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章》记二

26、我爱你

　　进入九月份之后，下过了几场雨，天气也凉快了不少。

　　韩翊本就身体素质过硬，再加上常年经受大小伤无数，早就练出来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腿部的伤口已经不影响他的行动了。

　　秋日阳光明媚，温度也是恰到好处的舒服。

　　中午的时候，韩翊买好了饭菜打算给薄夜送过去，心里惦念着他今天有两场手术，不知道能否来得及吃上几口。

　　到达薄夜办公室的时候，人还没回来，但是薄夜座位旁边正侧对着他站着一个人，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韩翊：“.......”

　　他大体目测了一下，那人身穿白大褂，身高不超过160，身材有些肥胖，年龄在五十岁左右，他心中很快有了猜测，应该是薄夜的同事。

　　正当他要转身离开的时候，电光火石之间，他想起了薄夜曾经跟他讲过的蔡主任的事，那是前几天晚上两人依偎在一起说悄悄话时，薄夜边笑边跟他讲的。

　　他说他们科有一个蔡主任，平生最爱给人说媒，无论男女，但却从来没有说成一桩媒。他深受其害，被拉起说了好几次媒，有一次还给他看了很多小伙子的照片。

　　韩翊的脑海中对那人的身份也有了一个大体的猜想，应该就是薄夜说过的蔡主任，想到这里，他轻轻地咳了一声，拎着饭盒走了进去。

　　蔡主任听到动静之后吓了一跳，连忙用一些文件将一个紫色的本子盖住。

　　韩翊有些想笑，状似没看到他的慌张，将饭盒放在薄夜的桌子上。

　　蔡主任有些心虚的咳了一声，打量着韩翊问道：”是来找小薄医生的嘛？他不在”

　　“嗯嗯，来给他送饭。”韩翊礼貌地伸出手，跟蔡主任笑着问道:\"您好\"

　　蔡主任看着他，一脸探究的神色，心里在琢磨着面前的人跟薄夜到底是什么关系？

　　韩翊脸上的笑容没变，伸出去的手也没有收回来。

　　尽管韩翊笑着，而且还很温和。但蔡主任还是感到稍稍有些压迫，他嘴角抽了抽，伸出手跟韩翊握了一下，心中却对二人的关系更加好奇了。

　　韩翊拉了把椅子熟门熟路的坐下来，语气带着一些感激：“常听小夜说起您，说您挺照顾他的，我很感谢......您先坐”

　　蔡主任从这不同寻常的称呼中窥见了一丝端倪，他慢慢地坐下来，眯着眼睛看了韩翊片刻，说道：”好说好说“

　　”听说您喜欢说媒。“

　　蔡主任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胖胖的脸上难得有些泛红，他摆了摆手，客气道：”业余爱好“

　　“正好部队那边有很多没结婚的小伙子，下次我让小夜把照片给您带来。”韩翊看着蔡主任说道，语气正正经经，就如同在商量什么事请一样。

　　蔡主任一听有媒可说，顿时眼冒绿光，精气神都活泛过来了，他拉了拉椅子，跟韩翊凑近些许，自来熟般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道：“这你可找对人了。”

　　“行，到时候可靠您了。”

　　两个人正在商量着怎么给部队里边的兵蛋子说媒，薄夜就下了手术室走进来了。

　　蔡主任见人进来了就停止说话，他从薄夜的桌上将那紫色的本子收起来放兜里，看到韩翊正瞧着他，于是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双手背在身后踱出了房门，经过薄夜的时候一脸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薄夜不明白蔡主任这一连串动作究竟是什么意思？眼带询问地看向韩翊。

　　韩翊走过来一只手轻轻地揽住他的腰，回道：“没什么，饿了嘛？给你带了饭。”

　　薄夜放松下身心靠在他的身上缓了一会，韩翊趁机帮他把白大褂脱了，两人才坐下慢慢吃饭。

　　几天之后，韩翊要离开了，这是他退役前的最后一次任务了。因为情况紧急，上级指名道姓让他来带队而且要离开很久。

　　幸福美满的日子，将韩翊一腔铮铮铁骨快要泡软了，他是真的舍不得走。

　　小刘的心情也不是很好，他苦哈哈地收拾着韩翊的东西，还不忘了刺激自家的队长：“队长，你跟薄医生说了没？”

　　“没”韩翊揉了揉眉头，声音有些沉。

　　“哎，薄医生肯定会很伤心的。”

