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何方》AlexisKageneck

31、第 31 章

　　鹿是色盲，但嗅觉极为敏锐，所以在前一天晚上他们的衣服就被送到了这儿，挂在外面用冷风吹了一夜来散味儿。洗澡也不能用味道大的沐浴露，香水、烟就更不用说了，想都别想，一群烟鬼们离了香烟难受的不停跺脚。

　　猎鹿不仅仅需要精湛的枪法，更需要团队合作，人与猎犬间，人与人之间，缺一不可。几十号人被分成三大组，都以猎狗开道，一组以散兵线从东向西推进，另一组同样以散兵线从西向东推进，剩下的一组又被拆成几个小组，这是狙击小组，负责沿平行路线和大组一同推进，只不过他们一旦发现猎物就要即刻击毙它们。

　　狙击小组的活动离大队不远，为了娱乐性，是大家轮流担任狙击组。女人参与到狩猎的不多，基本留在大宅内闲聊。路易丝要作为女主人组织会场，不得不放弃了打猎。除了她和贝拉，还有那么三四个。其中一个看起来已经年俞中年，这可真是少见。施特凡妮紧了紧围巾，真冷啊。只有她和贝拉穿得裤子，她还套上了她的军用马靴，剩下的女孩穿得都是裙子，小腿上只有薄薄的连裤袜，看着都冷。

　　“她们不会参加很久，不然就靠那一层布很快她们就要截肢了。”贝拉解释到。

　　“那我们会打多久呢？”

　　“短的话半天，长的话今天一整天。等太阳再升高点，我们就开始。”是的，现在八点出头，太阳还没升高多少。谁让柏林纬度太高，早八晚四，比国内银行还过分，冬天简直能把人呆抑郁了。

　　她是第一次打猎，所以被分进了从东向西的搜查组。菜鸟嘛，先跟着大部队练练。也许是因为在唐纳斯马克家地界有所忌惮，也许是因为贝拉气场太强，和组内成员打招呼的时候，他们只是好奇的看着她，客套的寒暄一下，并没有问一些令人尴尬的问题，也没有因为她的出身而贬低她。

　　“亲爱的，你也不能算平民。你还有个上将教父呢。”贝拉再次解答了她的疑惑，“这个圈子最擅长伪善，撕破头了见面也还互相微笑。”

　　“你听起来也不喜欢啊。”

　　“我还停留在美国方式呢。”贝拉打趣道。她当父亲曾任驻美大使，母亲则是个土生土长的美国人。她在美国长大，四年前才回到德国，英语说的可比德语溜多了，“好啦，放轻松点。还有你能接受我们刚才提到的事情了吗？”

　　“……还不太能，我得缓缓。”唉，真是美国人，说话都不带拐弯。她叹了口气，“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有点……唉。”

　　“我第一次恋爱可比你淡定多了。”贝拉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你真可爱，施特凡妮，纯洁的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我是个理论大师，要不要了解一下？施特凡妮腹诽道。第一次……难不成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唉，算了，她一理论大师在实践大师面前不值一提。她还是闭麦吧。

　　“你要是不接受呢，也没关系。追求这种事情，本来就应该是你情我愿。埃尔伯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喜欢就和他在一起，不喜欢就把他拒了。他是个心胸宽广的正直人，你放心他绝对不会报复你，更不会抹黑你。相反的，他真的是个不错的初恋对象……”

　　“停停停！”施特凡妮捂住耳朵，脸颊发热，“别说了别说了！你在鼓动我拿他做实验吗，伯恩斯托夫小姐？”

　　“给自己长点经历没什么不好。等你老了，当你的孙女问起你当年的情史，你可以理直气壮的往沙发上一坐，告诉她’你奶奶我初入社交界，只用了一眼就让大名鼎鼎的埃尔伯. 冯. 卡格内克拜倒在脚下，他可是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呐！’”

　　“噗。”她没忍住，笑出声来，“那万一她问’那最后为什么选了爷爷’，我该怎么办。”

　　“唔，你奶奶当年挑花了眼，选中了你爷爷这个幸运混蛋。”

　　“哈哈！”

　　好吧，埃尔伯刚想谢谢伊莎贝拉，听到这话顿时打消了念头。什么意思？！教唆他的小姑娘去体验别的男人吗？还预言她不会嫁给自己？！哼！小伯爵气的跳脚，果然是美国人，不安好心。

