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秋实》妻夫人

22、因为有了她

　　楼顶上，他刚把烟踩灭在地上，眼睛深邃的盯着通道的门口。
　　“今晚的风有点大。”陈念安坐在翁成的身边看着夜空说。
　　“是有点。”翁成盯着她看。
　　两个人静默着，谁也没再开口了。
　　晚饭结束后程以秦送许松香回家了，林扬飞还在楼下打游戏，唐洋帮衬着桑智文收拾收拾。
　　风一阵接着一阵呼呼的吹着，让人觉得很凉快，很舒服。
　　陈念安扭头看向翁成，头发被风吹的贴在了脸上，但她的轮廓还是清楚的，一点不影响美观。
　　“翁成哥，你有喜欢的人吗？”陈念安看着他问。
　　“有。”翁成回答的很干脆利落。
　　“告白了吗？”
　　“没有。”
　　翁成低了低头轻声不让人察觉得到自嘲的笑了。
　　陈念安抬起一只手撩了撩头发，把头发别在了耳后又看向远方。
　　“我挺羡慕智文哥的，他在这样事业有成美好的年纪拥有了和心爱之人相守一生的权力。”陈念安淡淡一笑的说。
　　“你还小，没必要羡慕别人。”翁成盯着她的侧脸慢慢的说。
　　“那你呢，你羡慕智文哥吗？”陈念安问。
　　翁成沉默了好一会，他好像在思考什么一样，又好像在盘算着怎么开口。
　　楼顶没有灯，夜里黑的很，陈念安看不清翁成的神情。
　　“应该吧。”翁成叹了口气说。
　　应该吧，应该很羡慕。
　　谁都有被爱的权力，可当自己看到别人拥有爱与被爱的同时，人本身也就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
　　陈念安不再开口说话了，她静默着翁成也没主动打破这份宁静。
　　过了好一会，唐洋竟然摸上来了。
　　陈念安惊喜的看着她又瞥了一眼翁成，随后她自己随便找了个借口就下楼了。
　　唐洋并不是扭捏的女生，她想干什么向来都是大方的，而现在她慢慢还犹豫的走近翁成，坐在他身边。
　　又一阵凉风猛的刮来，唐洋低下头想挡住风吹她的脸。
　　“今晚的风有点大。”唐洋主动开口道。
　　翁成没看她一眼，也没有马上做出回复，他只是一个人一直盯着某一处看。
　　“冷就回去吧。”翁成不冷不热的说。
　　他并不想和唐洋独处。
　　“不冷不冷。”唐洋马上解释道。
　　唐洋一直盯着翁成看，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一样，她的目光是自私的，是贪婪的。
　　没几秒翁成从口袋摸出了一包香烟，他随便抽了一支叼在嘴里，摸了半天才摸到打火机，翁成用手挡在烟前挡着风，另一只手打着了打火机，火苗瞬间窜出来在黑夜里亮了一会。
　　点燃之后翁成关上了打火机，他叼着烟深深的吸了一口。
　　“我抽烟，你上一边去。”翁成呼出一口烟说。
　　唐洋被烟呛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她眯着眼表情变得丰富了。
　　唐洋哪里不知道翁成想赶自己走，她自然不会妥协。
　　好不容易见的一面。
　　“你抽你的。”唐洋小声咳嗽了一声说。
　　翁成不理解的看了眼唐洋，他又呼出了一口烟。
　　还好晚上风大，烟雾没几下就被风吹散了，也不算太呛人。
　　唐洋看着他嘴里的烟头被风吹的一亮一亮的样子，小小的火苗受风猛一亮，竟有些好玩。
　　“株城一年四季都是什么样的？”唐洋吸了吸鼻子问。
　　这风确实把她吹冷了，毕竟吹太久身体真就受不住了。
　　“春夏秋冬，跟你那一个样。”翁成语气有点不耐烦。
　　但不明显。
　　“春天好看吗？夏天热吗？秋天凉快吗？冬天冷吗？”唐洋细细的问道。
　　翁成又吸了口烟没打算回答她。
　　他觉得唐洋问的问题很废话，没有那个必要。
　　“换个说法吧，”唐洋起身走到旁边扶着栏杆“你过得好吗？”
　　翁成不置可否。
　　他认为唐洋变得有些奇怪，明明两个人没什么交集她又何必这么关心自己。
　　不知不觉中，一根烟已经抽完了，翁成把烟头扔在那根抽了一半因为陈念安而踩灭的烟旁边。
