：“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
　　敏坚持，南笑了笑，淡淡地说：“我想我会把她托付给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代替我。她和你不同，她需要人照顾。”他温柔地替她把一束头发嵌在耳后，“我和她的事已经过去了，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
　　敏环顾着精致的房间，那是属于他们的私密空间，然而有些东西只是一种形式，并没有足够的力量代表内在。“你说过，她从没在这间房子住过，可是你让这里处处充满她的痕迹。南，你和我只是因为彼此合适。”
　　南看着她，“敏，我喜欢你，这一点，不要怀疑。”
　　“但你爱的是她。你不需要对我隐瞒，你是个负责任的好男人。”敏淡淡地笑笑，“南，我想带佩佩去美国看看恒，我怕恒一个人很孤单。南，如果你不幸福，就算在我身边，对于我又有什么意义？南，我们分开吧。”
　　“敏，你不需要这样，我答应过你的一定会做到。”
　　敏说：“南，我对你是真心的，但我的心底永远都会有恒的影子。这样的你，这样的我，为什么要勉强在一起？”
　　南思索良久，说：“敏，对不起，谢谢你。”
　　敏望着窗外的白云，问：“南，你爱过我吗？”
　　“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南说。
　　敏笑笑，“我知道你会这样回答。”
　　南给了敏一个宽厚的拥抱，她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肩膀。他看见窗外一群白鸽扑腾起翅膀，他说：“你要幸福，这是恒希望的，我也一样。”

　　风把恒的照片整理好，让Vincent带给敏。她不想在这个时间打扰他们，她已经在他们的故事里退场。她不用替恒继续保守秘密，生命一下子轻松畅快起来。她的生活将重新开始，也许会遇见一个普通的男人，和她共同走完平凡的一生，简简单单没有任何波澜地死去。
　　风周末在父母的小面馆帮忙，她干劲十足，父母还以为她遇上了什么好事。她吃下了一大碗牛肉面，很满足地擦擦嘴，打一声饱嗝。有客人刚走，她收拾好桌子，把碗筷端进厨房。再出来的时候，她看见南站在门口对她微笑。
　　养母忙迎上前：“先生，请里面坐。”她推了推呆愣的风，小声说：“你怎么不招呼客人？”
　　南说：“伯母不用麻烦，我是来找风的。”
　　养母的嘴张得更大，拍着额头说：“你是风的朋友？我好像以前见过你。”
　　“妈，他是我的上司。那边有桌客人要结账，你快去。”风忙推走了养母，回头对南说：“不要客气，你随便坐吧。”
　　她找了一张干净桌子，把餐牌递给他问：“你想吃点什么？”
　　“芝麻拌面。”南笑着说。
　　风一怔，“这个…本店不供应。”
　　“为什么？”
　　风说：“连我自己都觉得难吃的东西，怎么能给别人吃？我请你吃牛肉面吧，牛肉面好吃。”
　　她跑去厨房吩咐，养母拧了她一把，咬牙切齿：“偷偷藏着个男人也不告诉你爸妈，回去再找你算帐。”风拧了回去，“都说了是上司，别想歪了。”她嘿嘿冲老妈笑笑，逃回了餐厅。
　　面很快上来，南吃得津津有味。风盯着他，“你吃得可真香啊。”
　　南看着她嘴馋的样子，掩嘴笑了起来。“要吃吗？”
　　“我刚刚吃过了。”风轻咳了一声，“不过看着你吃，我怎么又觉得饿了呢？”
　　南要了个碗，把面挑到那碗里，夹了几块最好的牛肉，装了些汤汁，边问：“够吃吗？”
　　“够，够…”她喜滋滋地捧着碗。直到吃完，她才想起问他：“你今天不是专门来吃面的吧？”
　　“不是。”
　　“哦…”风敲着桌子问：“敏，她没事了吧？”
　　南淡淡地说：“嗯，她带佩佩去美国了。”
　　“你没陪她们一起去吗？”
　　“没有。”南站起身，顺便拉起了她，“陪我出去走走。”
　　南把车开到了山顶，曾经发生过的事让这个地方变得敏感而刺痛。
　　风跟他下了车，问他：“你带我来这里，不是要彻底清算吧？”
　　南靠着栏杆望向远处，“我和敏分手了。”
　　风一惊，讷讷地问：“这和我没关系吧？”
　　“如果我说有呢？”南看着她反问。
　　“那我也不是故意的。”
　　南微微叹了口气，“还记得在这里发生过什么吗？那时候你才二十二岁，其实不算小了，可在我眼里你还是个孩子。其实我从没想过要离开你，可是你却对我说分手，你知不知道分手意味着什么？”
