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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深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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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子靖没能等到第二日,他从云诺那回来后,便带上早已打包好的包裹和自己的佩剑,以及那盒白玉糕,一步三回头的往庄外走去。到了庄门口,他深吸一口气,最后回头望了眼这生活了二十年的云来山庄,随后一脚跨出门槛,再不回头的向着山下远去。
小罗山名里虽带个小字,实际上可一点也不小,再加上鹤子靖从未出过庄,只是听师父之前说过这云来山庄位于小罗山半山腰,下山的路有两条,一条向西通往帝京方向,只不过下了山还得穿过官道,骑马的话也需两日方可抵达帝京;另一条向北通往岩萝镇,云傲便是经常在这里买些食物等带回庄内,不过鹤子靖一直觉得这镇子不够吉利,岩萝与阎罗同音,怎么会起个这名字,而且,当年那场大战的决战之地月隐山,便位于这岩萝镇地界内。
鹤子靖的目的地便是月隐山,他沿着山路一刻不停的走着,直到天微亮的时候,鹤子靖远远的瞅见了一座巨大的石头牌坊,上面正刻着“岩萝”二字。
岩萝镇的早市颇负盛名,每日辰时,街头便会摆起各式各样的小吃摊来,伴随着小贩们的吆喝声,岩萝镇的一天算是正式开始了。
鹤子靖进到镇子里的时候,便被这早市的热闹场面所吸引。早市开在岩萝镇主街两侧,一直从镇子的入口处向内延伸了大概一里地,据说这早市本不是开在镇子入口处,只是后来名声打响了,各地的人都慕名而来,这镇长才决定把早市移至镇子口,好让远道而来的客人一进镇子就能享受到美味的吃食。
鹤子靖走了一夜,着实是饿着了,当下便是挑了家有桌子的铺面坐下,买了仨包子,就着一碗蔬菜米汤吃起来。这时,两位摊铺老板的闲聊却是被鹤子靖注意到了。
“哎老李,你听说了吗,咱们岩萝镇今儿个可是来了位不得了的人物啊!”
“我说老张,咱岩萝镇自上个月起,这三天两头都有各门各派的大人物陆续到来,你今个儿说的又是哪位啊?”
“琼华派知道不?当今武林正道的这个!”边说边比了个大拇指,”听说今日来的是那琼华派的长老!“
那另一人听罢像是终于来了点兴趣,说:“你说这些个武林大派,已经整整二十年没有现过世了,怎的近日都往我们岩萝镇跑?该不会还惦记着那劳什子至宝呢?”
“这不废话吗,谁不想求个长生不老啊,说实在的,我都想去那月隐山碰碰运气了,没准那宝贝不想让那些武功盖世之人得到,就想我这等穷小子得到呢,不然那月隐山深渊怎么那些门派的人一个都进不去哈哈哈哈。”
“你可小心点说话,这要被那些个大人物听了去,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行了行了,赶紧赚钱吧,不然你那婆媳不得骂死你!”说罢便自顾自的继续做生意去了。
鹤子靖放下手中的碗筷,喊来摊主结账,这摊主正是刚才与人闲聊的老张。鹤子靖掏出十文钱给那摊主,老张笑着说:“这位客官,您这给多了,只需两文钱便可,这是退您的八文钱。”
鹤子靖道:“不用退了,这多出来的钱,我想向你打听点事。”
老张听罢笑的更浓了:“好说好说,这岩萝镇的大小事宜,在下多少都知道些,客官请问。”
鹤子靖“你刚才提到,那月隐山深渊没一个人进得去是怎么一回事?”
老张四下瞅了瞅,方才贴近鹤子靖小声说:“我听闻这一个月里,凡是去了月隐山深渊寻那宝贝的人,都是连进都进不去,就好像那深渊周围有一道透明的屏障,挡住了所有人。今儿个来的那琼华派长老,应该也是为此来的,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打破那屏障咯。”
鹤子靖听罢皱紧了眉头,云傲让他来寻那龙炎尸身,龙炎于二十年前坠入月隐山深渊,想必那尸身应当还在深渊底下,只是这屏障又是怎么一回事?是有人在刻意阻挡龙炎尸身被找到?
鹤子靖怀着疑问告辞了摊主,他觉得反正在这空想也想不明白,还不如等到无人之时去那屏障前看上一看,又抬头看了看天,心道:“反正现在天色还早,不如去逛上一逛,说不定还能打探到其它消息。”
鹤子靖在岩萝镇上一边晃荡一边竖起耳朵想着能不能听到些其它的消息,只不过越是晃荡,他这心里便也越是荡漾起来。鹤子靖毕竟从未离开过云来山庄,更何况这岩萝镇本就颇为热闹,可谓吃喝玩乐样样俱全,这哪里是他一个初见世面之人能抵挡得住的?
