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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奇怪的是,明明有些疲惫,在床上躺了好一会,焦阳却没有睡着,于是摸出手机,给死党萧筱发了条短信:亲爱的,在吗在线求安慰。
      萧筱是焦阳的同学兼室友,上大学时就形影不离、无话不谈,两人之间基本没有什么秘密。萧筱是那种敢爱敢恨、认准一件事就义无反顾的女孩子,这点跟焦阳的执著很是契合。在美国待了八年多时间,地理上的距离也将大学同学间的情谊越拉越远,即使有最便捷的通讯工具,即使语音视频就是分分钟的事,共同兴趣点的减少,使同学间的问候慢慢变得疏离平淡。有时焦阳就在想,很多人去美国定居养老,是不是就是看中了重洋万里能把一切繁芜冲淡隔绝,是不是就是为了追求了无牵挂的宁静。可是,可是情感的孤独真的是人生最好的归宿吗?
      萧筱是在国内读的研究生,焦阳和她并没有频繁的联系,可是一旦聊起来,那种心有灵犀的畅快每次都让焦阳开心不已,当然两人之间的聊天也是荤素不忌的。
      在焦阳微信发出去两分钟后,她的手机屏亮起,拿起划开一看,萧筱回复了:“正准备享受春宵美梦呢,你咋啦?”
      “55555,我今天把自己卖了。”
      “你不早就把自己卖给A大了吗?怎么,转买主啦?”
      “不是啦,我蹭到别人的车了。”
      “啊?你摇到号啦?这么快,这么幸运?你什么时候买车了,什么车?”
      “大姐,你的关注点在哪!我说的是我刮蹭别人的车了。”
      “对啊,逻辑没毛病啊,你没车怎么刮蹭别人的车?”
      “自行车蹭的。”
      “靠,姐姐你行不行啊,自行车蹭汽车,你占优势啊,随便倒地就是让汽车车主赔你啊,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不过你面薄,估计也演不像。”
      “大姐,能不能不要随意放飞你的想象力,我现在很晕啊,需要你的开导。”
      “等一下,我准备下瓜子。好了,现在说出你的幸运故事。”
      “你还记得我告诉过你上月我抓过一个抢包的吗?”
      “记得啊,你不是吹你就是舒展一下筋骨吗?”
      “本来就是舒展一下筋骨的功夫嘛,可问题是我用自行车砸毛贼的时候,砸到了旁边的劳斯莱斯幻影。”
      “靠,你确定是幻影?不行,你明天应该去买彩票,这运气无人能敌啊!”
      “所以我才郁闷啊。”
      “那你怎么现在才知道,车主找到你了?”
      “估计之前车主不知道我是谁吧,这周四我在学校撞到一个人,碰巧就是那辆车的车主,他认出我来了,扣了我的身份证,用我A大老师的身份要挟我。”
      “缘分呐!他让你赔多少?”
      “甩了我一张将近200万的修理单。你说的对,我该去买彩票的,说不定中个大奖就把这笔债全还了。”
      “我收回我刚才的话,运气也是周期震荡的好不好,你这顶尖的运气在你再次遇到车主后就全用光了好不好。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他也没有要我一定要赔钱,说让我去他家当保姆做饭抵债。”
      “哈哈哈哈哈,姐姐你在演言情剧吗,这套路、这梗现在言情剧都不屑用了啊。”
      “我没开玩笑,认真跟你说的。”
      “那我帮你写一篇报道吧,题目就叫做“蹭豪车无钱抵债,A大老师沦为做饭保姆”,绝对吸睛,绝对劲爆。社会反响一强烈,也许领导顶不住压力,为了杜绝这类有辱学校名声的事情发生,大笔一挥,给所有老师提高待遇,到那时你就是以一己之力,拯救大众的英雄了。怎么样,是不是想想就开心?”
      “大姐,今天药吃了吗?”
      “吃了啊,吃了一大把呢。”
      “还能在一起愉快玩耍吗?”
      “当然能啦,听我跟你认真分析啊,用这套路,估计对你是一见钟情啊。”
      “大姐,快三十了啊,还读童话故事呢,清醒一点吧,哪来那么多一见钟情。”
      “那就是让你以身抵债啊,或者心理变态想要以身份凌辱科学家啊!”
      “我洁身自好,卖艺不卖身好不好;心理变态倒是有可能。”
      将上面那句话发过去以后,好半天没收到回复,焦阳以为另一边睡了,正想一个电话过去提醒她天还没有聊完呢,结果看到江明远发来的信息:“?焦老师要跟谁卖艺卖身啊?谁心理变态啊?”
      焦阳大惊,仔细一看原来是跟死党聊天的档口,江明远发来他下周六点名要吃的食物:东坡肉。焦阳点开看了一眼也没在意,结果糊里糊涂地把给萧筱的话发给了江明远。
      焦阳赶紧撤回了那句“卖艺不卖身”,虽然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吧,但至少自己心里舒服一些。
      “江总别误会,发错了。”
      “哦,可我还是有些好奇,焦老师准备卖什么艺呢?”
