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烙印眼底的故事》浅端

53、第四十五章

　　下午，星野胡桃来到母亲长期住院的医院，在前台轻车熟路地登记好信息，径直向住院部走去。

　　门口挂着“秋山”名牌的病房没有像往常那样紧紧闭起，而是被敞开，里面还传来两个人对话的声音。

　　星野胡桃急忙冲进去，然而出现在她眼前的，并不是星野家或秋山家的人，而是古森元也。

　　“元也……你怎么在这里？”

　　古森元也站起身，走向星野胡桃，说：“妈妈带我过来的。”

　　星野胡桃脑内快速消化着眼前的突发情况。虽然她知道父亲的大学同学，也就是古森的母亲绫乃阿姨，算是她父母相识的中间人。但星野胡桃还是第一次在医院看见古森一家。
　　准确来说，她只看见了古森元也一个人。
　　“这样吗……？绫乃阿姨呢？”

　　“妈妈她刚刚出去接电话了，你没看见她吗？”

　　“没有。”星野胡桃稍作思考，“我着急过来，没注意周围，可能是错过了。”

　　她转而看向病床上的女人。比起上次探病，她的气色看上去好了不少。

　　“妈妈……你配合他们录视频了啊。”

　　“嗯。”秋山凉子点点头，“好神奇。通过自己的嘴讲了一遍后，心里的积郁一瞬间舒缓了许多。”

　　“这样啊。”星野胡桃松了一口气。

　　看来她并不是被强迫拍摄的，星野信行所说的话是真的。

　　的确，比起去年浑浑噩噩的状态，年初探病时，她的状态就清醒了许多。两人谈论的话题也更多是谈论关于现在的事情，而不是执着于过去。
　　星野胡桃前不久也听护工说，她已经能自主到庭院里走一走了。

　　“说是没有特殊情况这周就能出院了。”秋山凉子笑着说。

　　那张笑容，星野胡桃曾经无比熟悉，也无比向往，但此刻却让她有些不自在。

　　“这样啊。”
　　平时巧言的她，此时却只能机械地吐出相同的短语。

　　古森元也察觉到她的局促，于是主动开口转移话题：“凉子阿姨出院后还是回涉谷住吗？”

　　然而，听到他的话后，星野胡桃的情绪却更加紧张了。
　　涉谷的家，自从父母离婚，母亲住院后，基本就是琴美和外婆秋山千惠在住。虽然琴美现如今东奔西跑地赶比赛，秋山千惠也基本在秋山家老宅居住，那个房子基本闲置了下来，但还是有相遇的可能的。

　　“我还没想好吧。不过有想着走出东京看看世界，所以应该不回搬回去住了。”

　　秋山凉子的回答显然是考虑到星野胡桃最担忧的情况。
　　但与此同时，新的问题也产生了。秋山凉子几乎没有积蓄，又要如何到处看世界呢。

　　其实星野胡桃内心是有一个提案的，但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在病房陷入尴尬的沉默时，门外走进一个女人。

　　“妈妈。”古森元也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走向母亲。靠近时时他才注意到，母亲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显然，星野胡桃早就注意到了老妇人的存在，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看。

　　“医生说你这周就可以出院了啊，凉子。”
　　秋山千惠没有在意屋内的其他人，径直地走到病床边。她的声音称不上冷漠，但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出院那天你二嫂会过来接你回家的。之后你就到她的音乐教室去教小提琴吧。”

　　她的未来，被一句话轻易决定。秋山凉子不禁提高音量，大声道：“母亲！我不想再去教小提琴了。”
　　虽然她很喜欢小提琴，但实在是不擅长教别人。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回合奏团……”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秋山千惠厉声打断：“你还嫌我不够丢人吗！”
　　“之前的音乐会，我各种托关系好不容易让你当上首席，但你的表现却让所有人都失望，甚至那群人都质疑到了我的身上。”

　　秋山千惠口中的音乐会，实际上已经是五六年的事了，她却用着“之前”这样的字眼，想来是让她记忆深刻。

　　“我当时也没想当首席……是母亲你强硬要……我不想回家……”秋山凉子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甚至就连离她最近的星野胡桃都听不清了。

　　“你现在怎么这么任性了，原来你可不是这样的孩子。”秋山千惠烦躁地再次打断女儿的话。
　　“自从认识星野家那小子开始，你就开始游手好闲，演奏水平没有一点长进，当时还一意孤行和那男人私奔了！你知道当时我收到多少非议吗！”

　　秋山千惠的态度，比起星野胡桃前年探病时恶劣了许多。
　　但实际上，在星野胡桃的记忆中，外婆秋山千惠就是这样的人。她评判一个人的标准就是演奏水平，好的人就是笑颜以对，差的人就全是挖苦。

　　但因为星野胡桃从小就不服气，总是和她争锋相对，秋山千惠在她这边占不到优势，所以大多时候秋山千惠的训斥总会以“她是星野家的小孩”告一段落。如此反复，星野胡桃和秋山千惠也形成了一种见面会无视彼此的相处模式。
　　前年探病时主动搭话，完全是因为生病让她不得不开始考虑起身后事。于是才麻烦星野胡桃担起做姐姐的责任照顾琴美。

