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侍卫竟是摄政王》一夜阳

19、京中博弈

　　篝火跳啊跳，洞内温暖如春，可少年的手却冰凉如铁。

　　“怪不得她之前问我有没有别的刀，当时天色昏暗，她恐怕是没看清楚凶器究竟是刀还是剑，她……”

　　嘣！

　　指节与骨骼相撞的声音清脆悦耳。

　　严韬：“……”

　　少年捂住额角，愣愣转头，望向哭笑不得的七叔。

　　“你小子魔怔了，且不说我会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就单说霍栩一个娇滴滴的小县主，怎么可能大半夜跑出府，还正巧碰到凶案现场呢？还有，就算她当时真的在场，可若连是刀是剑都看不清，你指望她看清剑端上刻着的一个小字？”

　　七叔抬手便想再扣他一个脑瓜嘣，被严韬及时抬手挡住。

　　严韬：“……”

　　他默默坐正，活动了下脖子，拿起盛酒的瓢想闷一口，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便若无其事地起身去小锅里舀水，试图将耳朵变红的罪魁祸首推给炽热的火苗。

　　七叔刚想再调侃两句，洞外突然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是鞋底在压踩积雪。

　　七叔立时住嘴，而严韬愣了半秒钟，突然往后一倒，闭上了眼睛。

　　七叔：“……”

　　“你的外套是趁你睡着的时候自己穿上的吗？”男人低声喝道。

　　严韬：“……”

　　少年诈尸一样地弹了起来，狠狠揉了下脸，恢复自己惯常的冰块脸，在洞口的兽皮被掀开的时候起身，躬身作揖：

　　“小姐。”严韬没有唤她县主。

　　“严韬？你醒了！”霍栩没在意这个，只是一脸惊喜地凑到跟前，上下打量了他两转：“可还有哪里不适？”

　　“回禀小姐，属下一切都好。”严韬不肯抬头，就那么垂着眸子回话。

　　好在霍栩也并不打算盯着他瞧，确认他好好的，便开始在山洞里四下找着什么东西。

　　“怪了，水瓢呢？”

　　烤地瓜已经吃完了，霍栩实在噎得慌便回来找水，可她离开时囧得慌张，忘记把水瓢扔哪儿了。

　　严韬下意识地便将自己方才用过的水瓢递了过去。

　　“啊谢谢！”霍栩大喜，接过后见那瓢里有水，似乎还是晾了一会儿的，温度正好，便直接仰脖子干了下去。

　　少年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猛然僵住。

　　等等，那瓢！

　　然而已经迟了，女孩儿朱唇吻上了那半片水瓢，喉咙滚动，伴着咕嘟咕嘟的吞咽声。

　　严韬：“！”

　　少年后知后觉地咽了一口唾沫，竟恍惚间觉得自己唇齿间有了几分温软奇异的味道。

　　他下意识地回头瞧了一眼七叔，对方正满脸高深莫测的表情瞅着他。

　　少年默默转过了身，甚至顾不得同霍栩的主仆礼数，僵着步子飞速逃离了这让人窒息的洞穴。

　　身后，女孩儿擦擦嘴，柳眉微蹙，咦了一声：“这水为何有股子酒味儿？”

　　可惜并没有人回答她。

　　霍栩抬眸，终于发现严韬不见了，望向七叔。

　　男人冲篝火抬了下下巴。

　　“去拾柴禾了？”霍栩皱眉，他可还带着伤呢。

　　七叔轻咳一声，心道：不，他是快把自己点着了，去灭火了。

　　*

　　万径人踪灭，山中无岁月。

　　转眼六日过去，有七叔这个打猎和烤肉的好手，还有十二个时辰燃着篝火的小山洞，除了洗澡颇为不便，霍栩简直呆得乐不思蜀。

　　可京中便是完全相反的一番情景了。

　　奉合宫在城外，东西南北四面八方均可去得，找人如同大海捞针。京兆府尹只得死马当做活马医，派衙役们将城内的民居客栈都搜了个顶朝天，弄得民怨沸腾，却依旧毫无所获。

　　恒安公主与何芊惜那日的闹剧还是原原本本传进了当今和皇后的耳朵。皇后强颜欢笑了一场，恒安则被当今下令禁足，找不到霍栩就不许出她的菡萏苑。

　　据说那日皇后还特地向当今求了情，得了当今一番“以德报怨”的夸奖，“徒劳无功”地回去了。

　　至于清平王，更是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这桩案子里处处透着诡异，莫说劫走霍栩的人至今没有任何消息，最要命的是对方竟连放人的条件都不曾给出，这让他怀疑对方究竟是要绑架讲条件，还是单纯为了杀人。

　　他一日日愁得皱纹横生，银丝渐长，不知道的还真得以为清平王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父亲。

