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他一直死心塌地 ...
-
略
欲浪翻来覆去,爱意永不停歇。
春宵从雪夜到晴明,从晨雾薄色到深河绀蓝。
满身狼藉。
廖承宗抱着纪眠枫去洗澡,叫客房服务换了干净的床被,定了晚餐送进来。
两顿没吃,又被廖承宗折腾了一天一夜,纪眠枫无力地喝了几口燕麦粥,虚弱地嚼着某人妥善切好的牛排,胡乱吃着些东西。
“这事没完。”
纪眠枫嚼着肉,眼睛认真地在扫视餐桌上的食物,嘴巴里含糊地说着。
“我难得来莫斯科参加年会顺便休假,他妈的被你按在床上干了一天一夜,你知道我休假有多难吗?后天我就要回国,明天我要出去逛逛,你最好不要再待在这里。”
廖承宗进食的速度慢了下来,一瞬不瞬地盯着纪眠枫。
“你平时一点休息时间都没有吗?”
纪眠枫懒得看他,“忙着赚钱养家。”
廖承宗睁大眼睛,第一反应以为纪眠枫成家了,立即又想到他打听到的消息,心里松了口气转而却五味陈杂起来。
在纪眠枫工作两年后,父亲因病去世,家里剩下已退休的母亲和还在念高中的妹妹。他听国内的同事说起纪眠枫,总会用“拼命”评价他,好像除了工作,纪眠枫的生活里就没有其他事。
可是纪眠枫这人,在他的大学同学口中无一例外被调侃如小王子一般,眼里总是浪漫汪洋。他也并非清高孤傲,只是廖承宗实在想不到当年那个灵气斐然众星捧月的小纪学弟,现在成了让人望而却步严肃高冷的纪总监。
廖承宗喝了口热酒压了压心头的情绪。
“很辛苦吗?”他轻声问。
问完又觉得自己在说废话。
纪眠枫抬起眼皮看向他,像是在看一个奇怪的雕塑。
“你觉得呢?”
廖承宗哑口,倏尔想说些什么,却被纪眠枫夺了声音。
“可是,这和你廖承宗有什么关系?”
纪眠枫下意识一本正经地坐直身子,像是在谈一桩生意。
“我们上床了是不假,但不代表有所改变,酒后乱性也好,纾解欲望也罢,我可以向你说一声抱歉。分手了就不要再回头,这是我们当初的约定,你应该还记的。我已经28岁了,我不是那个刚认识你时18岁的小孩子,成年人要对自己言行负责。”
廖承宗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几不可闻地颤抖。
“我后悔了,很早就开始后悔了。”
用餐的声音停止了。
纪眠枫抿唇,微微垂眸,看着餐盘里美味的牛排,顿时食欲降下去一半。
良久,他用叉子戳了一块送进嘴里机械地咀嚼。
“所以呢?”他这样问。
廖承宗叹气:“眠眠,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当初分手,我以为你心里不喜欢我,厌烦我了,所以赌气说了些伤人的话。我没办法接受你不喜欢我这件事。后来我才了解到你那时的困境,是我不好,我没能察觉也太冲动。”
纪眠枫扯了一下嘴角,无奈地轻笑。
“就算你当时知道我的情况,我们难道一定不会分手吗?”
父亲重病住院治疗的消息传来时,纪眠枫刚结束大二下学期的期末考试,他来不及和廖承宗说明情况,收拾了东西马不停蹄地赶回家里。
那是他过得最漫长煎熬的暑假。
纪眠枫好几次亲眼目送父亲被推进手术室,却束手无策,只能强压情绪安抚母亲和妹妹。家里的大半积蓄都拿来给父亲治病,为了减轻负担,从小娇生惯养的他学着打工,每天三点一线疲于奔波和照料。
廖承宗的电话和讯息让他心烦意乱,也没有空回复。直到廖承宗的母亲突然出现在他打工的店里,说要和他聊一聊。
同性恋人的母亲说要和他聊聊,还能聊什么。
纪眠枫用手指头都能想到这位美丽的中年女人要说些什么,无非是劝说他们冷静考虑以后的人生,劝分不劝和。
“我知道了,我会和廖承宗分手。”
廖女士没想到纪眠枫如此干脆,况且她本意也并非如此。
只不过见纪眠枫做了决定,以为这个年轻漂亮的男孩并没有那样喜欢她的儿子,而她家傻小子正为了他的恋人反抗他的父亲,说不想去国外了,他只想和一个叫纪眠枫的男孩儿在一起。
廖女士忽然有些尴尬,误以为是廖承宗单恋纠缠人家,便说了声抱歉就离开了。
快开学的前几天,廖承宗在纪眠枫家门口等到了刚从医院回来的他。
廖承宗张口就问,为什么要和他分手。
纪眠枫只睡了几个小时,头晕脑胀,他被廖承宗着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不耐烦。
“没有为什么。”
廖承宗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抓着纪眠枫的手臂将人抵在门上。
“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电话不回,信息不回,这么多天就等来一句分手?纪眠枫你有没有心?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
纪眠枫疲惫地闭了闭眼,长长叹气。
“我累了,廖承宗。我们分手吧。算我求你,我真的很累。”
廖承宗不敢置信地看着纪眠枫,这个家伙真的是两个多月前还会向他撒娇喊他哥哥的人吗?纪眠枫到底在想些什么!