　　“对不起，我那个时候不懂事，伤了你的心。”风向后退了退，给他鞠了一躬。
　　南把她一把拉起来，带进他怀里，他抚着她的脸颊，她躲在他手掌后哭泣。南大力地搂着她，磨痛她的手臂。“你告诉我，我对你的要求很过份吗？我让你觉得害怕吗？如果你肯设身处地为我着想一次，你就不会在我爸爸的墓前自私地说分手，然后一声不响地申请好学校去美国！我们分手，意味着你会看见我搂着另一个女人，我会和她接吻、上床、结婚、生孩子！”南深呼了口气，贴着她的额头，有些迷茫，“我猜，你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对吗？”
　　风抬手抚平他的眉头，她把他的手贴在她的胸口。“想起你，这里就会很疼。我不知道应该怎样表达，但我比任何人都害怕这样的后果。我很不开心，也不知道怎样让自己开心。”
　　南拭去她眼角的泪水，“还愿意回到我的身边吗？”
　　风透过他的肩，她看见身后的白色道路蜿蜒进昨日黑色的夜晚，她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凭着本能逃跑。她说：“你不会再把我一个人丢下吧？我走了三个小时下山，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特别怕黑。”
　　南心头一痛，捧着她的脸，狂烈的吻纠缠上她的唇舌，那里有相似的牛肉面的味道。她忽而感到窒息，他放开了她，能够自由呼吸时，她却陷入了空虚。爱情非要起起落落才算是轰轰烈烈，但她害怕承受。她离开他的怀抱，她其实是觉得冷的，但她对他说：“恒那么爱敏，可也有他抵抗不了的死亡。我们分开的三年，你会放弃我，寻找一个适合自己的女人作伴，而我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不愿为谁改变。无论我们多么坚持，感情就是这样脆弱。如果两个人不合适，迟早有一天你会累的。”
　　南把她抱在怀里，抚着她的发，“你变了很多，而我和三年前一样，合不合适对我并不重要，我只关心你还愿不愿意爱我。”
　　风靠着他暖热的胸膛，思忖良久，她说：“很久以前，你说要做芝士龙虾给我吃。这三年我一直迷迷糊糊地想，为什么没有吃到那只龙虾。南，给我做龙虾吃。”
　　南笑了笑，轻轻吻上她的唇，这感觉一如当时那般美妙。

　　下一个周末，南就把风带回了公寓。他说他做的龙虾不如酒店的好吃，最后赖皮地订了一只。他做了几样配菜，他已经很久没有亲自下厨。风就站在他的身边，一伸手就能触到她小小的脸颊，他原本以为再没有机会。
　　吃饭的时候，风突然说：“我记得以前你家里不是这样的。”
　　“换了窗帘和坐垫，你不觉得这样温暖了许多？”
　　风笑笑：“以前的也不错，为什么换了？”
　　南沉默，风意识到了什么。“我…吃饱了。”她放下筷子，去浴室洗手。浴缸里横躺着一只黄色的小鸭子，洗手池上放着女人用的化妆棉，她隐约觉得自己像是这里的侵入者，而女主人另有其人。
　　南在切水果，见她出来，笑着问：“怎么洗手洗了这么久？”
　　风没说话，坐下打开了电视，音乐台的女歌手在唱忧郁的情歌，世界在哀伤里融化。南端着水果坐到她身旁，橙色的光华在他俊朗的脸庞闪烁。她慢慢地靠了过去，主动贴上他的唇，温暖的色彩流过他的唇角。
　　一切发生得自然，他以一种强悍的姿态进入，破碎她的完全。疼痛袭来的时候，她透过薄薄的窗帘，看见月亮变回白色，暗夜恢复黑色，颠倒的世界转换成正常的次序，四周散发着一种安全的气息，就像南身上淡淡的香味。她一知半解，最后的那一刻她觉得像被包裹进了一团棉花，舒服而暖和。
　　他的十指与她的紧扣，始终开着灯。她可以看清楚他的激烈，他也可以看清楚她的生涩。他离开她的身体，她不那么疼了，却又开始觉得空虚。他拥着她，在她耳畔柔声说：“你是我的，不可以再离开我。”她看见艳红的血滴在白色的床单，她被割断了作为孩子的昨天，他用这种方式让她真正长大。她说：“对不起，我把你的床单弄脏了。哦，是你和敏的床单。”
　　她披上他的衬衫，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她打开卧室的门，音乐台放着安静的歌。最后一滴血滑过她白皙的小腿，降落、绽放。她躺倒在了地上，她在无比宁静的空气里眩晕、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