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章》记二

29、勋章

　　那是已经来年二月份的一天了，再过几天就是春节。

　　中午的时候，薄夜溜达去食堂吃饭，路上残雪未消，天气却是反常地暖和，让人有一种行走在春天里的感觉。

　　天气暖和，心情也跟着舒坦，让人有一种莫名的期待。

　　身后不远处的停车位上，停着一辆刚刚熄火的吉普车，小刘看了看前方白色的身影，再瞅瞅自家队长，犹豫地问道：“队长，你不下去嘛？”

　　韩翊没说什么话，只是看着前方那个人影，他是下了飞机之后，直奔医院来的，想了几个月，人就在眼前，却有几分不敢靠近的意思。

　　“队长？”

　　“嗯嗯”韩翊回过神来。

　　小刘疑惑道：“你怎么不下去？”

　　“你说我一会该说什么？”韩翊难得有些无措，既像是问小刘，也像是问自己。

　　“这个.......这个我不不知道........就说你很想他呗。”小刘挠挠头。

　　韩翊看了小刘一眼，小刘的脸顿时就红了，小声争辩道：“本来就是嘛。”

　　韩翊无奈地笑了，有几分落拓，承认地到也利落：“嗯嗯，是很想，想地打紧。”
　　他是这么说着但是仍然没有下车的意思。

　　小刘都有点鄙视自家队长的意思了，嘟囔道：“队长，你是不是紧张啊？”

　　“啧”韩翊赏了他一个爆栗子，爽快地翻身下车。

　　“明明就是嘛”小刘看到自己队长跑过去的身影，突然意识到在这么个大冬天，队长上身就穿了件黑T恤，于是他摇开车玻璃，对着外边大喊：“队长，你没穿衣服。”

　　韩翊：“......”

　　薄夜听到动静转过了头，就这么打眼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人，迷彩裤，军靴，黑T恤，笔直而又挺拔，微风吹起他的发，他就像一颗屹然不动的白杨树木，沉稳而又结实。

　　惊讶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欢喜，担心也逃地不见了踪影，薄夜迈不动步子，他站着不动了，双手在兜里握出了汗，眉眼是一如既往的慵懒，可是满心满眼都荡着欢喜的光芒。

　　“回来了？”

　　“嗯嗯”韩翊走出了最后几步，停在了他的面前。

　　“这次还走嘛？”

　　“不走了”

　　两个人都笑了，不说话，静静地站着，徒留小刘在旁边看地着急。
　　中午的饭最终是在一家餐馆吃的，三个人一张桌子，小刘怎么坐怎么不舒服，按理说其余两个人的目光一直黏在对方身上，压根就没有没有分给过他一缕，他没理由这样，但是小刘还是很有自觉性的，他始终觉得打扰了自家队长约会，他本来想端着饭到门口蹲着吃，但是又怕给自己队长丢脸，于是只能匆匆扒拉几口，回去给队长看车了。

　　两个人吃完饭，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这才将思念摊开了，他们拥着，说着一些话，两个人抱地很紧，都感受到了对方的变化。

　　“叔和婶知道你回来了嘛？”薄夜□□有点抖。

　　“嗯嗯，提前打电话通知过了。”

　　“今天要回去嘛？”

　　“下午回去看看”

　　“嗯嗯”

　　“晚上去我那儿？”韩翊摸了摸他的鬓角，一如既往地温和，就好像话里边的暗示只是一种错觉。

　　薄夜故意忍着笑问道：“去你哪干嘛？”

　　韩翊没说话，嘴角微微含着笑，就这么看着他，眼中的深情却能将人融化了。

　　薄夜有点招架不住，低声道：“今天不累嘛？”

　　“在飞机上休息过了。”

　　“......哦，看来都准备好了？”

　　韩翊一本正经道：“嗯嗯，还差一些东西，下午我去买。”

　　薄夜推开了他，笑着挑眉看他：“韩中尉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韩翊不否认，还拉住他的手：“晚上下班去接你？”

　　“嗯”薄夜轻声应了一下。“我先回医院了。”然后挣开韩翊的手快步离开了，他怕再呆下去会被融化地站不住，不知道是不是薄夜的错觉，他发现这次韩翊回来之后有很多东西一样了，但又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

