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章》记二

30、大结局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薄夜就发现了脖颈上挂着的子弹壳吊坠，不用想也能知道是韩翊昨天晚上为他戴上的，他转头仔细地看向身边的人，几个月没见，韩翊有些瘦了，脸庞的线条却是更加地刚毅了。

　　韩翊静静地闭上眼睛，呼吸也放地很轻，晨起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照亮了他的眉眼，照亮了他微微冒出胡茬的下巴。昨天的那种心悸又无端地冒了出来，薄夜伸出手摸了摸韩翊的脸，想起了前几月那些无比担忧与慌张的日子，如今人就在身边，心里边对一起都是感恩的。

　　薄夜靠地离韩翊更近了一些，像一个调皮的小孩一样，拨弄拨弄韩翊的头发；用下巴蹭一蹭韩翊的下巴，比一比谁的更加光滑；他的手不住地在韩翊脸上抚摸着，一路顺着脖颈摸到胸口，在靠近心脏的位置摸到了一块突出的伤疤，他记得上次是没有的，薄夜掀开胸口的被子想仔细地瞧一瞧，手腕却已经被人抓住了。

　　“起这么早？”韩翊的声音带着晨起的低哑，目光在看向薄夜的时候却是温和的。

　　薄夜不答他，一只手被抓住就用另一只手去掀。

　　韩翊笑着，轻而易举地将薄夜的另一只手也困住了：“怎么了？”

　　“韩翊你别打岔，让我看看怎么了”薄夜有点着急，他是非要看到胸口那块伤疤的，韩翊困住了他的手，他就用头去拱。
　　韩翊笑了几声，双手双臂将人搂在胸口，用下巴抵在了薄夜的黑发上：“怎么还用上头了？”

　　薄夜挣扎着抬起头来看着韩翊，眼中暗暗含着威胁。

　　韩翊终于屈服了，他看着薄夜有些微红的眼角，因为拱人而散乱的头发，偏偏眼神还是那么倔强地威胁着人，心里边就软了，他放开了薄夜的手，无声地掀开了胸口的被子。

　　是枪伤，伤口不大已经结痂了，薄夜近距离地看着那块疤，一时没有说话。

　　韩翊身上的伤很多，前腹和后背都是，昨天晚上天太黑，再加上两人比较沉迷，所以薄夜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这处伤口，今天仔细看了才发现这枪伤竟是在离韩翊心脏如此近的距离，若是再近一些的话，薄夜不敢想了。

　　“是这此弄的吧。”薄夜的声音很轻，他用了一个陈述句，是因为他已经确定答案了。

　　“嗯嗯”韩翊应了一声，他的手抚上了薄夜的后脑勺，安慰道：“已经过去了。”
　　薄夜没有说话，他心里想着原来那些惊慌而坐立不安的日子是有预兆的，韩翊真的就是在那个时候出事了。

　　“生气了？”韩翊柔声问道，他的手掌一直轻轻地拍着的薄夜的后脑勺。

　　“没有。”薄夜的神情有些暗淡，他心里难受，但更多的是后怕，他轻轻地摸了摸那伤口，问道：“疼吗？”

　　韩翊将人揽住：“已经不疼了，有点痒。”

　　薄夜举起胸口的那枚子弹壳，问道：“是从这次伤口里边取出来的？”

　　“嗯嗯”

　　“当时一定很凶险。”薄夜喃喃自语，眼眶更酸涩了。

　　“对不起。”韩翊亲了亲他的额头，手掌揉着薄夜的后脑勺，他的手是那么大，掌是那么地宽，手心是那么地温暖，每次放在薄夜后脑勺的时候都让他有一种被珍惜与呵护的感觉。

　　对不起？跟谁说对不起？薄夜从来就没有怪过韩翊，那些担忧而又错乱的日子也从来没有跟韩翊说过，平安符如今还在贴身的内袋里放着，如今思念的人已经平安地回来了，追究与责怪那些还有什么意义？

　　薄夜用嘴唇轻轻地碰了碰那枪疤，在上边落下一个吻，而后目光灼灼地看着韩翊：“韩翊，我没怪你，你记住了，我不会怪你，以后也不会，我们好好过。”

　　“好”韩翊将人抱地更紧了些，他只觉得胸口的柔情泛滥，只想把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交给薄夜。

　　韩翊回来没几天之后就要过年了，两人打扫打扫房子，为自己的家准备了些年货就已经是除夕了。

　　韩翊本来打算让薄夜搬到他这边来住，他的房子要比薄夜的大一些，足够住两个人，但是薄夜家离医院近，上班方便，最后经过商量决定，就当是两套房子了，什么时候方便就去另外一套住，这样他们就拥有了对方家里边的钥匙，并且在对方家里边摆上了自己的物品。

　　除夕那天晚上，他们回了老屋。

　　木质的窗框上贴着喜庆的对联，房檐下飘着鲜红的灯笼，暖黄的灯光照着室内一桌子丰盛的年夜饭，桌子对面的那台电视上正播放着新年的晚会。

　　韩翊和薄夜到的时候，两个老人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正坐在桌子旁边等着他们呢。

　　阮婶和韩忠实的精神都不错，他们穿着新年的衣服，喜气洋洋的，一见到韩翊带着薄夜回来了，就迫不及待得塞给他一个分量很足的红包。

　　薄夜看着红包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他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过红包了，也很久没有这么温馨地过年了。

