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何方》AlexisKageneck

33、第 33 章

　　“狗闻到了鹿的味道。那边有了鹿的蹄印。”海因里希亲王在此起彼伏的狗叫中蹲下来，辨认着倒下去的草丛，“一大群，不少呢。”

　　“鹿是野生的吗？”看着大家都突然兴奋起来，施特凡妮强行打起精神，“还是养殖的？”

　　“当然是养的，蔡司小姐。要打野生的鹿，要么你得往北往东走，去萨克森或者东普鲁士，那里有驼鹿；要么往西往南走，去巴登，去黑森林，或者巴伐利亚的林场，那里除了鹿，还有黄羊。当然，野外的林场要危险的多，里面会多了不少刺激的东西。”

　　“比如？”

　　“熊和狼。熊还好说，只要你打的足够准，枪的口径够大。但狼嘛……这是一种群居动物，如果你发现了一只狼，那么其他狼就在你的附近。前年冬天，一个美国人独自带着枪和狗进了林子，结果遇上了狼群。幸亏他爬树功夫不错，爬上了旁边的白桦树，在碗口粗的树枝上站了一天一夜，狼群才离开。不过他的狗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四条猎犬被啃了个干干净净。”

　　“你应该说如果这是德国人，他就出不来了。”贝拉插嘴到，“给我们一把枪，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嘿，伯恩斯托夫小姐，你身上还有有一半德国血呢。”亲王抗议道。

　　果然是个爱国青年，施特凡妮叹了口气，和传记里写的一模一样。

　　“但我的美国脑子是改不了，王子殿下。”

　　“伯恩斯托夫先生听到了得气死，伊莎贝拉伯爵小姐。”

　　“他已经知道我是个可以拿枪闯天下的疯孩子了。成为’德国小姐’的重任落在了我妹妹们的身上。”

　　“那让我们看看你的枪法吧。不过很不幸，第一批鹿已经来了，你却不在狙击哨位。”

　　“哪里？”

　　“灌木后面，大概600米，你可以看见它们背上有点泛白的毛。”施特凡妮指给她看，“里面有小鹿，刚才从它妈妈的肚子下面钻过去了，不止一头。”

　　“一会儿记得，不要打小的，还有注意母鹿的肚子，怀孕的也不打。这里是人工鹿群，公鹿可能会多一点，放心打就好。但是，也要小心，每年都有’惊鹿’。”

　　“惊鹿？”

　　“被激怒或者被吓到的成年公鹿，一般是打歪了的结果。想象一下，一个二百千克的怪物，顶着二十英寸的大角以每小时四五十公里速度的冲向你，你能做的，要么补枪，要么等着被撞死。”

　　“跑不掉吗……”

　　“跑掉的很少。不过别担心，每年狩猎季这种情况很少的，蔡司小姐。你的同班们能够在它撞上你前把它击毙的。”

　　太……恐怖了吧。施特凡妮握紧了手里的枪，她可不想被鹿顶的螺旋升天。怪不得古代国王不少死于猎鹿。这活动就离谱。

　　队伍渐渐安静下来，原来的线性散兵线慢慢收紧，他们也换到了更为有利的下风口。狙击哨位的人已经把枪拉开了保险栓。猎狗被勒令闭嘴，防止惊动鹿群。

　　他们离鹿群越来越近了，已经有警觉的家伙们开始拼拼张望了。施特凡妮也跟着紧张起来，这是一个不小的鹿群，由九只鹿组成，其中将近一半是半大的小鹿。

　　施特凡妮看见埃尔伯抬起右臂，冲他们这个方向示意，随即施特凡妮意识到这是个战术手势，意思是全体注意。好家伙，战场动作都用在这儿了。她环顾四周，放眼望去尽是军装，陆军还占了绝大多数，他们这一组的领队很快也举起的右手，以示应答。