　　韩翊没说话，目光停在洗漱台上的那个牙杯上，杯子里边有两只同款的牙刷。

　　最近这半个月，薄夜值班之后已经很晚了，他常常过来陪韩翊，两个人就挤在一张病床上，早上来不及赶回家，就将洗漱用品也一并搬了过来。

　　韩翊知道薄夜会理解他，但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怕看到他脸上的神色。

　　小刘将东西收拾好装在了角落的旅行包里，又把薄夜的东西仔细地装成一包，等他回过神来想宽慰自家队长几句的时候，韩翊却已经不见了。

　　晚上回来的时候，病房里边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薄夜靠在窗前，玻璃被拉开了一道缝，有徐徐的烟雾从他嘴边溢出散在了夜色中，他整个人出神地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韩翊紧了紧手上的东西，推开门走了进去，问道：“下班了？”

　　薄夜回过头来看着他，语气是一如既往的自然：“嗯嗯”他看到韩翊手里边的东西，用下巴指了指：“买的什么？”

　　韩翊从包装袋里取出一盆小型仙人掌，青翠色的刺在月光下好像发着光，他将仙人掌放在薄夜的手心，顺势攥住了，嘱咐道：“放在桌子旁边对眼眼睛有好处，别老是盯着电脑看”

　　薄夜哑然，他突然想起来不久之前，他好像跟韩翊说过几句，盯电脑盯地眼睛疼,他的手背被一只温暖而干燥的手掌捧着，手心握着粗糙而凉润的瓷盆，感觉却是那么的暖心。

　　韩翊伸出手，用拇指摸了摸他的脸庞，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薄夜吸了一下鼻子，再抬起眼睛的时候，明眸中带着笑意：“韩中尉还真是贴心啊。”

　　韩翊宠溺地笑了，接过薄夜另一只手上的烟吸了几口，借着四散的烟雾，看着薄夜的眼睛说道：“我要走了。”

　　薄夜接过仙人掌放在窗台上，像是有些无措，虽然他已经看见了等在楼下的车：“什么时候走”

　　“马上就得走，情况有点急，这次本来是不打算回来的。”韩翊尽量理性
　　地陈述问题。

　　薄夜背对着他，拨弄着那盆仙人掌，他什么都没说？但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出卖了他。

　　韩翊抽了几口烟，无端觉得今天的烟格外难吸，又苦又涩，从舌根一直漫延到了心里，他三口两口处理掉，走过去想说些什么。

　　“我知道的，韩翊，和你在一起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不用说什么”薄夜的声音有些轻，但是在这寂静的病房中却格外响亮，像一根针一样扎进韩翊的心里，引起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痛。他走过去，从后边揽住他：“下次，下次回来就不走了，这是最后一次。等回来就带你回家吃饭。”

　　薄夜转过身来，笑地有些勉强：“我已经去过了。”
　　“意义不一样。”
　　薄夜顺着他说：“嗯，下次就跟你回家。”

　　韩翊用额头碰了碰他：“没事的话，可以多去老屋走走，别自己闷着，叔和婶他们挺想见你。”

　　薄夜心不在焉地应一声，他看着薄夜：”你知道我现在想干嘛？“

　　“嗯？”

　　“想跟你融在一起，这样你走的时候就能带上我了。”

　　韩翊将他抵在了墙上，力道是那样大，动作却是那样地温柔与克制，他吻遍了薄夜的眉眼，鼻梁和嘴唇。

　　薄夜呼吸有点急促，双手抱住他的头，修长的手指揉着韩翊浓密的黑发中。

　　韩翊制止住他，声音有些低哑，语带歉然：“再这样就走不了。”

　　薄夜停下了动作，将头埋在了他的颈间，脑中好像响着倒计时的声音。

　　韩翊摸着他的头，叮嘱道：“我走了之后要按时吃饭，辣条咖啡什么的已经帮你清理掉了，只留下了几包，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可以解解馋。东西小刘也已经帮你整理好了....”

　　“别说了......韩翊，我真舍不得你。”薄夜抱紧了一些。

　　韩翊就不再说话了，只是轻轻地拥着他，喉咙里却像梗着酸涩的血块。

　　楼下传来几声汽车的喇叭声，很轻，像是不忍心的催促。

　　“我得走了。”韩翊的声音很沉，像是蘸满了水一样。

　　“我爱你。”薄夜抬起头来看着韩翊，眼中饱含深情与爱恋，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有足够的力量砸进韩翊心里。他也不知道这次是怎么了，格外舍不得韩翊，也许是因为知道了顾长青的事情，也许只是单纯地舍不得。

　　韩翊抵了抵他的头,就说了两个字：“等我。”然后便走了，他不敢再多说什么，也无法回应一句同样的“我也爱你”。

　　薄夜只听地军靴踏在地上的声音渐渐模糊了，他的心也跟着被带走了。

　　所有的情侣都拥有当下，他们却只能期盼着下一次。

　　薄夜追出去,只看到韩翊挺拔如同白杨树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