　　阮婶笑了着催促道：“这孩子，愣着干嘛？快收下啊。”

　　”可是我已经长大了。“薄夜难得有些迷糊。

　　阮婶笑着责怪道：“大了就不能收红包，只要长辈在，你们永远都是孩子。”说着不由分说地将红包塞进了薄夜的口袋里。

　　薄夜不知道怎么办，手足无措地，下意识地看向了旁边的韩翊。

　　韩翊笑地温柔，替他把红包装好，低声道：“拿着吧，这是叔和婶的心意，我们以后再还他们。”

　　薄夜点了点头，总觉得受之有愧。

　　饭桌上，韩翊和薄夜向韩忠实敬了两杯酒，老人很开心，眼尾却是湿润的。

　　收拾了碗筷之后，两个老人陪他们看了会儿春晚便各自回去休息了,只剩下韩翊和薄夜两人，新年的钟声还未敲响，窗外却有零星的烟花升起来。

　　“他们不熬夜嘛？”薄夜问道。

　　“他们年纪大了，身体吃不消，往年也这样。”

　　薄夜呆呆地点了点头，他喝了两杯酒，再加上心情很好，不免有些微醺。

　　韩翊坐近了些许，将人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薄夜抬起头来看着韩翊，似乎醉了:“韩翊，我今天很开心。从来没怎么开心过，谢谢你。”他的眼神清亮，眉宇懒散，脸上泛着酒水蒸腾起来的红晕，仰起头来靠在沙发上的时候,露出下巴到脖颈好看的弧线。

　　韩翊看得身上发热，忍不住就亲了下去，含糊之间承诺着：“以后年年带你这么过。”

　　薄夜有一种小两口回家过年，爸妈在隔壁的那种温馨而又带着点隐秘的快感，他推开韩翊，低声道：“叔还在房间里呢。”

　　韩翊意识有些回笼，撑着手臂将人抱回了自己的房间。

　　大年初一那天，鞭炮声很早就响起来了，薄夜和韩翊却睡到了很晚。

　　”你昨天吃了什么？“薄夜抱怨地问道，声音里有些刚起床的呢喃和沙哑。

　　“我们吃的不一样吗？” 韩翊支起一只手臂正看着他，他眉眼俊朗，目光中揉碎了春日的暖光。

　　薄夜抓住他另一只手使劲捏住往旁边扳了下去：“韩中尉昨天很嚣张啊。”

　　韩翊低低地笑了：“一般吧。”

　　薄夜转过了身，留给韩翊一个后脑勺，他现在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

　　韩翊从肩膀处探过头来：“要出去吗，附近有一个公园，带你去走走。”

　　薄夜的声音闷在被子里:\"没气力。\"

　　韩翊笑了一声，将被子拉了拉，盖住了薄夜的肩头。

　　“哎，对了，婶子是不是知道我们的关系了”薄夜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地侧过脸问道。

　　“知道了。”

　　“……你说的？”

　　“嗯嗯”

　　“什么时候啊？”

　　“这次刚回来的时候。”

　　“……”

　　小屋子里暖烘烘的，薄夜和韩翊闹了一会儿才慢腾腾地起床，结果一起来就撞上了早就过来忙碌的阮婶，顿时觉得有点惭愧。

　　阮婶还是像一如往常般对待他，见薄夜起来,还亲切地问候薄夜昨晚睡得好不好？习惯不习惯？这才让薄夜把心里那点儿不自在消除了。
　　他看看左右没人，他把阮婶拉到角落里，悄声问道：“您昨天晚上给韩翊吃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阮婶看他神秘兮兮的，也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又听到“特别的东西”，顿时就想起：“炖鹿肉啊，你不也吃了？”

　　薄夜一听顿时头大了，无奈道：“你怎么不给韩叔留着吃？”

　　阮婶乐了：“害，他那一糟老头子，吃那干嘛？”

　　薄夜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还有嘛？”

　　“有啊，还有一大块，专门给你们年轻人留着，你要想吃，婶儿今天中午再给你们炖。”

　　薄夜连忙摆手阻止道：“不不不，算了，您可千万别再炖了。”

　　“……好，等什么时候想吃，就跟婶子说啊。”阮婶嘱咐完薄夜之后就乐呵呵地去忙了。

　　“……”

　　简单地洗漱过后两人就一块去公园了。

　　空旷寂寥的公园里，韩翊在前边跑着，薄夜在后边慢慢地跟着，目光所及都是那人高大的身影，宽阔的肩背。

　　韩翊跑几步就停下来转过身来看着他，等着他，等薄夜跟上了再继续往前跑。

　　“韩翊等我。”

　　韩翊向他伸出了手。

　　薄夜紧跑一步，迎着暖风，抓住了他的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春日融融，薄冰下水流哗啦作响，四周有残雪融化后蒸腾起来的白雾，尖尖的草芽冒出了头，他们携着手，并肩向前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