不一会儿,鹤子靖左手捧着一个包裹,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些卖相精美的新奇小玩意,右手攥着根糖葫芦,边吃边思考着他该把这些东西暂存在何处。他找路人打听了哪里有可以落脚歇息的地方,随后便朝着东侧的巷子里走去。
巷子的最深处,伫立在鹤子靖面前的是一个三层高的楼阁,墙体是由绛红色的颜料粉刷,看上去很是热闹喜庆,大门敞开着,隐约能听到里面有乐曲传出。鹤子靖抬头看了看牌匾上的三个大字“春风楼”,接着望了望来时的路,随后点点头道:“不错不错,这客栈看上去还算不错,就这了!”
“呦,这位俊哥哥看着好面生啊,第一次来?”
鹤子靖刚踏入大门便听的一娇俏声响起,只见一身着一袭绿衫,手持香扇,一头乌发高高盘起,精致的玉簪将这美艳女子衬托的更显贵气,当然如果没有那妖娆的身姿和略显轻浮的腔调的话,此女子便真真是有仙女之姿了。
鹤子靖觉得这女子由内而外散发着一丝妖气,令他有些不舒适,鹤子靖只接触过云诺一名女子,他觉得云诺虽不如眼前这女子那般好看,但身上散发出的灵动气息碾压这女子百倍。鹤子靖清了清嗓,开口道:
“你是这里的老板娘?我想要在此稍作休息,不知可还有空房?”
那女子见鹤子靖不仅对自己并无兴趣,语气生硬,来了这“春风楼”竟也只是想寻间客房休息,当下心里便是一阵鄙夷,但面上的笑容确是丝毫不减的说:
“有有有,本楼共分三层,一楼乃饮酒赏曲之地,二楼乃寻欢作乐之地,三楼便是为客人们准备的客房。这位公子倒也来的凑巧,刚好有间客房空着,且随清儿上楼吧。”
说罢便领着鹤子靖向三楼客房走去,鹤子靖一边上楼一边观察此地,这“春风楼”内比在外面看到的还要大,还要奢靡,一楼大堂共有十二张红木方桌,每张桌子都被屋顶垂落的轻纱帷幔隔开,隐约能看到客人们相互敬酒,俯身交谈的身影。大堂正前方是一座戏台,此刻一名妙丽女子正抚琴唱曲儿,想必先前鹤子靖在门外听到的乐曲声便是这女子所奏;二楼则是一间间的厢房,鹤子靖倒是没明白这二楼和寻欢作乐如何能搭上边,他们正要踏上通往三楼的台阶,忽地旁边一间厢房内传出女子的娇嗔声,伴随着而来的还有男子低沉的吼声。
鹤子靖的第一反应是这房里的二人吵架了?他看向那宛若无事发生还在继续带路的清儿,心里甚是奇怪,开口道:“老板娘,你没听到这间房里有人吵架吗?怕是不去劝阻的话会影响到你的生意吧?”
清儿顿了顿,回头诧异的看了眼鹤子靖,没有理会他刚才的问话,反倒问了他一个问题:“这位公子,你不会还是个雏吧?”
这下轮到鹤子靖诧异了,雏是啥?怎么听这语气像是个很稀少的称谓?鹤子靖为了不让自己太过高调,轻哼一声说:“本公子当然不是雏,只是在下听那房间传来异响,好心提醒罢了,老板娘你既不在乎那便当作在下什么也没说吧。”
清儿听罢眨了眨眼睛,随即噗嗤笑了出来,不过很快便收住笑看着鹤子靖说:“是是是,公子说的在理,待清儿领公子入住后,便去解决那对‘吵架’之人。”
鹤子靖点了点头,心道这老板娘到也算是个听的进话之人,便跟着清儿继续往三楼房间走去。
客房在三楼最里侧,不大,但却收拾的很干净,清儿带鹤子靖进房之后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先行离开了。鹤子靖先是把自己的包裹放在桌子上,随后卸下佩剑置于床边。他走到窗户边,掀开窗子向外望去,这间客房窗户的位置刚好能够看到远处的月隐山,此时天色尚早,鹤子靖望了眼街上的行人,看到有几名身着灰色长衫,腰上别着佩剑的男子向着月隐山的方向快步走去。鹤子靖皱了皱眉头,知道这些人定是去寻那龙炎尸身的。他盯着街上看了半个时辰的功夫,发现共有四波不同穿着的人往月隐山走去,心道自己没有冒然前去是正确的决定。
鹤子靖关上窗户,回到床上盘膝而坐,现在距离天黑还有几个时辰,鹤子靖觉得自己需要休息片刻,调整出最好的状态面对即将到来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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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子靖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然天黑,他换上一身黑衣,带上佩剑,从窗户一跃而出,脚尖一点便轻飘飘的落在地上,随后提起内力向着月隐山奔去。亥时左右,鹤子靖终于抵达了月隐山,这座“盛名”在外的决战之地。