　　埃尔伯在狙击组，虽然可以展示他精准的枪法，但离他的施特凡妮有点远。不过没关系，他们有望远镜。嗯，军用望远镜，绝对能够看清她的脸，还有她身边的混蛋——

　　“这位是海因里希. 祖. 夏彦-威廷根施坦因亲王。海尼，这位是施特凡妮. 蔡司小姐。”

　　好啊，伊莎贝拉. 伯恩斯托夫，不仅教唆他纯洁的芬妮，还给她推荐男人！蔡司小姐，你能收敛一下笑容吗？你还从来没对我这么笑过呢！

　　“这是你第一次猎鹿吗，蔡司小姐？”

　　她点了点头，“是的，长官。”

　　“叫我海因里希就好，还有我们以’你’相称好了。”

　　呸呸呸，真自来熟！他们认识的第二天才换你！不要脸的家伙，三句话功夫给我换了称谓！

　　施特凡妮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在施陶芬贝格家的打猎聚会上认识大名鼎鼎的海因里希. 祖. 夏彦-威廷根施坦因亲王，跟没想到这位日后的夜战王子会这么耐心友善的教她用猎枪。他真的超级英俊，果然德三的相机自带磨皮功能，亲王的面部线条都给磨糊了，他的五官超级立体好吗？！能亲眼见到夜战王子的喜悦击退了部分茫然和惶恐，施特凡妮摸了摸自己的兜，糟糕没带本子，没法签字。不过她还有地图……等会儿问问他要张签名。

　　“猎枪的后坐力比步枪要小的多，所以不用特别紧张。”他将一把乌黑锃亮的长柄猎枪递给她，“和正常射击一样，很简单，你肯定没问题的。”

　　施特凡妮接过枪，果然比98k要轻很多。她眯起右眼，用左眼瞄准了一下，感觉还……不错？木制枪托贴在脸上凉凉的滑滑的，和98k那呲呲啦啦的枪托完全是两个质感。可能是他们学校的枪太旧了，天天被他们折腾。

　　“你喜欢用左手啊？”海因里希亲王略带惊奇的感叹了一句。

　　“嗯。”她点了点头，有点不好意思。

　　“左利手猎手都很厉害。像卡格内克家有不少左撇子，埃尔伯就很优秀。”好吧……看在你在她面前夸我的份上，我暂时原谅你几秒钟。

　　“但还是有待改进，在去年的猎鹿季里……”他的笑容僵住了。来抹黑我的？很好，海因里希，很好。小伯爵咬牙切齿，去年明明是我让他的！芬妮你不能信他啊！他委屈的看着施特凡妮听得认真的侧脸，简直像条伤心的大狗。

　　“埃尔伯，走了！你在发什么呆？”

　　噢，克莱门斯，你叫那么大声干嘛？非得让人知道我在听墙角吗？咳咳，别那么看我亲爱的。我只是过来看一眼，我怕有人欺负你……顶着施特凡妮的注视，小伯爵若无其事的冲她笑了笑，“早上好，蔡司小姐。”

　　“早上好，卡格内克先生。”她看上去很惊讶，没想到他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跑过来和她打招呼。不过她仍能平静的对他微笑。

　　“嗯，我在你们旁边的狙击组里……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喊我们就行。遇见狼和熊什么的也不用担心，开枪警告就好了。还有你会用猎枪吧，噢你在军校里一定学过……”小伯爵又开始唠叨起来，他注意到周围的人神色开始变得有趣起来，看什么看？哼！我还没说完呢。“还有蔡司小姐你不换一件亮一点的颜色吗？”

　　她穿着浅灰色的直筒裤，裤子的下端塞进了高筒马靴内。外面套着件深蓝色的大衣，头上是昨天那顶小巧的同色女帽。她真的很喜欢藏青深蓝这些颜色！昨天试的衣服是藏青色的，空军斗篷也是这个颜色的，可亲爱的你这么年轻应该穿点明亮的颜色，你昨天穿红色多好看呀！你再看看贝拉，橘红色的大衣，帽子也是同色系的，要不是我对你一往情深，在人群中肯定先看到她呀！

