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烙印眼底的故事》浅端

42、第三十六章

　　第二天早晨，影山飞雄准时到达星野家。他进门时，正巧撞上了准备出门的星野大辉。

　　“影山君！你又来了啊！”
　　他相当热情地招呼了影山飞雄，导致影山一时不知所措地喊了一句：“早上好，星野先生。”

　　因为都是星野さん，星野胡桃还以为是在喊自己，于是她抬头看向影山。

　　两人的视线恰巧交错。

　　“早上好，星野学……前辈。”稍作思考后，影山换了一个更为正式的称呼。

　　星野胡桃轻轻点头：“早上好。”
　　眼帘低垂，语气轻飘，看上刚醒没多久的样子。

　　她看着和影山搭话的父亲，提醒道：“再不走就要迟到了，爸爸。”

　　“啊！不好！那我先走了，小胡桃。”星野大辉看了眼手表，慌张地冲出家门，但又不放心地回头叮嘱了一句，“中午小林女士会过来做饭的，记得要好好吃饭啊。”

　　“嗯。”星野胡桃相当敷衍地回了一个音节，然后果断地关上了大门。

　　“星野前辈，这个给你。”

　　看着影山飞雄递来的礼品袋，星野胡桃并没有直接接下，她问：“这是什么？”

　　“妈妈让我带过来的伴手礼。”
　　昨天晚上，当得知他在前辈家补了一天课，并且还吃了一顿中饭，他妈妈让他明天带点伴手礼过去，以表示感谢。
　　“是和果子。”
　　实际上妈妈原本是打算让他带点之前去奈良旅行带回来的奈良渍。但当她听说是“学姐”后，震惊之余，赶忙出去买了一盒精致的糕点。

　　“哦，谢谢。”星野胡桃有些意外。
　　她接过袋子，说：“那到时当下午茶一起吃吧。”
　　“走吧。”她给了影山飞雄一个眼神，示意他跟上自己。

　　还是在书房，一张书桌前，影山飞雄度过了此生最为枯燥的半天。

　　“从来没有连续上过五个小时的数学课……”
　　甚至还不能睡觉，不能走神。什么人间惨剧。
　　影山飞雄有气无力地趴在书桌上，灵魂仿佛已经从身体中抽离了。从星野胡桃的视角看，那一头埋在书本里的黑发，就像是刚煮完高汤被捞出的裙带菜。

　　“我还以为这样会很有效率呢……”星野胡桃稍作反思，“下午我会稍微修改一下时间安排的。”

　　影山飞雄连忙说：“诶？不用那么麻烦。”
　　他已经受到很多帮助，不好意思再耽误前辈的时间了。

　　“不用在意。”星野胡桃不以为意，“也算是提前做好准备。我偶尔也会给我妹妹补课。她和你同年级。”

　　“前辈的妹妹吗……？她也在北川第一吗？”

　　“没有，她现在在东京上学。”

　　一阵门铃声打断了两人的闲聊。

　　“应该是小林女士来了，我下去开门。”星野胡桃起身走下楼。
　　留下影山飞雄独自一人呆在书房里，无所事事。
　　他不想学习，但除学习以外，似乎没有别的能干的事了。

　　少间，门外传来踩踏楼梯的声音。
　　星野胡桃朝着书房里探头，问道：“我刻录了全国大赛的录像，要看吗？”
　　前一秒还整个脑袋埋在书中，蔫头耷脑的影山飞雄猛地抬起头，睁大双眼看着她：“要！”

　　“那到楼下来吧。”

　　星野胡桃带着影山飞雄走下楼，将他安置在沙发一角。然后将录有比赛的光盘放进DVD机中。
　　她选了录有白鸟泽比赛的光盘。原本那应该是在下学期开学后的分析会上，给正选队员观看的。

　　当时候作为正选的影山就要重复再看一遍了……算了这家伙应该看多少遍都不会腻的。
　　星野胡桃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禁感慨。
　　端正地坐在沙发的影山飞雄，无比认真地看着电视上的画面，和早上学数学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真像啊……”她小声呢喃。
　　和妹妹琴美欣赏小提琴演奏时的状态一模一样。
　　小学时每当父母不在家，她就会陪着妹妹观看各种古典乐演奏会。往往看到最后她都昏昏欲睡了，但是妹妹琴美却能口若悬河地对刚才的演出进行一番专业的点评。

　　星野胡桃刚打算坐下，和影山飞雄一起看比赛时，电视屏幕上佐久早圣臣的脸让她眉头紧锁。

　　“啧。”
　　她下意识的咂嘴，吓到了一旁的影山飞雄。
　　“！怎、怎么了？”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星野胡桃尴尬地移开视线：“你慢慢看。我去厨房看一下。”

　　对于她的到来，小林女士有些意外：“你怎么进来了？小姐。”

　　“……好奇中午吃什么。”

　　真是蹩脚的谎言。
　　虽然小林与面前的女孩没有说过太多话，称不上了解。但往常她从未问过这些，也基本不挑食，做什么她就吃什么。
　　所以，原因是外面那个男孩子吗……
　　小林温柔地笑着说：“有香煎三文鱼，炸鸡块，酱油豆腐、蒸南瓜和排骨汤。”