月隐山名为月隐,便是因为除了山巅其他地方均是被茂密的树木所遮挡,月光无法照耀进来,整座山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二十年前死于那场大战的人数以万计,月隐山曾一度被鲜血所侵透,而后又传出有上山打猎的猎户无故失踪的消息,久而久之这月隐山便成了岩萝镇住民心中的禁忌之地,直到一个月前各大门派纷纷前往月隐山而后顺利归来,这才减轻了众人心中的恐惧之意。
鹤子靖环顾四周,身处黑沉沉的林中,凭他的目力也依旧难以看清脚下之路,要在这黑暗中找到那深渊入口,怕是难度颇高。鹤子靖谨慎的绕着山脚寻找,抽出佩剑不时斩断那些横纵交错的灌木,约莫走了一柱香的时间,周围的灌木明显少了许多,不过鹤子靖的心里却愈发觉得古怪,走了这么久竞是未曾听到任何声响,这山里没有野兽也就罢了,难不成连虫鸟也没有?正想着他又是一剑斩向旁边的一株槐树,只听得咔咔几声树枝断裂的声音,随后便是掉落在地上的闷声,鹤子靖皱着眉头,果然未曾听到鸟类惊飞的声音,古怪之极。
正当他准备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一道尖锐的声音兀地自他身后传来,鹤子靖右脚后撤半步,猛地转身挥剑而出,只听得金属碰撞之声响起,一道银光被他击落在地。他将剑横于身前,身子重心下移,紧盯着刚才暗器袭来的方向,思绪则飞速的转着。这一路上他没有听到任何声响,眼下这偷袭这人要么是轻功极好,要么就是早已在此埋伏,只是这人是谁,若是埋伏在此,又是在埋伏谁,他么?
鹤子靖控制着气息,只等那偷袭之人露出破绽。不一会儿,那尖锐声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竟是从反方向袭来,鹤子靖一惊,随即再次转身迎击。不过那金属碰撞之声未曾响起,倒是哧的一声,一柄细剑从鹤子靖刚刚紧盯着的方向刺来,从他的下腹部刺穿而过!
鹤子靖身躯猛地一顿,眼里布满惊愕,不可能,刚才他一直盯着那方向的,那人什么出现的?还有刚才那声暗器破空之声怎么回事,来者不止一人?还是说此人身法已经高超到可以混淆视听了?!
鹤子靖忍痛再次回身一斩,那偷袭之人一击得逞也不急于再次进攻,竟是松开刺入鹤子靖身体的细剑,身子向后跃起重新隐匿进黑暗之中。鹤子靖见状也不再犹豫,迅速转身向前奔逃而去,直到跑进山林深处,他倚在一株大树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鹤子靖握住那柄刺穿他整个身体的细剑剑柄,深吸一口气,随后猛的将那剑抽出身体,尽管鹤子靖已然做好心理准备,可在剑身离体的瞬间仍是忍不住闷哼出来,汗水浸湿了他的衣服,头发散乱的贴在额前。鹤子靖用手紧捂住伤口,那剑身虽极细,但却布有倒刺,使得伤口处的血难以止住。鹤子靖一手捂住伤口一手用剑支撑着自己继续向前走去,他不想死,他答应了师妹要带好吃的回去,他答应了师父要寻到那龙炎尸身回去。
鹤子靖开始感到晕眩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走,而那身后之人此刻也不再隐藏身形,不紧不慢的跟着他,就这样持续了半柱香时间,鹤子靖走不动了,他失血过多,此时已然耗尽了所有的气力。他停在一处陡坡前,缓缓回过身去,只见方才那人定定的站在他面前,脸上蒙了一块黑布遮挡住了眼睛以下的部位,而那漏出的眼睛不带一丝感情,像是看着死人一般的盯着鹤子靖。
鹤子靖很想笑,他想笑这命运的捉弄,二十年来的首次出庄便是自己的身死之日,可是一张嘴便咳出一滩黑血来,他愣了愣,随后抬起头来望向那蒙面人说:“阁下如此高深的身法,竟还在剑身之上淬毒,可真是谨慎啊。只是不知,阁下究竟为谁,又为何杀我?明明一击得手却不直接了结了我,反倒跟着我走了这么久,阁下莫不是在忌惮什么?”
蒙面人听他说完,也不曾开口回答,倒是盯着鹤子靖的伤口看了一会后,蓦地击出一掌打在鹤子靖的右肩处,鹤子靖本就气力尽失,被这一掌打下山坡,他感到自己在滚落的过程中彷佛撞穿了什么东西,随后蓦地脑袋撞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彻底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