　　全民皆兵。一时间整个猎场只有飒飒的风声。她看着他和克莱门斯，海因茨耳语了两句，随后又抬起手冲他们大幅度的摆动了两下。

　　原地待命？施特凡妮本能的端枪警戒，这么远就准备开打吗？

　　“他们在商量，可能要放弃鹿群了。”贝拉小声地和她解释道，“你不用拿枪。”

　　“放弃？”

　　“小鹿太多了。里面可能还有怀孕的。公鹿又不在，不确定的因素太大了。”

　　“那，我们接下来等它们走远吗？”

　　“嗯，等它们走远了，我们跟着他们找下一群。这也算不寻常啦，一般围场里公鹿要多的，结果今天居然第一批全是母鹿和小鹿。”

　　好吧……还算有良心。不过她有点不甘心啊……这都走了一个多小时了，好不容易看见点影子，结果又给放走了。天真的冷，靴子底被冻的又硬又冷，渣得脚底板疼。手指也有些僵硬，她抬手活动了一下酸疼的手腕，观察了一下人群，果然，一开始跟着他们出发的那几个穿裙子的姑娘早就没了影。估计是又冻又累，已经走了。

　　接下来的行军里，大家还换了换位置。施特凡妮都去了趟狙击哨位，可惜的是在她任岗期间也是毫无收获。不管位置怎么轮换，发号施令的永远都是这三个人：克莱门斯，海因茨和埃尔伯。他们脑子里就像装了GPS似的，领着他们在林间和草地上行进。海因茨家这围场可够大的，一开始她还在想几十号人会不会显得挤，现在她恨不得再来几十号人帮着他们找鹿群。

　　就这样，快到中午的时候，终于从远方传来一声枪响。

　　“西边有收获？”她问海因里希。

　　“不，听上去像是走火。这么半天没有第二枪。”

　　不过这声走火后，他们总算走了好运。在河间谷底，他们发现了新的鹿群。这个鹿群规模更大，领头的雄鹿看上去气势汹汹，但海因里希说它只是个没经验的毛头小伙子，当上鹿群领导没几天，没什么可怕的。鹿群里年轻母鹿数量不少，她们太年轻以至于不到怀孕的年龄；周围还有些年纪不小的母鹿。

　　他们再次紧张起来，现在狙击哨位上的是几个年轻小伙子，看上去半大不小的，有一个还没穿上制服，年龄更小。海因茨用手势示意他们继续前进，他们一直埋伏到离鹿群还有七八十米的距离，大部队才停止前进。狙击哨位的人则继续前进，一直走到离鹿群还有三四十米才停下。

　　施特凡妮目不转睛的看着小伙子们举枪瞄准，手指搭上扳机，而小鹿们仍毫不知情的埋头吃草。

　　“砰！砰！砰！”几乎是同时三声枪响，鹿群四散奔逃，两头鹿应声倒地，在地上抽搐了几下随即不动了。但一声凄厉的惨叫从第三头鹿喉咙里传来，看上去是打偏了，打进了鹿的肩胛骨里，鲜血哗啦啦的顺着它的皮毛流淌，它刚转身想要逃跑，又是一声枪响。“砰。”这次它没有挣扎，直接倒地不起。

　　一枪毙命。真漂亮。

　　施特凡妮闻声望过去，是埃尔伯。他面无表情，一双蓝眼睛紧紧的盯着倒地的鹿，随后颇为严厉的看了一眼那个没穿军装的男孩，眼神凌厉而严肃，和之前的他判若两人。

　　“记得打准点，马克思。给它个痛快。”他对马克思说道，“这头记在你那里。”

　　他们走上前去查看猎物，他蹲下身的时候施特凡妮看见他的脊背挺得笔直，简直有些僵硬。他在紧张什么？这鹿都死透了，又不能站起来给他一口。

　　得，谁让小伯爵知道她在看自己。得好好表现。看呐看呐！看我和年轻小伙子比起来是不是特别成熟？亲爱的你要是喜欢狐皮我可以给你打狐狸呀！我的枪法绝对准，不会在最漂亮的地方开洞。我能给你抓最狡猾的火狐狸，他们的毛色最好看了……