　　星野胡桃：“很丰盛啊。”
　　三文鱼是她昨天提过的，其他肉食很明显是考虑了影山的存在。

　　她指着桌上的保温便当盒，问：“这是？”

　　“啊，这个是我提前在家蒸好的米饭。昨天不是不够吃嘛。”小林看向正在工作的电饭煲，“三个人的话，这个电饭煲有点小了。是不是应该换一个了？”

　　昨天临时意识到这件事之后，为了防止客人尴尬，星野大辉贴心地谎称自己想吃披萨，于是点了外卖。

　　“我之前采购的时候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住在这，所以就买的小容量的。”
　　原本星野胡桃只考虑了一人食的情况，后来星野大辉常住家中，也因为他的饭量不大，姑且能应付过去。
　　但影山飞雄毕竟是正在成长的运动系男生，一个人饭量顶他们父女两人。

　　不过星野胡桃还没下定决心换电饭煲，万一之后父亲又长时间的外出工作，那就白换了。
　　而且，还有一年她就上高中了。如果去白鸟泽的话，她肯定会选择住校。当时候在家吃饭的机会少之又少。
　　她摇摇头：“反正就只是临时两天。”

　　又待了一会儿，星野胡桃和小林女士端着餐盘一起走出厨房。

　　“那我就先走了，小姐。下午五点我会再过来的。”小林女士收拾好挎包向雇主道别，“请慢慢享用。”

　　比起昨天的局促，今天的影山飞雄似乎已经适应了现状。
　　星野胡桃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生，嘴巴里塞满了食物，好像一只松鼠。她忍俊不禁。
　　她原本已经被长辈们教育到无可挑剔的餐桌礼仪，此时也显得没有意义。

　　她很少在用餐时说话，但今天却破天荒地主动开口：“比赛怎么样？”

　　“很厉害！”影山飞雄的情绪高涨，“白鸟泽果然厉害啊，尤其是牛岛学长。有几个不到位的传球都处理的很好，真没想到能打在界内啊……那个无视双人拦网的重扣，直接把对手砸倒了。”

　　自从姐姐放弃排球，爷爷住院后，影山飞雄就很少能在家中和谁聊起排球了。在吃饭时回顾刚看过的排球比赛，在他的记忆中，已经是许多年前的才会做的事了。

　　“对手也很厉害！那个副攻手第二局竟然接到了牛岛学长的扣球啊。主攻手的得分率也完全不输给牛岛学长，明明还只是二年级。那个手腕……到底是怎么练的那么柔软的。”

　　原本一直默默听影山说话的星野胡桃忽然开口：“我感觉更多是天生的吧。”

　　影山飞雄愣住：“嗯？”
　　什么意思……

　　他联想到刚才学姐莫名其妙的反应，灵光一闪：“是前辈你认识的人吗？”

　　“嗯，是小学同学。”星野胡桃停顿了几秒后，补充道：“我对那个人的脸过敏呢。”

　　影山飞雄歪头：“过敏？”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过敏原。

　　良久，他才明白那句话的含义：“星野学姐讨厌那个人吗？”

　　星野胡桃摇摇头：“不算讨厌吧。”
　　她很确信这个答案。毕竟她如果真心讨厌一个人，只会对他有恶意，而不是这样的打趣。
　　“只是那家伙活得实在是太通透了，让我很不爽。我还是比较喜欢看他吃瘪的样子。”

　　在她还在纠结现实的时候，佐久早已经在为未来做准备了。
　　小学的她不得已放弃了许多东西，导致她很长时间对人对事都是“一分钟热度”。佐久早不轻易半途而废的态度，算是作为参考，让她找回了一点状态。

　　“还有就是，看见他的脸总会想起，之前差点就和他订婚的事情。”
　　这件事，现在想起来还是很离谱。

　　听到超出他理解范围的发言，影山飞雄被吓到猛呛一口水：“咳咳！”

　　“哈哈哈哈，没想到你反应会这么大。”星野胡桃被他的反应逗笑，“开玩笑的。”

　　影山飞雄一脸懵：“这样吗。”
　　是玩笑……吗？

　　*
　　一顿美味的午餐过后，等待影山飞雄的，是高密度的知识填灌。坐在桌前半天，比起无间断训练一天，更令他疲惫。

　　“给你生锈的大脑补充点糖分。”
　　星野胡桃这样说着，端上了下午茶：可可配上他带来的和菓子，还有一盒全是外文的巧克力。

　　在影山飞雄险些在数学和英语的苦海中溺亡时，坐他对面的星野胡桃的手上却拿着纯英文的书。他粗略地瞟了一眼内页，瞬间头晕目眩。

　　“你看得懂吗？”话音刚落，影山飞雄便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看不懂的话就不会拿在手上了啊。

　　“姑且能。”星野胡桃没有抬头看他，“我之前在国外住过一年，所以问题不大。”

　　“这样吗……”