廖承宗咬了咬后槽牙,语气生硬。
“纪眠枫,在我这里,一向事不过三,你是知道的。这是第一次你说分手,再有两次,我就绝不会回头。”
说完,这人在纪眠枫衣服口袋里乱摸一通。
“好了不吵了。钥匙呢,开门,我要喝水。大热天的,快热死我了。”
纪眠枫真服了廖承宗的冷静,他烦躁地推开廖承宗。
“我们分手。”
廖承宗英气的眉毛都快气到冲天了,他震惊地瞪着纪眠枫,不敢相信这家伙居然又说了一遍。
“你说什么?纪眠枫你疯了吗?”廖承宗吼道。
纪眠枫背靠着家门,目光无波无澜地看向发怒的廖承宗。
“我们分手。好了,已经有三次了,分手吧。”
廖承宗眼神晦暗:“你是铁了心不说原因,铁了心要和我分手是吧。”
纪眠枫低低地嗯了一声。
廖承宗狠狠将拳头垂在墙上,关节处立马发红破了皮。
“好。”他冷笑着点头,“就如你所愿,分手就分手!”
“纪眠枫你王八蛋,咱们谈了两年算白谈了!你不要老子,老子有的是男人女人追!”
“我真的搞不懂你,说爱我的是你,说分手的也是你!”
“你记好了,我向来事不过三,分手了就绝不会回头!你也别后悔!”
“我廖承宗要是回头我就是狗!”
纪眠枫的八月炙夏在廖承宗的疾声厉色中和他一起怫然离开了。
那天夜晚十点半下起了暴雨。
纪眠枫坐在床上,望着窗外无垠湿漉的黑夜,听雨听了一夜。
后来,在每一个列风骤雨的夜晚,纪眠枫总会失眠。
雨水打在窗户的响声都好像一次又一次地在提醒他,他亲手推开了廖承宗,那个他一直死心塌地深爱着的廖承宗。
他那时被生活和现实重重击晕了脑袋。
从小被宠爱娇惯长大的他一夕之间要面对重病的父亲,情绪崩溃的母亲和尚且年幼的妹妹,还有高昂的医药费。他没有多余的情绪去包容廖承宗,他只能咬着牙埋头去做应该做的事。
纪眠枫悲观地想了很多事。
廖承宗已经毕业了,按计划是要去国外留学的,他就算将这些事告诉他又有什么用呢。他不会接受廖承宗的帮助,也不想成为廖承宗的负担。
他知道一定有方法解决他们当时的矛盾,可他真的很累。
每一天都很累。
.
“落差感和对家人的担心让我疲惫不堪,我知道我们可以冷静下来说开,可是我选择了逃避和放弃。”
纪眠枫喝了点热酒,在酒精的刺激下,他将藏在心里多年的想法情感一股脑地往外吐露。
他不仅在向廖承宗解释,也在和当年的自己释怀。
“这么些年我习惯了忙碌和疲惫,可难保我不会重蹈覆辙。遇到难解决的事,我竟然会选择放弃你。你说你后悔,我又何尝不是。”
“当年我爸治病期间花掉了家里几乎所有的积蓄,他去世后,我妈思念成疾,身体也一直不大好,妹妹还在读书,未来需要用到的支出我很明白。我很努力地工作,很努力地去支撑家人。我爸去世对我的打击在日复一日的工作和负重中,渐渐被消化。”
“我真的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现在过得也很好的。”
“廖承宗,我们没必要再回头。”
纪眠枫说完这些像是被夺走了许多力气。
他微微垂着脑袋,低眸看着手边的玻璃酒杯稍有些出神。
在他想要喝第二口酒的时候,廖承宗的手覆了上来。
纪眠枫抬起头,些许的无措落进廖承宗的眼里。
只见廖承宗抿唇微笑,深邃温柔的眼眸晕开明目张胆的爱意。
“那我个人能不能申请回到你身边。”
纪眠枫惊错地睁大眼睛。
倏尔,他回了神,动了动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他也是贪心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