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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回 喜剑仙醉卧美人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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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
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
那年万国朝贺,恰逢韦太子紫选妃,那几日长安城的街上到处可见姿色绝伦的美人儿,或身姿曼妙窈窕,或清丽脱俗,环肥燕瘦争奇斗艳。
众多美人中,韦太子挑中了一位奇怪的女子。之所以说奇怪,因为这女子的生母是胡姬,眼睛继承了母亲的绿瞳。
此后,胡姬在长安城流行起来。
再加上韦太子好美酒,长安街上酒肆林立,年轻貌美的胡姬侍酒,能歌善舞的胡姬在胡琴拉响的乐声里与酒客翩翩起舞,胡姬酒肆风靡一时。
说起“酒”,那怎么少得了剑仙。
剑仙早就听说胡姬酒肆,但他之前发过誓,此生不会再踏入长安城半步,尽管对胡姬酒肆日思夜想,百爪挠心千指戳肺,也只好作罢。
这日,百无聊赖的剑仙听说白帝城开了一家胡姬酒肆,马不停蹄地赶过去,恰逢胡姬酒肆开张,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热闹得非同寻常。
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唤客尝。
剑仙一朝得愿以偿,恨不得化身酒虫泡在酒缸里醉生梦死。酒足饭饱之后,他躺在酒肆外的柳树下一块青石板上纳凉,柳花清香,打了个酒嗝儿,昏昏欲睡之际,隐约听见一道细碎踏叶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附近。
他睁开眼睛,看清眼前人,顿时一个激灵惊得差点儿酒醒了,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谁知在酒肆门口被人拦住了。
眼前人,竟然是那个应该待在长安城搅弄风云的纨绔公子,叶真。
叶真锦衣玉带,手持一把折扇,笑眯眯答:“好久不见啊,我来找你叙叙旧。”
脸上虽然和善地笑着,但始终与他保持着几步远的距离,不会再迈进一步。
此举颇为古怪
剑仙上下打量,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来者不善,但他乡遇故知,情不自禁地欢喜:“既是叙旧,请君喝一杯酒吧。”
叶真嘻嘻笑,折扇合上在掌心敲了敲,显然被这句话取悦,但下一刻收起笑容,合上的折扇“刷——”一下打开,装模作样地搧了几下风,同时目光飘忽地瞥向别处,意味深长地道:“好啊,不过……你我的旧还是改天再叙吧。那位主子也来了,想见你,已经等了你好几日,你呢,愿意见见他吗?”
剑仙躺平,昏昏沉沉:“……”
遮天蔽日的黑夜笼罩而下,一道霞光仿佛出鞘的快刀斩开黑夜,气势磅礴,大有披荆斩棘,横扫千军之势。
世间之事也是如此,快刀斩乱麻才能不受其乱。
剑仙笑容淡淡,从容道:“时光只解催人老,不信多情,长恨离亭,泪滴春衫酒易醒。我在等人,但绝不会是你口中的那位主子。既然无旧可叙,那就请回吧。”
叶真恋恋不舍,驻足停留了一会儿,才默默离开。
剑仙本就醉得昏昏沉沉,周遭一安静,翻个身,脸颊贴着冰凉的石头,很快就睡着了。
被酒沾湿的素衫松松散开,露出的皮肤比月光还要皎白几分。月光簌簌洒落在他的身上,仿佛披了一件泛着银白色光晕的白袍,一袭软缎似的黑发铺在石凳上,又浓又沉,拖曳到了地上,枝摇影碎,月色如密集的细雪一般零碎纷落。
幸亏此处僻静,剑仙这么随意一躺,竟无人来打扰,双目紧闭,睡得格外沉。
睡梦中听到来到耳边的脚步声,以为是叶真去而复返,不用管他,继续睡。
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胡姬酒肆的板床上,硌得腰酸背痛,眼前发花,一位年轻貌美的胡姬在旁伺候,金发碧眼,皮肤如霜雪一样苍白,不见血色,笑起来很活泼:“公子,您醒啦~”
剑仙扶着额头坐起,道:“姑娘,麻烦给我倒杯水吧。”
一身的不舒服
喝了几杯茶,歇息一会儿,仍不见好转。他像一根腌白菜软趴趴地倒在窗台上,看繁花似锦,看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想起当时,也是这个梨花时节,误入百花深处,一只漆黑的鞋底从天而降,仿佛从半空撕裂的缺口掉出的一块黑黝黝的秤砣,“嘭——”一下正面砸中他那张人见人爱的俊脸。
这无疑让当时奄奄一息的剑仙雪上加霜,意识仿佛飞出了身体,阳光一晒,险些灰飞烟灭。
耳边似乎又响起那个像飞刀一样过分凌厉的声音,将滔滔不绝的浪花削成了片片雪花,轻飘飘落地,冷淡得不近人情。
那时头皮一紧,被揪住头发提了起来,撑开眼皮,灰白蒙蒙的雾气里看见一抹鲜亮的红色。
——或许那时,已经认出他了吧,赫连。
像对待粘板上的翻白肚皮的鱼,一点也不温柔地捞起来扛到肩膀上,硌得他肚子疼,又咳出几口鲜血。
回忆到此,剑仙不禁轻笑出声,酒肆靠着街道,正喝着醒酒茶,突然见桥上一团热闹,桥边的不少姑娘都挥着手绢,他倚着窗户向下望去,只见白玉长桥上有一青年,身穿红衣,风尘仆仆。
他一下子惊醒,从未如此清醒过。
青年恰好抬头,眼神似刀剑似冰霜,是繁花似锦的春城,是心之所向的山川日月,卷挟着燎原的野火呼啸而来,化作一剑天涯。
他愣愣地看着,直到青年走近了,才想起来挥了挥手。
下一刻,青年纵身越过街道,飞到剑仙眼前的窗台上,春风笑容,恍然如梦:“花重锦,我可找到你了!我杀了师灵雨,大仇得报,如今无处可去,你会收留我的吧?”
剑仙还是比较爱面子的,倚着窗户,心花怒放但强行作出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懒洋洋地道:
“不错,不枉费我等了你这么久。”
然后目光放在青年的嘴唇上,恋恋不舍。
青年心领神会,无所顾忌,众目睽睽之下捧起剑仙的脸,在他嘴唇上啄了下,蜻蜓点水一样浅,并且一点也不觉得害羞,坦坦荡荡,揪住剑仙的衣袖,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说:“以后请多多关照喽~”
剑仙反握住赫连春城的手,意犹未尽地舔唇:
“求之不得~”
——风雨如晦,与君有约,你如约前来。
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