　　此外，闫氏也被他一怒之下贬至了西郊的庄子里“修身养性”，毕竟这劳什子的宴会，说到底是闫氏求来的。

　　坊间盛传了清平王府那日的鸡飞狗跳，据说那清平王侧妃发了无数毒誓说此事与她无关，可前有钱三挑衅，后有杀人灭口，闫氏早已耗尽了清平王的所有耐心。

　　一顶灰布小轿从后门驶出。

　　众人皆知，清平王府唯一的女主人恐再无回京之日。

　　随着时间流逝，京中大部分人都认为这位名盛一时的县主是凶多吉少了。第七日清平王心不在焉地下了朝，身后突然响起宫中总管中官的声音。

　　“王爷，当今请您宣政殿议事。”总管中官躬身有请，却显而易见地不肯多言。

　　清平王站住，定定瞧了那中官两眼，往宣政殿抬步而去。

　　哪怕中官不说，他也大约猜到了皇帝用意。

　　皇帝此前派出了宫中二分之一武功高强的内侍外出找寻霍栩，已然超出了维持宫禁的前提下所能调动的最大力量。

　　皇宫突然变得不安全了，这皇帝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如今显然是撑不住了。

　　加之七日过去，皇帝大约也觉得霍栩无望生还了，不愿再将自己的保命符白白耗在此处。只是霍栩终归是在他女儿的冬日宴上被劫走的，这话不能由他这个做父亲的主动提出。

　　若清平王识趣，便该明白他的意思。

　　“宣，清平王觐见——”总管中官通禀后，恭请清平王入内。

　　“皇兄。”清平王心不在焉地行礼，面色憔悴。

　　“快免礼。”皇帝长叹一口，抬手重重按揉自己的太阳穴，问道：“阿栩可有消息了？”

　　清平王没有直接回答皇帝的问题，只是驴唇不对马嘴地叹道：“七日了。”

　　七日了，恐怕是……

　　皇帝显然没想到清平王会这么说，微愣一下后大喜，很快顺坡下驴道：“阿峥，节哀。”

　　眼见清平王身形稍微晃了下，皇帝赶忙让中官搬椅子过来赐座。

　　可清平王坐下后，却半晌不开口，直至皇帝有些不耐烦了，才哽咽道：“陛下龙体贵重，身边不可一日无人，此前派出内侍帮忙寻找小女已是天大的恩德，如今希望渺茫，还请以陛下安危为重，让诸位内侍归位吧。”

　　皇帝松了口气，却还是客气地推辞道：“这，阿峥，活要见人，死……哪怕出了事，也该有些痕迹的，再找找吧！”

　　“陛下！”清平王倏尔起身，再次拜倒：“小女自来敬陛下如父，如今她已然下落不明，若因此让陛下蒙受危机，她也难以心安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皇帝只得重叹一声。

　　“罢，也罢！”皇帝起身，亲自扶起了清平王，“阿峥与阿栩的好意，朕领受了。”

　　皇帝重重在清平王肩膀上拍了两下，又道：“但此事于阿栩实在不公，尤其是当年阴差阳错，将阿栩的郡主降为县主，朕愧对于她。”

　　“既然阿栩敬朕为父，那么朕今日便做主，封阿栩为长荣公主。”皇帝铿锵道：“加之此事无论如何是有恒安的责任的，朕决意，将恒安及笄时的封地，淮南道的庐州，换给朕的阿栩，你看如何？”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清平王挣开皇帝扶着他的手，再次拜倒。

　　可就在皇帝满意一笑，要找拟旨中官来的时候，清平王却还是不肯起身。

　　“阿峥？”皇帝不解。

　　“陛下，臣弟不愿夺人所爱，”清平王再拜，“听闻庐州乃是恒安公主生母的族地，意义非凡，陛下三思啊。”

　　“诶这是什么话，快先起来！”皇帝将清平王虚虚托起，却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心中浮出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他知晓清平王是个无利不起早的性子，于是前几日特意让身边的内侍放出了消息，说他很愧疚，意欲用公主封号和提前分封封地来弥补霍栩。

　　前者不过虚名，可后者却是实打实的利益，霍栩既已不在，她的封地自然由清平王管理。

　　果然，清平王今日便好说话了许多。

　　但如今看来，庐州还填不满这位好弟弟的胃口啊。

　　皇帝摸清了清平王的心思，替霍栩哀叹的同时，也有些头大。

　　霍栩同恒安境遇类似，也是生母早逝，而霍栩的生母齐何欢，族地是江南东道的苏州。

　　清平王以这样的理由推脱庐州，怕不是看上了苏州？

　　这可是块大肥肉啊，苏州既临江又沿海，前者孕育了鱼米之乡，后者造就了海贸枢纽，只是……

　　皇帝扶额，苏州在去年皇后生辰时，被他一时冲动许给了皇后的嫡女，也是他的大公主——和盛公主。

　　帝王金口玉言，岂容他随意更改？

　　这千万般的心思不过只是一瞬，皇帝再抬眼，已是又一副和善面容。

　　“恒安顽劣，却还得四弟如此为她着想，朕心甚慰，不过虽然四弟如此说，朕也绝不能亏待了长荣，你先回去，待朕考虑一下，必定选出个最合适的，让阿栩安心。”

　　话说到这份上，清平王的目的也达到了，这封地虽大概率不会是苏州，但绝不会比庐州差，甚至可能和苏州一样好。

　　清平王谢恩后，由总管中官带着，一脸沉痛、神情恍惚地离开了宣政殿。

　　这日后，在外找寻霍栩的内侍陆续回到了宫中，皇帝大大松了口气，而事实上，清平王也松了口气。

　　——他最近想方设法阻止内侍搜查东郊小树林，也是精疲力竭，生怕漏了半分马脚。

　　只是清平王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竭尽全力将那处伪装成袅无人烟的荒凉之所时，一个他最意想不到的不速之客正在悄悄靠近那座小山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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