　　“这不是你该问的。”翁成闭上眼想感受风的拥抱。
　　“让我问问吧，让我多问几次，以后要是没机会了呢。”唐洋看着远处有点遗憾的说。
　　翁成看着唐洋的背影默不作声。
　　他甚至开始怀疑唐洋是不是爱恋自己，可是他始终没有问出口。
　　这显得自己很自作多情。
　　况且自己的心本身就没放在她身上。
　　“很好。”翁成随口一说。
　　“株城很好。”唐洋自言自语的说着。
　　翁成没理她。
　　唐洋终于明白了，当年为什么陈念安会义无反顾的只身来到株城，因为株城有他在。
　　再难再苦也开心。
　　翁成抽完第二根烟后就不再抽了，唐洋一直站在围栏旁也没说话了，两个人离得不远，可不止眼前的距离变得很大。
　　翁成并不是一个友善的人，他抽烟喝酒打架斗殴染发纹身什么事都干，除了长的好看些，在外人眼里他身上就没有优点。
　　“明年就不问了。”唐洋突然开口说。
　　翁成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也没有想问想弄明白的意思，他不作声。
　　只有唐洋心里清楚自己说那句话的意思。
　　她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明年就不问了。
　　明年就不喜欢你了。

　　自从秦苑夕回来后，程以秦的生活已经被搅得一团乱，很多事情都开始变得身不由己了，他不想和秦苑夕牵扯上关系，可秦苑夕始终是生他的母亲。
　　许松香告诉程以秦说秦苑夕病了，想见见他，程以秦在犹豫之中还是同意了。
　　狠不下心来的，要是可以，他早就不会生活在株城了。
　　这样秦苑夕也不可能找到自己。
　　下车之后程以秦按照许松香给的地址来到一栋套房前，他乘着电梯往上升，一直到二十楼。
　　说不恨秦苑夕是假的，明明一家人可以好好的，可是秦苑夕就是想拆散这个家。
　　程深到底哪里不好了？
　　程以秦想不明白。
　　他只知道在腊月寒冬的时候，秦苑夕大晚上想吃一个坚果饼子，程深裹着大衣一声不吭就跑出去买了，跑了好远的路才有卖的。
　　那时候程深回来的时候，秦苑夕已经睡了，怀里的煎饼果子还冒着一点热气。
　　“你来了。”秦苑夕脸色确实不太好躺在床上。
　　程以秦僵硬的点了下头没说话。
　　“帮我倒杯水吧。”秦苑夕自己支撑着坐起来了。
　　他环顾了一眼桌子，找到了一个杯子，随后去倒了杯热水端给秦苑夕。
　　秦苑夕接下杯子慢慢的喝了一两口就放下了，她并不渴也不想喝水。
　　两个人安静着，程以秦却总觉得不自在。
　　“看医生了吗？”程以秦木然的问。
　　“普通感冒。”秦苑夕咳嗽了几声干干的说。
　　“按时吃药会好。”程以秦平淡的说。
　　对于关心，程以秦只能尽到这个份上了。
　　生母亲，养母重。
　　秦苑夕只是生了程以秦，并没有养他。
　　“你恨我吗？”秦苑夕看着他问。
　　程以秦没有掩藏，“恨。”
　　秦苑夕自嘲的笑了笑，她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当年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我没有办法，整日每天被指着脊梁骨骂的日子我受不了。”秦苑夕眼里突然闪出泪光。
　　程以秦没有看她，对于她的说辞也是无动于衷。
　　这么多年了，自己也长这么大了，当年怎么样已经不重要了。
　　“程深得了那种病，你让我怎么跟他在一起？你让我怎么不跟他离婚？”秦苑夕说的激动又咳嗽了几声。
　　程以秦还是静默。
　　“以秦，妈妈不是不要你，我当时并不富裕，我自己的情况也不是很乐观，我是逼不得已的，我知道你从小到大过得苦过得不好，走到哪都是备受异样的眼光，是妈妈的错。”秦苑夕垂下头伸手擦拭眼角的眼泪。
　　是妈妈的错。
　　这一句话终于让程以秦心里有了点波动，如果当年早一点听见秦苑夕亲口对自己说出这句话，或许程以秦会敞开心扉的原谅接受，可是他现在二十八了，不是八岁了，迟了，这一切都晚了。