　　而如今，她的身体恢复了许多，为人处世也同样恢复到了往常的模样。

　　从她一进来就完全无视了近在咫尺的星野胡桃。

　　这让星野胡桃十分不爽。

　　“照你这样说，如果妈妈不和爸爸私奔，琴美也就不会诞生了。”

　　听到星野胡桃的话，秋山千惠和秋山凉子母女两人都身形一颤。
　　两人都对“琴美”的名字十分敏感。

　　这是星野胡桃了然于心的事。

　　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终于将刚才没能说出的提案说出：“让妈妈和我到宫城住吧。”

　　“最近爸爸被要求留在东京，回不了宫城。但是我要回宫城考试，还有三方面谈，需要有一个家属在。”

　　说到最后，她放出杀手锏。
　　“这也是为了琴美好。”

　　*
　　一切如星野胡桃所料。秋山千惠和秋山凉子都用沉默回应了她的提议。随后，秋山千惠扔下一句“随便吧”离开了病房。

　　星野胡桃看向一脸纠结的母亲：“如果你不拒绝，我就默认你答应了。”
　　“不用担心，宫城也是有保姆照料生活的，也并不需要你做什么，母亲。”

　　秋山凉子一拍床单，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稍作思考后，星野胡桃接着说：“至于父亲那边也不用担心，如果你不想见他的话，你们是不会见面的。”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秋山凉子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

　　那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星野胡桃皱起眉头，不理解母亲到底想到表达什么。

　　良久，秋山凉子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你没事吗？胡桃。”

　　“我会有什么事啊。”星野胡桃耸耸肩，不能理解她的忧虑。

　　“如果你决定好了，等记者招待会结束，这周末我会来接你。”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决定好了就打我电话吧，母亲。”

　　明明是母女，但眼前的画面在古森元也的眼中，却像是两个初次相识的陌生人。

　　*
　　“谢谢你，绫乃阿姨。”
　　坐上古森家的轿车，星野胡桃感谢道。

　　“没什么好谢的啦。我答应大辉，要把你送到酒店的。”

　　“你今天没有训练吗？”星野胡桃问。

　　“今天休息。”古森元也笑着说，“训练也要劳逸结合的。”

　　星野胡桃探究的视线在他和他身后的挎包间徘徊：“……你今天其实是有训练的吧。”

　　“是队里没有安排训练啦，但我和佐久早还有几个学长约好了自主训练。”

　　“也就是说，你放了佐久早鸽子啊。”

　　“哈哈，我有和他说明情况的。虽然被要求下次训练要接一百个他的发球。”

　　“代价很大啊——”星野胡桃拉长尾音，托着腮，看向车窗外。

　　古森绫乃按下按键，车载播放器流出悠扬的交响乐。

　　“这是什么曲子？”古森元也好奇地问。

　　“屏幕上不是有写曲名吗，你看一下就知道了。”

　　“《降E大调第九十九交响曲》。”星野胡桃眯起双眼，回答道。
　　她的声音很轻，尤其是在交响乐的衬托下。
　　“过去母亲的合奏团演奏过这首曲子。”

　　因为那是小时候，少有的，父亲星野大辉带着姐妹两人去听母亲的演奏会，所以星野胡桃的印象很深。

　　古森元也犹豫地问：“……你没事吗？胡桃。”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被问这个问题。她的回答还是那句话：“我能有什么事。”

　　“我记得小学时有一次文化祭，你听到台上的小提琴声后吐了一地。原本老师以为你是身体不适，结果你对老师说‘对小提琴过敏’。”
　　“那时你还是我们的学姐呢。这件事在我们年级也挺出名的。”

　　“欸，有这回事吗？”星野胡桃认真思索了一番。
　　古森说得很详细，帮助她回忆起了许多。

　　“好像是有段时间反应比较过激来着。”
　　明明是关于自己的事，她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听古森的话，应该已经是父母离婚之前的事了。当时确实有段时间，她非常厌恶小提琴。
　　不过也仅限于当时。

　　“现在已经没事了。不如说也就只有那一次吧。”
　　“我之后不还经常去演奏会给妹妹拍照嘛。”

　　对于女孩随意的态度，古森元也沉默不语。她所说的确属实，那是唯一一次，之后她也经常会去看妹妹的比赛。

　　但是，他和佐久早曾经陪同她一起去听过几次演奏会。而当时，除了琴美的表演外，星野胡桃都是戴着耳机的。她的行为还曾经被旁边的古典乐爱好者指责过。

　　也就是因为这个举动，古森元也从未在星野胡桃面前主动提过小提琴的事，也包括她的母亲和妹妹。

　　“遇到困难的话，可以来依靠我们的。”古森元也认真地看着她，话语满是真诚。
　　在前座认真开车的古森绫乃也附和着自己儿子的话点点头：“解决不了的难事，还是交给大人吧。”

　　“谢谢。”星野胡桃轻笑出声。

　　她的身边还是有着许多可靠的人，这才让她没有过于厌恶东京——这个她名义上的故乡。
　　但是她还是觉得他们操心过头了。

　　“都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算不上困难。”
　　“我会妥善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