      这话从江明远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别扭呢?焦阳很想怼他:咱俩不熟好吧。可输入的却是:“江总,我现在有急事要处理,改天再聊吧。”
      回过头来看跟萧筱的对话框有新消息:“要不联系一下某人帮帮忙?听说他的公司马上要上市了。”
      焦阳的心一滞,虽然萧筱没有说出名字,但两人都心知肚明说的是谁。很久没有听过人提他,焦阳以为自己真的对此云淡风轻了,可是如今看来并没有。焦阳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难受,明明两人分开后就不再联系。时间虽然抚平了心中的伤痛,可是并没有驱散胸中的郁结。
      “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还纠结哪,都多久的事儿了,伤疤就是要多刺激刺激,促进干细胞再生更新,这样才好得快。”
      “哦,原来是这样,我可听说最近“藏羚羊”要从西藏回来了。”
      “他回不回来跟我有什么关系,以后别在我面前提那个呆子,再提就绝交!”
      “我这可是学以致用哦,揭揭更健康嘛。”
      “赶紧睡你的大头觉吧!”
      收到这么咬牙切齿的一句话后,焦阳的手机就安静下来。焦阳苦笑一下,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句话。
      “藏羚羊”林晨光是焦阳和萧筱的本科同学,高大憨直,温和宽厚,记忆中的他一直有一张呵呵的笑脸。大学生科男女生之间除了上课和实验外,本年级内部基本没有太多的联谊活动,所以内部解决、成双成对的情况并不多。萧筱和林晨光两人本来也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可是平行线在大四那年拐了弯。两人都是在大三的暑假确定了保送研究生,林晨光义务反顾地加入到生态保护领域大牛老板的实验室,决定为中国濒危动物监测和保护出一份力。而萧筱则被保送到邻近研究所一个干细胞实验室。
      确定了今后研究方向的两人完全享受着大四生活,社团活动玩到飞起。两人碰巧都加入了素质拓展训练协会,不仅一周三天打卡协会的日常体能训练,还每隔一个周末都会参加协会组织的野外活动。因为是同一个系同一个班的,所以两人常常彼此照应。
      焦阳眼看着萧筱从最开始平平常常地准备野营的东西,到后来跟打了鸡血似的昂扬激动,直觉里面肯定有什么故事。焦阳问萧筱,萧筱难得地脸红了,说什么睡在帐篷里可以晚上仰望苍穹数星星,所以激动。鬼才相信呢。
      “一个人数,数的是寂寞;两个人数,数的才是浪漫。萧美女数的是寂寞还是浪漫啊?”焦阳故意问。
      “什么寂寞,什么浪漫,格局要大好吧?我仰望苍穹的时候,整个宇宙就在我心中。好了,你怎么那么闲,今早叶帅哥没打越洋电话过来啊,赶紧留意手机啊,我出发了。”萧筱随口搪塞完就背着大包出门了。
      第二天下午,萧筱是被背回来的,被林晨光背回来的,右脚踝上还缠了厚厚的纱布。焦阳见萧筱跟个傻子似的,脚肿的跟个馒头一样还呵呵地傻笑,伴随间歇性地龇牙咧嘴。
      “呀,这是怎么了?仰望苍穹的时候被陨石砸了吗?”焦阳故意惊叫道。
      萧筱警告的眼神立马像刀子一样甩了过来,焦阳识趣地闭嘴。
      “萧筱在攀岩的时候为了采一朵岩壁上的花,脚没踩稳滑出去了,幸好只伤了脚踝。”林晨光在旁边解释说。
      “唉,都是文艺细胞惹的祸啊,悬崖上的花是你能采的吗?看这样子没个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啊,可是我最近毕业设计的实验好忙,不一定每天中午都能回来帮萧筱打饭啊。”说完,焦阳为难地看看林晨光。
      “哦,萧筱受伤作为领队我也有责任,要不这样吧,中午饭我负责送来。”林晨光爽快地承担起午饭快递员的职责。
      从那之后的半个月里,焦阳宿舍其余无关人员一接近午饭点就自动集体消失,只留下在床上翘首期盼午饭的萧筱。
      两人的关系传闻迅速在年级里传开了,这段开始于大四的黄昏恋被戏称为“美女与野兽”。焦阳觉得这个形容有点过分了,林晨光虽然算不上典型的帅哥,可也相貌周正,健康阳光,关键还做事稳健,责任感强,比流行的韩国帅哥不知阳刚英俊多少倍。“野兽”的称呼也就是某些人嫉妒林晨光值此大学生活即将结束之际竟然收割了系花的酸葡萄心理而已。
      美女与野兽的童话上演了大概一年多的时间,甜蜜剧却逐渐转为了苦情剧。在上完了研一的理论基础课后,林晨光就跟随导师去山里跟踪观察濒危野生动物了,留下萧筱一个人望眼欲穿。在林晨光离开前,萧筱还是个理想主义者,满怀着一定会支持男朋友动物保护崇高事业的坚定信念,做好了“独守空房”的充分心理准备。
      可是,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两人在一起时有多甜蜜,林晨光走后,萧筱内心的落寞就有多严重。萧筱头一次知道思念带给人的甜蜜折磨是什么感受。每每想到两人在一起的日子,想起林晨光温暖的笑、憨憨的呵护,萧筱的嘴角就先是浮起自得的笑意,可是这笑意往往是短暂的。取而代之的是内心对另一方更深的牵挂,他在野外今天按时吃饭了吗?山里今天下雨了吗?晚上帐篷里会不会很冷?他现在也在想我吗?