　　“你是有错，但是我不会原谅你做的一切。”程以秦抬头看着她平静的说。
　　“这么多年我过得很好，我一个人也长这么大，我从小到大过着无父无母的生活，我没有抱怨过，苦是苦了点，可我走过来了，我不怪任何人，你也不该回来找我的。”程以秦淡淡的说。
　　他的语气很平淡，好像就在诉说一件非常简单又与自己无关的事。
　　“有钱和没钱日子我都照样过，既然你当初选择不要我，现在就不应该回来找我，平平淡淡的日子我能过，乞丐的日子我也能过，你生我一场，所以我还愿见你一面，你生我没养我，以后你老了我也不会养你。”程以秦平静的看着秦苑夕说。
　　对于秦苑夕的眼泪，程以秦感觉平静。
　　“以秦，你不能这么残忍。”秦苑夕哭着看着自己的儿子说。
　　“你当年对我就不残忍了吗？”程以秦面无表情的说。
　　“我有苦衷。”秦苑夕摇摇头说。
　　“你对我有多残忍，你对我父亲就有多残忍。”程以秦冷笑道。
　　“程深他是咎由自取！他怪不得我！”秦苑夕情绪激动的看着程以秦。
　　程以秦只觉得无趣，程深是不是咎由自取，程深又怪不怪她，程以秦都不想管了，他只想平平静静的呆在陈念安身边过日子。
　　“以秦，你原谅妈妈好不好，你跟我出国生活，我们远离这里，到了国外就不会有人认识你了，也就不会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你辱骂你了！”秦苑夕说着说着就想伸手握住程以秦的手。
　　可是程以秦后退了几步。
　　“离开这里就可以磨灭我以前亲身经历的一切吗？”程以秦觉得非常可笑。
　　有些事既然发生了，那它一辈子都是抹去不掉的，它一辈子都会存在人最深层的记忆中。
　　“以秦，你不能这样怨我，程深也离开了你，你为什么不怨他？”秦苑夕红着眼睛看着程以秦。
　　程以秦冷笑，程深离开自己？真的是这样吗？他确实离开了，程以秦也怪他，可是这么多年他和解了过去，程深是为了不让别人知道自己还跟程以秦生活在一起害了程以秦。
　　程以秦的家庭相对那些普通家庭离婚来的还要苦不堪言，原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后来变得让人不值一提。
　　当初秦苑夕离开自己不就是想摆脱自己生下的程以秦是个污点吗？
　　恩怨是非太多了，程以秦都快分不清了，可是他也不想再记恨下去了，尽管以前过得多么不如意。
　　是陈念安教会了他乐观善良。
　　“不要再提以前了，不重要了，你现在有许松香，何必执着我。”程以秦移开视线慢慢的说。
　　一家人的感情就到这吧。
　　这么多年程深也再没出现过了，这已经是对秦苑夕最大的爱意了。
　　他不再打扰秦苑夕的生活，既然自己给的不是她想要的生活，那就成全她去过她想要的生活吧。
　　而程以秦，当年已经被秦苑夕视为污点，现在没必要再回到秦苑夕身边了。
　　尽管秦苑夕缺席了很多年的母爱是程以秦日夜所求的，可父爱他也没得到。
　　是无法和解，无法和好如初，还惦念着亲情，但不会在一起生活了。
　　“你保重，以后，就不要再见了。”程以秦起身走到卧室门口又停住了脚步。
　　“回到你该生活的地方去吧，那是你精心策划的生活。”程以秦说完头不回的抬脚离开了。
　　他不想再管屋里的人怎么样了，情分到此，程以秦不欠秦苑夕什么，她只是生了自己，说实在的秦苑夕把自己带到这个世界上程以秦并不感谢她，露宿街头的日子跟孤魂野鬼的日子没什么区别。
　　他并不感谢秦苑夕生了自己。
　　但他庆幸自己遇见了陈念安。
　　因为陈念安，他没了恨意，他放下了过去。
　　因为陈念安，他认为世上还有光可寻。
　　因为陈念安，他尝试着好好生活，努力工作。
　　总而言之以前的伤痛，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陈念安的陪伴，已经被慢慢治愈了。
　　疤在，但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