　　晚上下班之后，薄夜刚刚出了医院，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车，霸气而又醒目的立在停车位上，像一个钢铁巨人一般。韩翊正坐在驾驶座上，手肘搭在摇开的车窗沿上，他正抽着一根烟，吐出去的烟雾笼罩在他的周围，深刻的眉眼有些模糊不清，薄夜又感觉到了今天中午的那种感觉，心悸而又让人折服。

　　一路上，那种心悸的感觉不仅没有消退，反而随着越来越接近韩翊的家而更加强烈，那是一种极度迷恋的状态，薄夜觉得自己有些不正常，他把这归结好长时间没见韩翊而引起的心理和生理两方面的极度渴望。

　　到家之后，韩翊打开灯，将车钥匙随手放在了玄关处，转身问道：“先去洗个热水澡？”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也有些沙哑。

　　薄夜感觉到韩翊也在忍：“你先去洗吧。”他们等地太久了，中间又混杂担忧和思念，急切地需要这一场宣泄。

　　“嗯嗯 ”

　　韩翊洗过澡出来之后，将浴巾和睡衣递给他：“先穿我的吧，可能有点大。”

　　“没关系。”薄夜感觉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快要烧到尽头，于是匆匆地接过东西走进了浴室。

　　薄夜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穿着韩翊大一号的睡衣，松松垮垮的，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向韩翊的卧室走去，温热而又舒服的水压下去的躁动与心悸在看到韩翊的那一刻之后又再度汹涌。

　　韩翊正坐在床上，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薄夜扔下了毛巾，一步一步地走过去，竟然没来由有些紧张，也有些羞赧，他来到床边，俯下身子，双手搭在韩翊的肩膀上，亲着他的脸颊和嘴唇，身子渐渐跪坐在床上。

　　韩翊揽住他的腰亲昵地吻着，动情之处将人抱到床上，放在身下。“疼就跟我说”他的语气很温柔，也很克制。

　　薄夜点点头，“把灯关了吧。”他说道。

　　韩翊应声将床头的那盏灯关了，从床头柜里边不知道取出一些什么东西。

　　薄夜没再说话，借着夜色掩饰，颇有些肆无忌惮地抚摸着韩翊的脸庞。

　　韩翊的呼吸渐渐发重。

　　薄夜紧紧抱住身上人，叫了声“韩翊”。

　　薄夜终于听到了韩翊的那句“我爱你”。那一刻，他们感受到了彼此的温暖，终于真正地属于对方。

　　夜深了，韩翊看着身旁人的睡颜，突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想起几个月前在边境的那场任务中，他差点就没活下来。

　　在枪弹横飞的密林中，千钧一发之际，他推开一个小兵，自己却倒下了。

　　接着场面极度混乱，他看到有很多人向他跑过来，声嘶力竭地呼喊着“队长，队长”，他能感觉到鲜血从他的口鼻中喷涌而出，很多人围着他哭叫着，他想告诉他们别哭，但是却发不出一个字。

　　那个时候韩翊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念头：薄夜怎么办？明明都无法动弹了，他还要做着最后的盘算，他怕在自己死后，看到伤心欲绝的薄夜在自己的木牌上也刻下未亡人三个字，然后终其一生伤心哀绝，孤独终老。他是那么的让韩翊心疼，韩翊不舍得留下他。他们相隔万里，他连一句好好活着都不能给薄夜留下，若是借他人之口传给他，他会听吗？

　　接着韩翊昏睡了过去。

　　经过了两天的挣扎后他活了下来，而后将体内的那枚子弹挂在了脖子上，那是他与死神抗争之后胜利的证明，也是爱的勋章，是对薄夜的记挂让他活了下来。

　　韩翊本可以回来的更早，为了怕薄夜担心，一直修养的差不多了，才赶回来。

　　薄夜轻轻地动了一下，翻了个身，面向了韩翊。

　　韩翊从回忆中拉回神思，他摸了摸薄夜的眉心与鬓角，将他耷拉下来的额发放在耳后。然后从胸口拿起来了黑线串着的吊坠，那是一枚黄铜子弹壳，历经几个月的磨砺，好像还能看到它在阳光下泛着明亮光泽的样子。

　　韩翊将吊坠解下来，小心地挂在薄夜的脖子上，犹如交付所有的忠诚和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