　　如此的闲聊只占了补课时间的百分之一。其他时候都在重复着“星野胡桃讲课，影山飞雄听讲”这个单调的环节。

　　转眼间，三个多小时过去。星野胡桃对他的试卷进行最后一次批改。不过看着她严肃的表情，影山飞雄感觉这不一定是今天最后一次。

　　一时间，整个书房只有呼吸音和红笔划过纸面的声音。
　　脚边的震动音打破了寂静。星野胡桃瞥了眼手机屏幕，注意力从试卷转移到手机上。

　　她思考了几秒后，说：“等我几分钟。”说完，她站起身，揉了揉已经僵硬的腿，走出书房。

　　将书房门关上后，星野胡桃接起电话：“喂。”

　　“姐姐！！”话筒另一边的人听上去非常激动，声音大到即便没开扬声器，都震地星野胡桃耳朵嗡嗡响。

　　“琴美……你稍微小点声。”

　　“啊，对不起。”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秋山琴美赶忙道歉。
　　“那个，我听说姐姐你圣诞不回来了？”

　　“嗯，回不去。”星野胡桃边说，边走下楼，“因为要帮考试不及格的后辈补课。”

　　“这样吗……真不是是因为外婆吗？”

　　听到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星野胡桃叹了口气：“我不回去难道不是皆大欢喜吗？那个人也不喜欢我。”

　　“没有这回事！外婆她这两年变了很多！现在我谈起姐姐的事，她都不会生气了……”说着说着，秋山琴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也就是之前谈起她的事，都会生气是吧。

　　“我知道的，琴美你一直想缓和我和她的关系。我不想让你感到困扰，琴美。所以这两年我也尝试去做了……”星野胡桃话锋一转，“但如果我和她的关系更加恶化的话，你会更加困扰的吧。”
　　“所以还是不见面为好。”
　　空旷的客厅里，回荡着星野胡桃的声音。

　　她轻声安慰妹妹：“元旦前我会回去的。今年爸爸也会陪着一起去新年参拜的。你的生日礼物我也准备好了。”

　　秋山琴美闷声道：“嗯……我知道了。”
　　“对不起呢，姐姐。”

　　这是星野胡桃今天第二次听到妹妹向自己道歉了。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你没有错，琴美。我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但这只是我和她的矛盾，本身就与你无关，你没必要趟这趟浑水”

　　“那下周日见，琴美。”

　　“嗯，姐姐。当时候我去车站接你的！”

　　“好。”星野胡桃挂断电话。

　　不知不觉，她已经坐在了椅子上，双脚踩在横撑上，这样蜷缩的姿态能让她更为平静地和妹妹通电话。

　　她没有告诉琴美：她的理解与真相有误。
　　秋山千惠现如今的“慈爱”，并不是因为逐渐对她改观，只是因为她放弃了小提琴后，她和秋山千惠没有表面的直接冲突，所以才显得和谐。
　　但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涌动。她和秋山千惠的矛盾，不仅仅只在小提琴上。

　　“星野学姐。”
　　身后呼唤她名字的声音，让她的思绪回到现实。

　　星野胡桃回头看去，发现影山飞雄正站在楼梯上，一脸认真地盯着她。对于家中有人的状态，她还是有些不适应。
　　一时的失神，加上本就扭曲的姿势，重心不稳的身体带着椅子向后倾倒。幸好她瞬间反应过来，扒住了一旁的墙壁，双脚及时踩到地面，最终只有椅子砸在了地上。

　　影山飞雄急忙问道：“没事吧！”

　　“没事。”星野胡桃拍了拍受惊的心脏，“你怎么下来了？影山。”

　　“想倒点水喝。”
　　影山飞雄拿着已经空了的玻璃水壶站在她的面前，左右打量了一番确定她没有受伤后，继续说：“是到厨房接水吗？”

　　“嗯”星野胡桃点头。
　　沉默了数秒后，看着男生的背影，她开口道：“喝完水就回家吧，影山。”

　　“诶？”

　　“刚才的试卷基本上改完了，虽然小错误还是很多，但姑且能通过补考吧。下周午休时间我会再给你多巩固几遍的。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影山飞雄欲言又止。

　　“你那什么表情啊。”星野胡桃轻笑，“不会是喜欢上学习了吧？”

　　影山飞雄撇着嘴果断摇头：“完全没有。”
　　讨厌学习的心理一览无余。

　　“那为什么要留下来？”

　　影山飞雄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她：“我能等到五点再走吗？”

　　星野胡桃不解：“为什么？”
　　话说这不是小林女士说要过来的时间吗？
　　她挑眉：“还想再吃顿晚饭？”

　　“不是。”影山飞雄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做什么。只是因为他刚才从楼梯上向下看时，星野胡桃空洞的表情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因为……前辈你看上去有点寂寞。”

　　出乎意外的话语，让星野胡桃睁大双眼。随即她会心一笑：“这是在关心我吗？”
　　她原本糟糕的心情有所缓和。
　　“谢谢。”

　　“不过就我个人的经验而言，只要独处久了，就会习惯寂寞的。”
　　“我目前也在朝着‘习惯’这个方向努力。”
　　星野胡桃一边说，一边慢慢走近影山飞雄。她拍了拍男生的肩膀，轻声道：“所以……回家吧，影山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