　　“帅呆了，埃尔伯。”海因茨悄咪咪的对他说，“我要是个女人我现在就想嫁给你了——只要你别想入非非笑得像个变态。”

　　“滚！”小伯爵立刻反击，“不过你要是个女人路易丝也就不用插在你这坨臭狗屎上了！”

　　“卡格内克你死定了——”

　　没法办，两个年逾二十、自诩成熟的男人又打起来了，而且双双底盘不稳，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

　　“幸亏路易丝不在。”克莱门斯一手一个，把他们从地上拎起来，“可我亲爱的弟弟啊，蔡司小姐已经看不下去了。”

　　他惶恐的挣脱了哥哥的束缚，看见她正在一脸难过的盯着被开膛破肚的鹿。是的，仆人得就地处理一下，内脏得被扔掉，亲爱的，不用难过，他们只是猎物而已。

　　但其实蔡司小姐是在心疼。

　　我的爆炒鹿心，炖鹿肝，这肠子和肺是不是也可以抢救一下……还有鹿血也放掉了？你们这群男的不知道这个大补吗……她眼睁睁的看着这些通通喂了狗，差点没被过气去。愚蠢的汉斯们，活该你们战争后期挨饿！

　　“今天到这里就结束了吗？”她痛心疾首的从蜂拥而至的猎狗群移开目光，问伊莎贝拉。

　　“当然不会，亲爱的。这才三头呢。”

　　“这吃的完吗？”这一头鹿就三四百斤啊。

　　“今天晚上会解决掉一头，剩下的会做成干肉和腌肉送到不同的人家。要知道这一次打猎组织工作费心又费力，要把各个家族的猎枪保管好，还要安排他们的住处，还要雇佣临时的随从，我们的后面跟着不少人呢，负责处理猎物，你刚才也看见他们了。还有要安排晚宴座位和菜单，这得了解各家矛盾和喜好，决不能让两个仇人坐在一起。”

　　“我的天哪。光听我的头已经大了，谁来管这些？路易丝吗？”

　　“是的，我亲爱的。路易丝和唐纳斯马克夫人。唐纳斯马克夫人年轻时是个出了名的温柔美人，不过因为战争和丧偶，她已经变得比男人还坚强了。”

　　“她们真了不起。”

　　“是的。我们从出生起就开始被教育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女主人，打理丈夫的家业，震慑仆人，让屋子里的壁炉时刻燃烧，花瓶里的花时刻芬芳。我们被要求尽可能的产下子嗣，三个不多，四个合格，五个不错，六个更好。”

　　“三个还不多啊？！”

　　“不啊，我母亲生了五个孩子，只可惜那对双胞胎男孩夭折了，难产，大夫说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我父亲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我母亲。然后是唐纳斯马克家，四个孩子，海因茨和三个女孩，你一会儿能见到老大和老二，威尔赫敏和卡罗琳。顺道插一句，卡罗琳今年刚满十六岁，才进入社交界。路易丝有两个弟弟，海因里希王子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至于卡格内克家，”她顿了顿，“他家有六个孩子，五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女孩是老小，叫伊莎贝拉，不过我们都叫她小伊，她估计还是来不了，只有十四岁。克莱门斯是老大，老二是弗兰茨，对，就是那边那个高个儿，比克莱门斯还要高，金发蓝眼睛的家伙，是位很安静体贴的绅士，他的妻子如今也怀孕快两个月了；埃尔伯是老四，老小古斯特在另一组，你晚上也就见到他了，很有活力的年轻人。他们一家子都是金发碧眼。”

　　“六个！六个孩子！那老三呢？我们在圣海德维西教堂见过一面，但我有点记不住他了。”

　　“他叫弗里茨，不过他的兄弟们都叫他里奥。他是我在外交部的上司。很冷漠的一个人，我认识他三年了，也就和他说过几句话。”

　　“不是吧……他的兄弟们可都很活泼啊。”埃尔伯唠叨的本事她是见过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觉得他才是卡格内克家的怪人。”

　　“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