      而更为折磨人的是,萧筱并不能及时排解自己的担心和挂念,她没法随时联系上他。两人之间的联系基本上是单方面的,林晨光会不时地从不同的观测点给她写信,把一些稀奇的叶子或者花做成书签寄给她,也会在有手机信号的时候联系她。
      一年有那么几次吧,林晨光是会回来修整和整理数据的。一年中短暂的那么几段时间,是萧筱心灵得到治愈的时候。看着林晨光清澈的眼睛和温暖的笑,萧筱似乎能感受到来自大山深处的寂静,似乎能触到川藏高原天空的云朵,似乎能听到藏羚羊哞哞的低吟在旷野飘荡。每当这时,萧筱的内心是满足的,为了林晨光,也为了自己。每当这时,萧筱才觉得,自己的爱情就应该是不落流俗的。
      可是一年中大部分的时间,萧筱能做的都是等待。等待,等待,所有太久的等待最后只能带来一身疲惫。在实验不顺利郁闷的时候,萧筱要么是自我鼓励度过难关,要么就是跟实验室的人一块聚餐舒缓一下心情,要么就是买衣服或者刷剧解压。久而久之,萧筱会又习惯一个人独当一面,又觉得自己也就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凡人,觉得也许普普通通的身边的爱情才是最适用的。
      一个美女,男朋友不在身边,难免有别的男生想趁虚而入取而代之。萧筱不知道林晨光为什么对自己如此信任,为什么从来没担心过她会不会劈腿,虽然她确实是有自己原则的。但有时候这种无条件的信任其实也是一种枷锁,在怀疑这段感情的结局时,萧筱不止一次地担心如果自己提出分手会对林晨光的打击有多大,他会有多沮丧。野外的生活是寂寞的,她害怕他的心也变得寂寞了。
      可是,萧筱的担心是多余的,在博士第四年即将结束时,萧筱收到了一封盖着西藏某个小镇邮局邮戳的平信——一封分手信。萧筱原来所有的担心顾虑愧疚一扫而光,她心里口头大骂了林晨光一晚上,边骂边哭,直到自己眼泪快要流干,才累的睡着了。
      萧筱向博士老板请了三天假,第一天晚上,她平生第一次一个人去了酒吧,但也是那种比较幽静的酒吧。借酒浇愁,后来也不知何时趴在吧台上睡着了。再睁眼时,萧筱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她晃了晃宿醉的脑袋,没想明白自己在哪里,她躺在一个没有窗户的屋子里,屋子只有门上磨砂玻璃那里透进来的光。她又晃了晃有些昏有些疼的脑袋,看了看身下的床,铺着白床单,有淡淡消毒水的味道,再看看相左边并列的地方放了一张类似病床的床。好半晌,萧筱才明白自己可能在医院的休息室。
      起身,借着昏暗的光线,萧筱竟然还找到了自己的小挎包。跳下床,萧筱拿起挎包,脚步虚浮地出了住院部的大门。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睡到医院里来的,估计是哪个好心人愿意当护花使者吧。不过她并不想去医生办公室探听细节,因为她实在不喜欢现在的自己:喝酒不仅没让她忘记什么,还带来宿醉的剧烈头痛;衣服在睡了一夜之后皱皱巴巴,也没洗澡洗头,整个人一副颓丧邋遢的样子;最最后悔的是不应该一个人去酒吧喝醉,这次遇到好心人算她幸运。
      萧筱晕晕乎乎地回到了自己租的小屋,晕晕乎乎地过完了第二天。第三天早上,萧筱早早地起床,迎着初升的太阳,决定从过去的沼泽中拔出脚来往前走,她依然需要活出自己喜欢的样子。所以,三天假没用完,她就回到了实验室,依然笑容满面,依然自信满满。
      博士毕业后,萧筱并没有继续科研生涯,她选择跟一个从一个公司辞职的熟人一起创业,创业初期的个中艰辛暂且不说。
      想想萧大美女的爱情经历,焦阳不仅唏嘘,校园中萌芽成长开花的爱情,为什么都那么娇嫩脆弱,一点点的风浪就能把花打落在地。走上了工作岗位,要想寻得一个灵魂的伴侣,是不是更是如大海捞针般不切实际?焦阳又想起了江明远的那句:“即使你有男朋友,估计你们关系也一般,至少他不关心你。”是啊,所有感情的裂痕,是不是都是从不关心开始?想到这,焦阳的心情又沉了沉,现在她也分不清,今晚的不高兴是因为那张七位数的修理单,还是因为江明远的那句嘲讽。
      罢了,还是睡觉吧,毕竟,Tomorrow is another 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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