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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魂归故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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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回来已经是八个月之后了,在外的日日夜夜他脑海里出现最多的就是苏愫,年少的时光,一股脑在他脑海涌现,大漠巫医见他第一面莫名给了他一颗丸药,咽下似是清醒了一般,再看苏淼,再也没有曾经的束缚,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妹妹曾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可如今再一看,也不过是一个抢了他的愫愫一切的外人,也不知以前是怎么回事,满心满眼就是这个人,将护了半生的小姑娘逼得远嫁。
巫医见苏淼的第一面就知道,她的身上有茚心蛊,此蛊可以蛊惑他人借血脉亲近之人的气运,但是得日日承受着噬心的疼。巫医知道这道蛊不是苏淼自己种的,但既要治好此病便肯定要拔除邪蛊,得到肯定答复后,巫医花了三天的时间,替苏淼拔除了体内的蛊虫。他看着昏迷苏淼,周身微光消散,终是将夺取的气运散给了原者。
傅清枯坐在苏愫曾经生活的小院,耳边回响着管家的话,他难以想象他不在时,自己自小呵护到大的小姑娘遭遇了什么,这桩婚事他是拿所有的战功换来的,即使那时他脑子不清楚,可心底始终是要将他的小姑娘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明明是从小和赵携争抢的小姑娘怎么到最后,却被他和赵携伤得最重呢。
傅清浑浑噩噩的来到宫中看见跪在地上颤抖的苏淼时,就知道赵携也清醒了,二人相视一见,便同时出了手,不留余力,最终还是傅清略胜一筹,赵携跌坐在地上,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对粗喘着气傅清道“你去接她回来,我伤她太多,已没有资格见她了,傅清你去把她好好接回了,无论什么条件,只要她回来就好,我都可以答应。”傅清盯着赵携和苏淼一眼,一言不发的离开了。他要去接他的姑娘,他的小妻子了。
随阿晟来这里已经四月了,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苏愫身子便一直不好,阿晟是前匈奴王与奴隶的孩子,自小就无人看得起,被王帐里其他的孩子欺负,苏愫是除了已逝的母亲外,唯一一个与他善意的人。兄弟相争,阿晟抓住机会,成了最后的胜者,父子同妻,在匈奴王帐不为罕见。苏愫想要做他的妻子也好,姐姐也好,他都随她。
草原的晚霞映在苏愫的脸上,还不到双十年华,可苏愫的青丝已渐变白发,王帐的奴仆都知道这个他们王花费大力求娶回来的王妃,二人虽从不宿在一处,可王上对她极其宠爱。游医说王后寿不过年,可王上还是要拿珍药续着,在草原大漠日日寻找着可以救治王后的人。
苏愫知道自己的命不久矣,前世自己活到了二十一岁,可如今她撑不住了,活着对她来说已是一件痛苦的事,曾经盼望能承欢母亲膝下,到现在阿晟是她撑着的理由。
草原的秋日有着苏愫从未见过的颜色,自晨起她就仿佛得到了一股力量,让本已失去活力的身躯有了支撑下去的力量。阿晟过来的时候看着面色红润的苏愫,神色忽的严肃了,虽是盼着苏愫好,可这样突然好了,便不是好事了。
苏愫看他的神色就知道,其实与其痛苦的活着,能快活一段时间与她而言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自那一日起,那片沉寂了许久的草原,迎来了欢声笑语,苏愫抓住时光的点点滴滴,这个救她出京都,伴她度过那段艰难岁月的弟弟,她已给不了别的了,只能将最后的岁月报他的恩情了。
半月的时光,是阿晟一生中最欢乐的岁月,即使最后苏愫跌落到他的怀了,阿晟也是笑着将人抱到榻上。苏愫恍然见到了阿娘,在招手喊她过去,可侧眼手被阿晟紧紧的抓住了,苏愫用力支开眼睛,张了张嘴,微弱的声音轻轻浮出,虽是碎字不成句。阿晟一点一点的松开手,他懂苏愫那是翻开的意思,世间太苦,他的姐姐想要解脱了。
一滴浊泪沿着脸颊滑下,故国岁月划入心间,若有来生她想与阿娘生于农家,活于山野。重来一次太累太苦了,苏愫不想要了。
阿晟将怀里的骨灰扬入秋风里,他看着白色的粉尘消失在眼际,与大地融为一体,那是苏愫最后的要求,她说她不想被人找到,不想后来有一日再入京都,金色草原是她所期望的归属,她会在这里一直守护着他。
傅清来的时候已经是初冬,金色的草地已经变得坑坑洼洼,带着点点白色的初雪。阿晟带着新婚的妻子摆宴接待了傅清,苏愫花六个月的时间带着他长大,教会了他隐藏自己的情绪,挑了最适合他的妻子,给了他最温暖的家。现在即使面对最厌恶的人,阿晟也能做到隐而不发了。
宴席过后,阿晟将傅清带到了那一片光秃秃的土地上,笑着对傅清道:“将军,姐姐就在这里,没办法回去了,这里就是她的家。”
没人知道傅清是怎么回到京都的,只是打开城门就看见了一个抱着牌位,瘦骨嶙峋形似乞丐的人倚在城墙口。
苏父看见傅清怀里的牌位时就当场晕倒了,就像当时晕倒在灵堂上的苏愫一般,然而没人管他的死活,傅清死死抱着怀里的牌位不松手,赵携站在一旁沉默不语。曾经京都中贵女最羡慕的女子,终究死在了异国他乡,至死都没有回来。太傅嫡女,帝王义妹,将军青梅哪一个身份不是人人艳羡,谁也不知最后是这三人让她无路可退,无处可去。
傅清找到巫医的时候,巫医似乎是早已料到,他睁开眼睛,眼神直入傅清的心里,让他浑身一哆嗦。
“将军不觉得此景有些熟悉”猝不及防间巫医便开了口。傅清还未来得及答,巫医闭上了眼睛,“曾经也是有一人抱着一姑娘的尸身找到了,求我救活那姑娘,那人身中茚心蛊,能抵抗住蛊惑守住本心,可见他与那姑娘感情极深。我没有起死回生之能,只能用那人自身的气运换得时光重塑,让二人回到四年之前,本以为可以成就一段姻缘,如今看来不过是将这姑娘重新放入红尘中折磨了一圈,将军可知前世这个姑娘活到了二十一岁,如今却不过十九。那时你抱着已经气绝的她,也是如现在一般跪在我台前。这姑娘本也是极贵的命格,尊贵无双与荣华无忧二者之一,却不想两世竟都不得,你没有给她荣华无忧,那帝王没有给她尊贵无双。过了终究是过了,将军请回吧,我救不了她,这姑娘最后的遗愿就是弃了回溯之途,忘了凡尘杂事。逝者已逝,我不能违背死者之愿”
傅清抱着怀里冰冷的牌位,眼前似乎看见了他的小姑娘义无反顾挡在他身前,而他奔去高位之上与赵携都护在另一个人身边,直到她倒下了,他才心智回笼,清醒过来,他的小姑娘嫁给他两世,两世都不得善终。
时光一晃而逝,太傅嫡女三嫁的事迹被编成故事在京都市井之间传颂,一嫁匈奴王成就护国之战,二嫁将军府,三嫁匈奴新王给王朝带来百年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