　　“我不是说你穿得不好看，事实上你很漂亮……可你瞧今天是猎鹿，你这种深色系可能会被人误伤的。所以……”所以你跟着我们狙击组行动吧！绝对不会出事情的！

　　施特凡妮本以为再见到他会很尴尬，但其实情况是她只想笑，尤其是看着他有些手足无措又期待的样子。她发现自己的记忆偏差：别人和自己印象里的他总是一个潇洒不羁的怪人。可见到他的时候，他却像是个没长大的大男孩，有点唠叨，还经常可怜兮兮的，好像她欺负他似的。就像现在，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直接消失在风里。他就站在她面前，难为情的红了脸，就像电影里那些情窦初开的少年。

　　他真的喜欢她？她古怪的想着，有点同情他，不知道脑子搭错什么筋突然看上了自己。也许是阿德龙的光线好让她看起来更好看？总之她的长相不及法肯海因的百分之一，他都没对法肯海因见色起意怎么会对自己一见钟情？等他认识了真正的她，这种奇奇怪怪的冲动很快就会消失了。

　　“我相信你们的准头，”她并不在意的对他笑了笑，你，克莱门斯，海因茨，弗里茨，还有海因里希，和其他的小伙子。”

　　小伯爵的笑亮了一秒钟，随后又熄灭了。他声音里的懊恼都快把她逗笑了，“好吧……那你能祝我好运吗？”

　　“当然，祝你旗开得胜，手到擒来。”

　　得到祝福的小伯爵兴高采烈的拿着枪跑了，留下憋不住笑的贝拉和亲王，还有无奈的施特凡妮。

　　“他真可爱，不是吗？”贝拉望着他的背影评论到。

　　“我认识他十年，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样子。”亲王感叹到。

　　“他以前都什么样的？”她没忍住，好奇的问道。

　　“你亲自问他好了。”贝拉笑眯眯的拍了拍她，回头冲后面喊道，“别看热闹了，绅士们姑娘们！”

　　她这才想起来周围还有不少人斗对他俩感到好奇，顿时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男未婚女未嫁，多般配的一对儿！”一个热情而响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那位中年夫人，她冲她眨了眨眼睛，随后转过身去，面向围场。“出发吧，小伙子们姑娘们！”

　　“这位夫人是谁？”他们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进时，施特凡妮问道。

　　“艾丽卡. 冯. 特雷斯考夫人，法肯海因的姑姑。路易丝今早和你说了，她支持你和埃尔伯。”

　　“呃，那现在，法肯海因家的人不会也来了吧？”

　　“很不幸，她来了。在你们结梁子前一个多月请柬就发出去了。海因茨又不能把他们家赶走。”

　　“那她现在人呢？”

　　“在屋里，路易丝对付她呢。放心，屋里全是唐纳斯马克家的女人，路易丝，海因茨的三个妹妹，唐纳斯马克夫人也在，她是位明辨是非的夫人。再不齐还有维特尔斯巴赫王妃和卡格内克夫人呢，再怎么说她们也得站在自己儿子这一派，不会放纵别人诋毁自己的孩子。”

　　“诋毁？”

　　“啊、是的，最初的版本要过分的多。可不是埃尔伯对你一见钟情这么简单。”

　　“不是吧？！”

　　“你是个玩弄人心的小妖精，而埃尔伯是个见色起意的渣男。在菲利帕口里你可是个厉害人物。”不知怎么的，这话很过分，可从贝拉嘴里说出来也就没那么难受了，甚至她都有点想笑。

　　“然后呢？”

　　“在这个圈子里，流言传的快，家底传的更快。你在修道院长大，又上的教会学校，还是乌德特的教女，梅丽塔带大的姑娘，算起来还得给施陶芬贝格家个面子。大家也知道埃尔伯为人，他也没把她怎么样，没让她怀孕又流产什么的，实际上没人见过他们两个亲嘴。正常分手太正常不过了。所以，大家对你也只是好奇。”

　　“一晚上的功夫，故事已经换了一个版本了？”她惊奇于上流社交圈的作息。

　　“柏林的夜生活可是相当丰富，亲爱的。”

　　“所以事情没我想得那么严重？”

　　“是啊。”

　　“那你还吓唬我，你和路易丝！”

　　“也没有吓唬你啊，半个柏林社交圈都知道了是事实嘛。而且都这样了你见到他还没生气，真的不考虑一下吗？小心，我亲爱的，别把自己绊倒了。”

　　她还是个初入社交界的小家伙啊，还是别知道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